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雨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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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滿已過,芒種未到,白天的室外也有些熱烘烘了,屋内呆着,也有點燥熱。暑熱難捱的季節眼看着就要來了。

來一場雨就好了。

今早起來,天兒陰沉沉,無風,空氣裡透着絲絲的涼爽,性子有點浪蕩的老天爺與多情的地母正在暧昧,唠叨土味情話。看樣子,一番大自然的縱歡,一回巫雲楚雨在彼此的再三撩逗之後已然約好。

幾近晌午,打算做午飯。踱至陽台,窗玻璃已是縷縷雨痕,點點水漬。樓下平房的屋頂,樹冠以及裸露的水泥地面皆浸洇在一片濕漉漉中。天,撥雲撩雨已在進行中了。隻那種靜悄悄,羞怯怯一如疏疏落落,簌簌酥酥的天街小雨,神不知鬼不覺罷了。

雲雨本天底下最常見一種自然現象,積雨雲雲層裡的水汽一旦飽和,水分子就會聚集在空氣裡産生水滴降落。隻各人各眼,宋玉《高唐賦序》:“妾在巫山之陽,高丘之阻。旦為朝雲,暮為行雨,朝朝暮暮,陽台之下。”此後雲雨便成了文人雅士筆下男女歡事的代名詞。蘇轼有個侍妾就叫“朝雲”,原本西湖名妓,芳名子霞,被蘇轼收納後,改名“朝雲”。甭問,蘇轼是奔着“朝雲暮雨”之意去的。

《紅樓夢》第六回“賈寶玉初試雲雨情”,是這麼寫“雲雨”體驗的:“襲人伸手與他(寶玉)系褲帶時,不覺伸手至大腿處,隻覺冰涼一片沾濕,唬的忙退出手來,問是怎麼了.寶玉紅漲了臉,把他的手一撚.襲人本是個聰明女子,年紀本又比寶玉大兩歲,近來也漸通人事,今見寶玉如此光景,心中便覺察一半了,不覺也羞的紅漲了臉面......寶玉含羞央告道:'好姐姐,千萬别告訴人。'襲人亦含羞笑問道:‘你夢見什麼故事了?是那裡流出來的那些髒東西?’寶玉便把夢中之事細說與襲人聽了.然後說至警幻所授雲雨之情,羞的襲人掩面伏身而笑.寶玉亦素喜襲人柔媚嬌俏,遂強襲人同領警幻所訓雲雨之事.襲人素知賈母已将自己與了寶玉的,今便如此,亦不為越禮,遂和寶玉偷試一番,幸得無人撞見。自此寶玉視襲人更比别個不同,襲人待寶玉更為盡心。”

瞧瞧,說世間賞心樂事,莫過雲雨,不算過吧。

村草裡的莊稼人大多識字不多,而對“雲雨”的領悟,一點不亞于騷人詞客。譬如長時間沒下雨了,田裡的莊稼萎萎恹恹,急需一場雨水的滋潤,有時鉛雲沉沉,天光黯黯,可雨呢就是下不來,不一會兒,雲散日出,田野裡揮汗如雨的男男女女遂開玩笑:你這搭眼裡有情,人家那廂卻拿根木棍子當笛子吹,肚裡根本沒那竅兒,得,終了還是好事不成。衆人一聽,笑聲一片。某妻聽說自家丈夫在外拈花惹草,回家便質問,夫君呢頭搖得如撥浪鼓,堅決否認。妻這邊也無真憑實據,便警告道:别以為自己是老天爺,想在哪下雨就在那下雨。要是哪天真被撞破,信不信老娘把你行雲撒雨的家什兒給你刴掉?

想想“雲雨”一詞(的引申義)也的确匠心獨妙。一場雲雨之後,雲也釋放了,重得恢複到白雲悠然的閑适狀态;而地面上的草木禾苗呢也得以充分的澆灌潤澤。你好我好,何樂不為?這就是“自此寶玉視襲人更比别個不同,襲人待寶玉更為盡心”的真情邏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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