三顆枸杞豆中爲什麼三叔只送三顆
題目:
三顆枸杞豆中爲什麼三叔只送三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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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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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顆枸杞豆(程海)
我是一個植物學家.
好多人很羨慕我,要我談談小時候刻苦學習的故事.其實,那時我是一個出名的「淘氣鬼」.
我的故鄉是一個小山村,有山有水.尤其是門前的山溝,長滿了各種各樣的樹木,裡邊還有小松鼠、小兔子……有一種昆蟲,土名叫金巴牛,翅膀外面有兩片圓鼓鼓的硬殼,上面布滿了黃色的花紋,看起來就像一個金質的盾牌.它經常躲避我,藏在野高粱墨綠色的葉鞘里.但我終於發現了它的祕密,於是躡手躡腳地走過去,閃電一般捏住葉子的上半部,把它堵在裡面,任它嗡嗡地哀啼,也不理睬.然後,用指甲在葉鞘上挖一個小洞,等它爬出來逃跑時,再一把捉住.……山谷里的樹林成了我的樂園.
後來,我很不樂意地被爸爸送進了學校,整天坐在窄小的木桌前盯著書上黑乎乎的漢字.我心裡煩躁極了,就在桌子底下搗鬼,每每被那個尖眼睛的女老師發現,狠狠地批我一頓.
我太懷念我的小樹林、小松鼠了!於是,我開始逃學,鑽進小樹林裡,捉蝴蝶、掏雀兒蛋……後來,被爸爸發現了,挨了一頓拳頭.
訓斥和拳頭,確實使我乖乖地上了幾天學,但沒有幾天,我經過小樹林的時候,又舊病復發了.
那時正值三月,春天幾乎從山溝里溢出來了.小樹林的一切都散發出誘人的魅力.
林子裡今天格外美麗.一綹〔綹(liǔ )〕一小束.一綹的陽光,像金色的絲綢.一隻大花蝴蝶冒冒失失撞在我額上,又慌慌張張飛走了.我趕忙追上去,書包在屁股蛋上「咣咣噹噹」地跳,練習本、鉛筆、橡皮,從裡邊飛出來,撒了一路.我顧不得去撿,一股勁兒向前追去.
大花蝴蝶飄飄蕩蕩落在一朵蒲公英上,我正想猛撲過去,忽然發現前邊的草叢中有一個黑乎乎的人影.我嚇了一跳,心裡想:「誰在這裡打我的埋伏?是爸爸?要不就是那位尖眼睛的女老師?」我趕忙在一棵大楊樹後面躲起來,從濃密的草叢縫隙里偷看.
那人慢慢地站起來,手裡拄著一根樺木削成的棍子,微風吹著他顫顫搖搖的身體,似乎一根根筋骨都能從衣服外面數出來.那兩隻眼睛,像開得大大的窗戶,嘴脣發紫,像成熟的桑葚.
我慢慢地認出他來——是村東頭的三叔.聽說他在外地工作,當過教師,後來又在農科所工作,還幹過別的事情.
他是前兩天從單位回到村子的,聽人說是回家養病來的.
他仿佛沒有看見我,慢慢地擡起右臂,將手向陽光里伸去,手指上,捏著一朵野豆角花,仔仔細細地望,好像在望一個紫色的燈盞.
「小狗!過來呀!」他忽然回過頭輕輕地喊我.
原來他已看見我了!我走過去,問:「三叔,你看什麼?」
「一朵小野花.」他又凝神望著這朵花,半晌沒有理會我.突然又轉過頭來問:「你知道這朵花的名字嗎?」
「野豆角花,誰不認識!」
他狡猾地一笑,又問:「它有幾個花瓣?幾根花蕊?」
這種花開得滿地都是,我玩時不知踩倒過多少,但從來沒有仔細看過它.三叔提出的問題,我一句也答不上來.
「真是一個粗心大意的孩子!」他微微一笑,露出白亮亮的牙齒,忽然又嘆息一聲,「唉,誰又不是這樣呢?」
他拉著我,坐在一根伐倒的樹幹上,把這朵花拿到我的眼前,說: 「仔細看看,仔細看看,時間已經不多了!」
「什麼?」我聽見他的聲音有點怪異,不由心裡驚詫起來.
「時間不多了.」他又重複了一句.
什麼時間不多了?我絲毫沒有思考過這個問題.
「我看過它的葉子,每片葉子上有12道葉脈,左右兩邊各6道……」
說到這裡,他的眼睛閃射出一種異樣的光輝,瘦瘦的臉頰上升起兩朵紅暈.我把這種花葉拿過來一數,果然一點不差.
「我還仔細看過香蒿、拉拉草、薺菜、蒲公英……它們的葉子和花都不一樣,各有各的鮮爲人知的祕密.可惜太遲了!」
「什麼太遲了?」
「太遲了——」
他又一聲嘆息,拖著怪異的聲音.隨後朝森林深處走去.
回到家裡,從爸爸媽媽那裡,我才知道三叔得了癌症,已經活不了多久了.啊,怪不得他把花花草草看得那麼仔細,也怪不得他說「太遲了」!臨死的人大概都很留戀這個世界,甚至留戀世上的一草一木,這是我小時候發現的人生的一個很大的祕密.
星期日下午,小樹林靜悄悄的,各種花兒、草兒,連那些愛吵鬧的小山雀,也仿佛午睡了,一點兒聲息也沒有.
他果然又在裡邊,斜躺在一堆野草上,顯出十分衰弱的樣子.
他忽然站起來,走到我的身邊,大大的眼睛閃露出笑意.我跟著他走到他剛才躺過的地方,坐了下來,忽然發現腳前的泥土上劃滿了各種各樣奇怪的畫兒:一座歪歪斜斜的塔,一堆松鬆散散的書,一株彎彎扭扭的樹.這些畫兒下面劃了三個圓圓的「○」,好像滾動的鐵環.
「三叔,你畫的是什麼?」
「畫的都是三叔.」
「可一點兒也不像你呀?」
「像,很像!」他悽然一笑,指著塔說,「我小時想做一個建築師,但又討厭建築學上那些個複雜的公式,就放棄了.這一摞書,是我第二個理想,想當一名作家,寫了幾篇稿子,寄出去被退回來了,我又灰心喪氣,不幹這傷腦筋的事兒了.這一棵樹,是我第三個理想,想當一名生物學家,後來又覺得生命的起源、遺傳和變異、蛋白質的人工合成等問題竟是那麼複雜和渺茫,我又頹唐〔頹唐(tuí tánɡ)〕精神萎靡.了.第四個理想還沒有建立,命運忽然對我說:『算了吧,你該回老家了!』」
「那些鐵環是什麼意思?」我悲傷地問.
「這是我一生的成績:三個○.」
「那老師一定會批評你了.」
「沒有老師來批評我的.」他微微一笑,又說,「只有這些樹葉、小草,還有那朵紫豆角花,好像在批評我,說我以前太粗心大意了,太不了解它們了.」
我沉默了,擡頭望他,不知爲什麼,他眼眶裡滴下幾滴淚水.
這時,太陽快要西沉.透過林隙,我看見它像一個紅色的車輪,就要滾進西邊的山溝里去了.身邊的三叔忽然喊道:「太陽!」接著,兩隻枯瘦的手向前伸去,仿佛要捉住它似的.
「太陽能捉住嗎?」我天真地問道.
「 能!能呀!我以前老是忘記了去捉它,讓它在我頭頂上溜走了幾千次,上萬次,我仍沒有想到要捉住它!」
「太陽里有火,一定很燙手吧?」我說.
「是呵,有點燙手,還得費點力氣.但把它一捉到手,就變了,變成一個圓圓的金盤子.裡面放滿了五彩的寶石.太陽的光芒都是從這些五彩的寶石上放射出來的,所以才這麼亮.」
他忽然俯下身,用手捏住我的臉蛋.我疼得差點兒叫起來,他一點兒沒有覺察到我的痛楚,口裡喃喃地說:「這也是太陽?這也是太陽!」
我一下站起來,逃跑了.
秋天又來到了山溝,小樹林的葉子變得殷紅殷紅,好像裡邊藏著一個發出紅光的太陽.
那位三叔已經躺在病牀上不能起來了.臨死時,好多親友都去探望他,我的父親和母親也去了.我沒有去,我怕再看見他那張淒楚〔淒楚(qī chǔ)〕悽慘痛苦.、蒼白的臉.但他似乎沒有忘記我,托父親給我捎回來一件臨別的贈禮——三顆紅色枸杞豆,這也許是三叔留給我的最後一個謎語.但我這回把它猜出來了.
它是生命告終的句號!是三個遺憾的「○」!
但「○」也是一切事物的起點.
於是,我從這三個「○」出發,勤奮地去追尋一,二,三……以至更複雜、更艱深的學問.
當我成爲植物學家後,爸爸以爲這是他拳頭懲罰的功勞.他的口頭禪是:「牛羊怕殺,人怕打!」其實,他的拳頭只能傷及我的皮肉,真正征服我的,是那三顆啓示生命意義的枸杞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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