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中的啟示

...

最遠的你......

“哦天哪,你看我的手......為什麼我做的和你不一樣呢老獾!”

“嗨呀呀,親愛的阿瓦,你這是放了多少水呀!記住我說的要觀察。唉,你這個先放一邊兒吧!要想用你這個做餅,不知道還得往裡面加多少面才行!用我這盆吧,已經活好了。”

“我的行啦,怎麼樣?很圓很漂亮吧,哈哈哈......”

“别臭美了貝恩,我們要做的是餡餅了,不是面餅,你忘了放餡兒了!”


老獾終于修好了小靴子回到木屋,此刻正在廚房裡教阿瓦和貝恩學做餡餅。他皺着眉頭撇着嘴一臉苦相,那副表情簡直就是在說“從來沒見過這麼笨的學生”。索林吸着煙鬥,在一旁看熱鬧,時不時還補個刀。

“老獾,你也看出來了,我和阿瓦根本就不是做廚師的料,對吧阿瓦?”貝恩說着沖阿瓦一使眼色。

“是啊是啊,親愛的老獾,你花了這麼大力氣教我們,結果我們弄得一團糟,讓你失望了啊!”阿瓦心領神會,笑嘻嘻地說,“其實有這功夫,你早都已經做好了,也省得跟我們倆浪費精力不是。”

“想得美,你們倆繼續!”老獾絲毫不為所動,他一手叉着腰,一手拿着他那個小巧的煙鬥點着阿瓦和貝恩,“知道為什麼我做的餡餅好吃嗎?”

阿瓦和貝恩互相看了一眼,一起搖了搖頭。

“不知道是吧?想知道嗎?”

阿瓦和貝恩又一起點了點頭。

“嗯,很好,等你們學會了就知道了。”老獾說着,悠閑地吸起了煙鬥。一邊的索林低下頭偷偷地不出聲地笑了起來。


正所謂“看花容易繡花難”,一直到太陽都快下班了,阿瓦和貝恩的餡餅終于做得有點模樣了。

飽餐了一頓品相獨特的餡餅,還有爽口的松釀,幾個朋友圍着餐桌閑聊。有的喝咖啡,有的吸煙鬥,索林時不時地哼着矮人的歌曲,老獾講起了藍山的往事。

“雖然和黑暗時期比起來現在已經很好了,但是和那個時候還是根本沒法兒比!”老獾一邊說一邊搖了搖頭,“我出生在藍山最美的年代。那是很久以前了,那時候你祖父也還是個孩子,”他看了貝恩一眼,“我們倆經常一起跑進山裡去探險。我們幾乎走遍了藍山所有的山峰、溪谷,那些大大小小的山洞、天坑和樹底洞沒有我們不知道的。我們有時候會從家裡跑出去四五天,家裡人也不會着急,因為藍山很安全。動物之間彼此都認識。有的可能會合不來,但并不會無緣無故傷害對方,最多就是互相不搭理,或者趁你不注意往你頭上扔個松果什麼的。啊,那個時候的藍山就像一個大家庭,其樂融融,也會有矛盾,但是你不用時時刻刻立起耳朵小心提防。”

“我一出生就生活在黑暗中。我學會的第一件事就是躲避和戰鬥,沒有一天安生日子。到處都是獸人、樹怪、地精,還有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巨怪......空氣裡總是有一種讓人作嘔的氣味。我曾經暗自抱怨過為什麼會生在這樣一個地方。在那之前,我們從來沒有經曆過這些,所以沒過多久我們就都變成了俘虜。他們知道了我們的秘密之後,就開始拿我們取樂,似乎囚禁我們、折磨我們會給讓他們的頭領感到快樂。那些笑聲.......如果那也能算是笑聲的話......”阿瓦第一次見到貝恩這樣陰郁。

“你們曾經有很多嗎?”阿瓦問。

“我們族群是藍山最早的居民。人類看到的藍山是七座并列的山脈,事實上,藍山比那要大得多,超出想象,而那時候到處都有我們的族人。”

“那,現在呢?”

“你眼前的是唯一的一個啦!”

“哦貝恩,真抱歉!”阿瓦把手放在貝恩的手上,輕聲說道。

貝恩拍了拍阿瓦的手背,說道:“阿漢王說藍山已不安全,你也别急着讓米秀和艾美回來了。可是我覺得躲不是辦法,我們應該去查查那些醜八怪到底是什麼來頭。自從索林和精靈們把他們趕走之後,藍山已經很久沒有這些東西啦!藍山是我們的家,我們應該保衛它。”貝恩說。

“上次如果活捉一個就好了,也許可以問出些什麼來。”老獾說。

“可以讓鹪鹩先去偵查一遍,看看是不是有殘餘的還躲在什麼地方;老獾,鼹鼠是你的好朋友,也請他們跑一跑。他們在地底下,可能會得到不一樣的線索。”索林說。

“你和我想到一塊去了。我回去之後就去找鼹鼠,這些小家夥有點貪吃也愛偷懶,不過還是會幫忙的。”老獾說。

“我呢?我幹點什麼?”阿瓦問。

“你......”索林想了想,說:“你的傷怎麼樣了?”

“白天已經感覺不到什麼了,隻是在夜裡,有時候我會突然醒過來,通常那個時候會很痛,但很快也就過去了。”

“突然醒過來?為什麼,做噩夢嗎?”貝恩問。

“也不都是噩夢。我從小就是這樣,每天晚上都會做夢,各種各樣的夢,有些我似乎曾經經曆過,而有一些在不久以後會變成現實。”

“原來你能預知未來,”貝恩叫起來,“我們也有這樣的族人,他們被稱為占師。從族長到每一個人,都非常尊敬他們,也有些怕他們。”

“你忘了麼,阿瓦可是辛達族精靈王的女兒。”索林說。

貝恩聞言拍了拍腦門兒,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窗外,一輪圓月挂在鏡湖上空,山谷猶如一個大碗,盛滿了盈潤的月光,好一個夢幻中的世界!如果德彪西在此,是不是會寫出比《月光》更寫意的曲子?壁爐裡的火苗已經睡着了,大家也互相道了晚安,回各自房間休息去了。


阿瓦的卧室在二樓,正對着鏡湖。那本來是索林的,讓給了她和兩個孩子。她和衣躺在床上,看着夜空下遙遠霧山的黑色身影,想着米秀和艾美,不知道這兩個寶貝過得怎麼樣,有沒有想媽媽,是不是長高了,艾美的門牙應該長出來了吧......

一望無際的金色沙漠,火一樣紅的砂岩宮殿,“......他在這兒......在這兒.....瑟雷因......瑟雷因......卡薩埃爾......瑟雷因......”一張帶着刺青的面孔突然出現在眼前,“啊!”阿瓦驚醒過來,月亮已從窗前走過去了,屋子裡有些昏暗。與此同時,她聽到索林的聲音,似乎就在卧室外,“阿瓦,你還好麼?需要幫忙的話,我就在外面。”

“哦索林,你還沒睡,我沒事,請進來吧!”說着,阿瓦起身,拿起枕邊的手帕擦着額頭的冷汗,和索林一起在露台的扶手椅上坐了下來。

“又突然醒了?”

“是啊,我正在想米秀和艾美,不知道她們過得怎麼樣,這還是我們三個第一次分開。想着想着眼前出現一片沙漠,還有火紅的宮殿,非常漂亮。有個聲音一直在重複着一個名字......”

“什麼名字?”

“瑟雷因。”

“我父親的名字!”

“是的,那個聲音重複着這個名字,說着他在這兒,在這兒,卡薩埃爾。”

“卡薩埃爾?是什麼?”

“據我所知那是一處古老的城邦,大概在藍山以西,在杜賽沙漠北部。不知道現在是不是還是由納巴泰人管轄着。”

“你是說你夢裡有個聲音,說我父親在這個地方?”

“那個聲音斷斷續續的,最後還有一張面孔突然出現,額頭和臉頰刺着青色的圖案。”

“什麼圖案?”

“那面孔一閃而過,我可以試着畫給你看看,不過有可能不準确,他一下子就閃過去了。”

阿瓦起身從床旁邊的櫃子上拿來紙和筆,每天臨睡前她都會把當天的事情寫下來,再配上插圖。索林燃起了桌子上的水晶燈。

“你畫的盡管不那麼準确,但是,這是我父親,毫無疑問。在矮人族裡,隻有都靈血脈的勇士才配有這樣的刺青。”索林的眉頭皺了起來,語氣有些沉重,“我父親的下落始終是個謎。所有人都說他死了,可我沒有找他的屍身......後來直到剛多爾夫也這樣說,說他死在了死靈法師的地牢裡,我才不再四處尋找,為他做了雕像,就是你看到的那個。”

“索林,這隻是個夢......說起來,這還是我第一次夢到你父親,之前我隻是夢到過你。”

“我不能放棄任何一個希望,哪怕到最後證明......證明這又是一個假消息。”

“你要去找他?”

“是的阿瓦,”索林看着阿瓦,目光灼灼,“請你畫一個地圖給我。對我來說,那是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不知道會遇到什麼,可是如果不親自去看一看,我永遠都不會安心。”

“我沒去過這個叫做卡薩埃爾的地方,但是杜賽沙漠那一帶我并不陌生,我曾去過它最南端的烏爾,那有一座祭奠月光女神南娜的神廟。所以,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如果你請我做向導的話。”

“雖然我不知道這一趟會遇到什麼,但以我的經驗,絕對不會太太平平的。會有危險。”

“你也知道我是辛達族精靈王的女兒,有什麼危險能難住我呢!”

“有你同行,我求之不得,不管從哪方面來講。但是我有一個條件。”

“條件?”

“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發生混戰,你絕對不能象上次那樣魯莽。一旦發生情況,我要求你能跑就跑,能躲就躲,答應嗎?”

“哦,你還想着這件事!我知道上次我的确有些魯莽,雖然我一個人旅行了那麼多年,也面臨過不少危機,但是說到戰鬥我的确沒有一丁點兒經驗,我......”

“你答應嗎?”索林很認真地看着阿瓦,語氣輕柔卻不容置疑。

“好的好的,我答應。”

“這是你給我的承諾?”

“是,我承諾。”阿瓦把右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上。

“阿瓦,不管這次能不能找到我父親,我都非常感謝你,同時我會盡我所能保護你!還有時間你再睡會兒,明天和貝恩還有老獾說說這件事。嗯,我想就坐在這兒看看夜色中的鏡湖,如果你不介意的話。”

“當然不......”相處的越久,阿瓦越能體會到在索林岩石般的外殼下,有一副敏感而且溫柔的心腸。她想起了雨果在《悲慘世界》中用過的小标題:“石頭下的一顆心”。

阿瓦再一次和衣躺下。索林坐在露台上,煙鬥時而閃出一抹紅光,勾勒出他黑色的背影,然後又迅速黯淡下去,融進夜色裡。煙草的香氣氤氲開來,帶着幾分溫暖。很快,阿瓦就睡着了,這次沒有做夢,一覺睡到了天光大亮。睜開眼睛,索林已不在露台上,一陣歡快的歌聲沖進她的耳朵:

“一天開始洗個澡,

洗去昏沉和煩惱。

誰不唱歌誰笨蛋,

熱水氤氲心歡笑。


輕雨淅瀝有若無,

淙淙山溪落平野。

此聲不及那聲美,

熱水拍身樂陶陶。


口渴涼水灌醍醐,

甘泉入肚勞頓消。

倘無啤酒更佳物,

溫湯沁身亦逍遙。


蒼穹之下一珠泉,

白練飛濺高又高,

不若澡盆水潦潦!”

隻聽一陣“稀裡嘩啦”的水聲,似乎有人在模拟從天而降的瀑布。


阿瓦走下樓,沒見到老獾和索林,就出了木屋向湖邊走去。湖面上彌漫着白色的晨霧,把霧山雪白的山頭擋在了後面。湖邊有一大片格桑花海,白色的淡粉色的粉紅色的橙紅色的,還有一種從沒見過的藍色。亭亭玉立的花兒們在微風中輕輕搖擺着,似乎在舉行某種儀式,又像是在對人打着招呼說着“早上好”。阿瓦興緻勃勃地采了一大束帶回木屋。

“你起得早啊,不會是被我的歌聲吵醒的吧!”貝恩的頭發還濕漉漉的,整個人看起來像一道銀色的亮光。

“是啊,就是被你吵醒的!那麼大嗓門,連山那邊的精靈恐怕都聽到了!”

“精靈是不會被吵醒的,因為精靈從來都不會睡覺,我們隻需要在月光下,躺在香噴噴的樹上,閉上眼睛,再唱上一首歌,就疲勞全消啦!”林德突然從門口走了進來。

“嗨,林德!”阿瓦高興地喊道,“你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嗎?我正想到你,你就出現了!”

“阿瓦,因為你還沒有适應,”林德高大俊美,金色的長發上帶着銀色的發箍,一枚白寶石在額間閃閃發亮。他和阿瓦一樣有着一雙深藍色的眼睛。他已在世間曆經千載卻看不出歲月的痕迹,整個人猶如初升的太陽,明亮卻又柔和,“有些事情你需要從頭學起,比如精靈之間——尤其是同族的精靈之間——如何感應和交流。這會是很有趣的體驗,對于在人類世界中長大的你來說。”

“你來教我吧,林德!不瞞你說,我已經迫不及待啦!”

“義不容辭,況且這也是阿漢王給我的任務之一。”

“任務之一?還有其他的?是什麼?”貝恩好奇地問道。

“阿漢王要我跟在阿瓦身邊,她到哪兒我到哪兒,直到她成為真正的辛達族精靈。”

“可是馬上我們就要出發去卡薩埃爾,你也來嗎?”索林和老獾從外面走進來,聽到林德的話問道。

“我這不是已經厚着臉皮不請自來了!”林德笑着說,舉起手裡的袋子,“我還帶來一些或許用得上的東西。”

大家圍在餐桌旁,看着林德把袋子裡的東西一樣一樣地掏出來:用蕉葉包好的燕麥餅很多、裝滿了蜜酒的水袋每人一個、小精靈靴子每人一雙、還有一包伊希拉斯草,一柄短劍是給阿瓦的。

“阿漢王特意囑咐帶給你的,這是他年輕時最喜歡的佩劍之一。”林德雙手托着小巧的短劍,遞給阿瓦。

阿瓦雙手接過來,握住鑲着寶石的劍柄,輕輕抽出短劍:“好輕哦!”

“正适合你用。”林德說着遞給她一根扣帶,可以把短劍懸在腰間。

“看來我們已經萬事俱備,可以出發了。這次因為路途遙遠,充滿未知,所以老獾留下。我已經跟老獾商量過了,他同意這樣的安排。”索林說。

“朋友們,盡管我是那麼想跟你們一起去探險,但是,我老了,已經不是過去的那個老獾了,”老獾說着,神色間有些黯然。阿瓦蹲下身,拉起他的小爪,看着他說:“你是我見過的最年輕的老人家啦!等我們回來,我要吃你親手做的餡餅。”

“好阿瓦,能遇到你還有米秀和艾美是我很久很久都沒有過的開心事了,祝福你們這次一路上有驚無險早去早回!”


接下來,大家分頭整理各自的物品,然後一一和老獾告别,向着山谷南面而去。他們将從那裡繞過鏡湖,攀過一道隘口,從近路到達積雪河下遊,一直走上大約兩百裡左右,就會走出藍山。卡薩埃爾,杜賽沙漠,從沒有見識過的新世界正在遠方等着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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