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變突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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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獨的孩子

我們告别阿漢王，跟着林德穿過回廊，來到為我們準備的住處，那是在一個開滿金色伊萊娜花的小花園裡。

奶油色的房子坐北朝南，能看到對面岩壁上一簇簇的石楠花。銀河般的瀑布從南姆峰直落而下，随着深處的積雪河轟鳴着向西而去。幾個房間連在一起又相互獨立，床上鋪着潔白的床單和柔軟的被子，其中一個房間多了兩張小床。

“親愛的朋友們，請休息吧，我知道你們心裡充滿疑問，不過阿漢王的話你們最好聽從，”林德笑呵呵地說，“智者的話也許不中聽，但往往切中要害。”

“阿漢王是智者中的智者，他的話我們會認真對待，不過，”索林說道，“我們有自己的頭腦，也有自己的思考，畢竟每個人的腳都穿在自己的鞋子裡。”

“小矮人是出了名的固執，我們相識多年，對這一點我是深有體會。”林德朗聲笑道。

“好林德，我的好朋友，”老獾皺着眉頭說，“我們認識的年頭可不短了，請允許我問一句：阿漢王剛才說的話都是真的麼？哦，我這麼問并非出自懷疑，而是憂慮，我很難想象如果你們離開這裡，那這裡......藍山會變成什麼樣！”

林德說道：“阿漢王的話是不容置疑的，不過正如他本人所說，現在下定論還為時過早。與其提前憂慮，不如好好睡上一覺。”然後他轉向我，說道：

“不用擔心米秀和艾美，阿漢王在親自陪伴她們，”林德雙目含笑，眉間的白寶石晶瑩閃亮，“這兩個孩子真是深得阿漢王的寵愛。那些小馬可是他心愛之物，從不許别人碰一下，可是此刻，”林德的目光飄向大花園的方向，說道：“如果我沒猜錯，她們兩個正在小馬背上玩得正歡呐！”

“我們何德何能，能得到阿漢王如此厚愛。從我受傷到現在，給你和大家添了那麼多麻煩，我心裡實在過意不去，現在又得這樣的照顧，我真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你們。”我發自内心地說道。

“哦，如果我的話成了負擔，那我可真是說得太多了，就像人們常說的那樣‘跟小精靈聊天，就會東拉西扯扯上一天’。親愛的朋友們，現在請允許我離開，當然很快我們就會再見面的。”說着，他微微一鞠躬就走了。

“我睡不着，”貝恩說：“我想聽聽你們的看法，不然的話就是給我喝上整整一桶松釀我也睡不着。”

我們走到門前的露台上，那裡放着沙發和扶手椅。一個橡樹根雕成的桌子，枝葉盤繞造型奇特，上面放着銀瓶和水晶杯。我給每個人倒了一杯蜜酒，然後盤起腿，坐在貝恩和老獾中間，索林在我們對面。

“索林，你先說說。你對中土世界的了解遠遠超過我們，你經曆過的事也遠非我們所能想象的。俗話說經曆會增加智慧。”貝恩說。

“俗話也說經曆會使人的心破碎，”索林說道：“同樣的爐火，會讓黃金更耀眼，也會讓鐵塊化成水。我們本來是希望他給阿瓦治療，卻聽到了更令人擔憂的消息，真是非同尋常的一天。”索林點上煙鬥，深深地吸了一口，竟然連煙圈都沒吐一個。

我和貝恩互相看了一眼，明白索林的心情很不好。

“阿瓦，好姑娘，”老獾拉起我的手，輕輕拍了拍，問道：“你身上有什麼感覺，有哪些不舒服的地方？他說變化已經開始了，可我這老眼真是看不出來。”他就着陽光仔細地端詳着我。

“别擔心，”我笑着說，“如果這是命中注定的，擔心也沒有用；如果還有轉機，哪怕是再不可能的，我也會去試一試。我覺得到了晚上阿漢王會有更多信息告訴我們。”

“阿瓦，我很後悔當初邀請你們到這兒來，”索林說道，語氣裡透着沉重的自責，“是我害了你。”

“哦索林，千萬别這麼說，”我趕緊說道，“你不知道在這兒我們仨過得多愉快！有你，貝恩，又認識了老獾——你做的餡餅是我一生中吃過的最好吃的餡餅——沒有人願意遇到魔窟劍，可是，這種事不就像......就像我們也從來沒想過會遇到你，大名鼎鼎的矮人王索林。你可以說這是意外，但也可能是某種天注定，我不知道，這已經超出了我之前所有的生活經驗。我隻知道，這裡的一切讓我很開心，米秀和艾美也一樣，她們一定比我還要開心。對我來說，這就足夠了。至于死......明天，後天，還是幾十年以後，總會有那一天的。我是凡人，我不奢望更多。”

大家一時都沉默了。

我看了看大家，說道：“我們剛剛認識，但你們卻救了我的命，為這老獾把靴子都跑漏了。在我心裡，已經把你們看成是我最信賴的朋友，我的家人。有件事我想我應該告訴你們，這也是剛才阿漢王對我說的。”

“他跟你說什麼了？我怎麼沒聽見。”貝恩說。

“我也沒聽見，奇怪，我的耳朵一向很靈的。”老獾說着，還摸了摸耳朵。

隻有索林沒說話，靜靜地看着我。

“他沒開口，但是我聽到了他說話，然後我在心裡跟他說話，他也聽到了。太神奇了，以前隻是聽說過，沒想到真有這樣的事。他說人類是看不見索林的，但是我和米秀還有艾美能看到，而且，你們看到他左手上戴的戒指嗎？”

“左手？我想想。我一向喜歡觀察，注意是觀察而不僅僅是看。觀察會帶來有價值的信息，而看隻會亂人心目......哦，沒有，我記得他右手上有一個，藍色的寶石鑲在黃金和白銀編織的指環上，那個寶石的顔色和他眼睛的顔色一樣。”老獾說。

“我沒注意這些，我當時餓壞了。”貝恩說。

“你的意思是，那個戒指你能看到，我們看不到，是這樣嗎？”索林問。

“他是這麼跟我說的，當時我還不确定，現在聽你們這樣說，那麼他說的是真的。”

他們幾個互相看了看，索林說道：

“不要懷疑精靈的話，不論從他們嘴裡聽到什麼，當然這并不是說對他們的話不假思索全盤接受。矮人和精靈之間素有嫌隙，沒必要替他們說好話。他們知道很多事情，是否告訴你或者告訴你多少，取決于他們自己的判斷。他們也會耍些手段，但是，他們從不說謊......我現在覺得你來藍山這件事恐怕并不簡單。還記得我問你的第一個問題嗎？”

“當然，”我忍不住笑了，說道：“你問我是怎麼認出你來的。”

“那你是怎麼回答的？”貝恩也點上了煙鬥，伸直雙腿，靠在沙發靠背上。

“我告訴他我是他的超級粉絲，是看着他的故事長大的，而且......”我頓了頓。

“而且什麼？”貝恩追問道。

“我畫過很多他的畫像，當然也畫别人，巴林、格洛音、邦伯......沒想到他本人跟我畫的幾乎一模一樣，就連那枚戒指都八九不離十。”

“可你之前并沒有見過他，對嗎？”老獾也來了興緻。

“是的，除了做夢的時候。嗯，你們知道的 ，小孩子嘛都是這樣，白天聽到什麼故事，晚上就會夢到什麼。”我抓了抓耳朵。

“對，我小時候也是這樣，”貝恩呵呵笑起來，悠閑地吐了個煙圈，“我老是夢見自己死後變成一隻虎鲸，唉......那個時候啊......”貝恩砸了咂嘴。

“阿瓦，為什麼你能看到索林，哦，還有米秀和艾美，還能看到阿漢王的戒指呢？”老獾問道。

我搖搖頭，腦海裡閃現出幾個畫面，墨綠色的襁褓、樹葉形狀的别針......慈祥的院長嬷嬷......

“魔窟劍為什麼會出現在藍山？”老獾似乎在整理思路，一根一根地捋着胡子。

“還有，母地到底出了什麼事，還能再變好麼？”貝恩說道。

索林吸着煙鬥一言不發。

我們幾個木頭人似的坐了一會兒，老獾提議去休息，晚上好有精神頭兒和阿漢王深談。于是我們就回各自房間去了。

沒想到這一覺睡得無比香甜，連夢都沒做，隻覺得渾身舒暢，精神百倍，傷口也不那麼疼了。我伸了個懶腰，走出房間。輕柔的暮色中，花兒嬌媚，林木青翠，空氣中滿是植物的香氣，精靈的歌聲從不遠處傳來。真想一輩子生活在這兒啊！

索林、貝恩還有老獾正在露台上，林德也來了。我朝他們快走過去，“這一覺睡得太好了！你們睡得怎麼樣？我們是不是該過去了？”說話間，已走到他們跟前，然後我便覺得氣氛不對。

索林和貝恩一臉怒容，老獾的眉毛耷拉着，而林德，竟然一臉尴尬。

“嗨，你們這是怎麼啦？小孩子分糖果吵架了？”我問道。

老獾挪到我身邊，兩隻小爪子拖住我的右手，仰起頭看着我，歎了口氣。我看了看另外幾個人，蹲下身，看着老獾的眼睛問道：“出什麼事了？”

“阿瓦我親愛的，你别急，他不是壞人......晚宴取消了，他走了.......他隻是......”老獾結結巴巴地說。

“晚宴取消了？”我重複道。

“是的是的，取消了......”

沒等老獾說完，林德說話了：“還是我來說，阿漢王有很緊急地事不得不離開，所以晚宴取消了，他請你們原諒，而且......”

隻聽貝恩大吼一聲：“林德，請你說重點！”

我很詫異地看了他一眼。貝恩身高體壯，性子卻像孩子一樣率真快活，他和林德是很好的朋友，到底出了什麼事？

林德運了口氣，說道：“阿漢王帶走了米秀和艾美。”

“什麼？”我愣了一下，“阿漢王帶走了米秀和艾美？帶她們去哪兒啦？什麼時候回來？”

“阿漢王有事回福地，所以帶着米秀和艾美一起去了，”林德看着我說：“他沒說什麼時候回來。”

“不，他說了，”索林怒氣沖沖地吼道，黑眼睛燃燒着：“他帶走米秀和艾美，是為了讓我們去尋找那些線索和答案，等我們找到了，他才會把米秀和艾美還給我們。他為什麼不等阿瓦起來當面跟她說清楚？為什麼偷偷摸摸地帶走孩子？”

“索林，請你注意你的用詞。”林德沉聲說道。

“什麼線索......這跟米秀和艾美有什麼關系？你們誰能把事情從頭到尾跟我說一遍。”

“阿漢王留了封信給你。”林德說。信是用小精靈文寫的，字體圓潤，筆力遒勁：

“親愛的阿瓦，

請原諒我不辭而别，更要請你原諒的是我帶走了米秀和艾美。

藍山已不安全，而你有任務在身。

棋局已經啟動，每一顆棋子都無法置身事外。

你和米秀和艾美為何能看到索林，且能看到我的戒指（我試過了，兩個小姑娘也看得到）？所有的事情都因此而起。

想要解開謎團，從追蹤你的身世開始。請接受我的這個建議。隻有弄清你的身世之謎，事情或許才會有轉機。

米秀和艾美在福地會過得很愉快，我保證！

時間是個神奇的東西，在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流速。也許，再見面時，不過隻是過去了一個下午而已。

我以永生之力祝福你和你的朋友們：索林、貝恩、老獾。祝你們進展順利！信任你的朋友，并和他們在一起。當黑暗降臨，真正的朋友會帶來光明。

阿瓦，請記住你并不孤單。當你需要我的時候，呼喚我！

阿漢.西達尼斯.美達諾尼亞斯”

又及：母地之事交給我。

又又及：林德将與你們同行。他是辛達族皇室後裔，曾經是綠葉王國精靈王瑟蘭迪爾最得力的助手，富于智慧且英勇忠誠。

這......這簡直是......！

看完信，我心頭一片茫然，就像起了霧的海。我把信給了老獾，獨自走到欄杆旁。對面岩壁上的瀑布不停地流哇流，我的眼淚也跟着它們一起流啊流。

“阿瓦，”貝恩走到我身旁，說：“别擔心，我們一起去找，一定很快就能找到。”

索林、老獾還有林德也都走了過來，站在我身旁。

我接過林德遞過來的手帕，手感潤滑絲柔，米秀和艾美看見了一定很喜歡，哦，一想到她們.......我鎮定了一下，說：“謝謝你們願意陪着我去找，可是，我根本不知道去哪兒找。”

“可以先去問問你的父母，也許會找到有價值的信息。”貝恩說。

“我是個孤兒，貝恩。我剛出生就被放在修道院門口，沒有人看見是什麼人把我放在那的。我從小在修道院長大。我的母親是院長嬷嬷，父親也是院長嬷嬷，她是唯一了解我的人。可是前年，她就去世了。願她在天國安息！我的身世......我到哪兒去找我的身世。”說完，眼淚象泉水一樣湧了出來。

“别怕阿瓦，别怕！”索林把我抱住，輕輕拍着我的背。

米秀和艾美小時候哭鼻子的時候，我也是這麼哄她們的......“他為什麼要帶走我的孩子......”我該怎麼辦，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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