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首夢（一）

我們好像認識很久一樣…童話的世界裡，你我都是虛無…

離開酒店時，太陽正好，他們倆都穿着短袖短褲。非魚将小白的夾克折好，帶在了身邊。

雖然離不開輪椅，小白依然玩心不減。路上的一塊石頭，一隻螞蟻，道旁的一片樹葉，一朵野花，他都看了又看。走過橋的時候，他總是要求非魚等待片刻，非魚也總是不厭其煩地停下輪椅，和他一起注視着清澈的溪水汩汩地流向遠方。

“這條河也很美麗，卻不及黃牛川寬闊。”小白忽然說道。

“黃牛川……”非魚不禁回想起王宮外面的那條河。他曾随師傅走過無數條河流與山溪，但黃牛川對他來說依然是特别的。他和小白最後一次在那裡作别之後，他們的世界就發生了劇變。

他沒有說話，靜靜地等待着。

但小白沒有再說别的，入迷似的看了一會兒，就請求非魚前往寺廟參觀了。

本地的寺廟看上去并非是那種森嚴肅穆的地方，而是多了幾分親切。一些小廟更像是普通的住家，隻有一個供着菩薩和佛龛的庭院，栽種着鮮豔的花木，但一律都打掃得十分潔淨，地闆光可鑒人。走到廳堂的門口，黃狗搖着尾巴前來歡迎。和尚飼養的貓兒也懶洋洋地伸展四肢，躺在佛龛邊曬太陽。小白高興地去撫摸它們，貓兒并不逃開，而是馴服地舒展開四肢。

非魚看着這副情景，感到了久違的平靜與祥和。

此地畢竟天氣炎熱，這樣走走停停地參觀了幾座寺廟，小白的額頭滲出了汗珠來。

“還是休息一下吧。”非魚在一座木屋前停下了腳步。他遞給小白一塊手帕，又要了綠色的牛油果汁和檸檬水，“今天就玩到這裡好嗎？”

“不能再玩一會兒嗎？”小白問道。

“我們會在這裡住上一陣，有的是時間啊。”

“真的不用趕路嗎？”小白想起了那輛跟蹤他們的黑色跑車。

“明天我們會去看一看這裡的動物，估計體力消耗很大，”非魚說，“之後也可以找個時間去海邊。”

“什麼樣的動物？”小白猛地吸了一口果汁。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非魚想了想，又補上一句，“非常聰明的動物。”

第二天，天蒙蒙亮，小白就醒了。

他感到自己呼吸暢快多了，動作也變得輕盈起來，不需要人攙扶，就能自己慢慢走去陽台。

從那裡往下看，非魚已經在花園裡了，正在用一隻陶罐收集花葉上的露水。他此時此刻的姿态讓小白感到非常熟悉。

非魚擡起頭，看見了小白。

一瞬間，他的目光讓小白覺得，他們已經認識了很久很久，在過去的過去，也曾有過這樣的時刻，隻是一度消失在歲月的長河之中。

“睡得好嗎？”非魚問道。

“好極了。”小白答道，“我想馬上就去看動物，可以嗎？”

“當然，”非魚放下陶罐，“我們來這裡，就是為了去看動物。”

大約一個小時之後，他們已經被旅行車送往小城周圍的一座森林，那裡的空氣比城裡更加清新，小白感到耳清目明。

“你猜到這裡住着什麼動物了嗎？”非魚問道。

“大象！”小白歡快地指了指展闆上的長鼻子。

“嗯，我們是來做義工的。”非魚說，“今天要清理象棚，給大象準備食物，還要為大象洗澡。主要的工作由我來做，你量力而行即可。”

“我什麼都可以做。”小白舉起手，“我們趕快進去吧。”

“你不能太勞累。”非魚拉開門，“做義工是為了幫助大象，也是為了讓你盡快康複——”

非魚花了比預想中更多的時間和精力清理象棚。

如果可以使用法術，一切就簡單得多了，但如今這個世界的人們看見法術可能會尖叫起來。何況他和小白隐匿于世間，在小白的身體恢複之前，他可不想變成新聞的焦點。

非魚默默地打掃着大象的糞便。這項工作消耗太大，他不許小白參與，隻讓小白去給大象準備嫩樹枝葉和野果野菜。小白一邊翻揀食物裡的雜草，一邊遠遠地看着非魚揮汗如雨地打掃。

他們一起吃了午餐，一頓簡單而美味的咖喱飯，下午小白開始給大象洗澡。經過喂食之後，大象似乎已經認識了小白，總是親昵地用鼻子去蹭他的手。

“哈哈，它是個調皮的家夥，居然朝我噴水！”

看着小白與大象嬉戲時快樂的笑容，非魚不禁感到，早上忍着怪味打掃象棚也值得了。

大象洗完澡，小白的衣服也濕透了，非魚催促他趕緊去換掉，在旅行中萬一感冒可就糟了。

“其他義工告訴我，這裡有好幾頭小象都是孤兒。”小白換好非魚帶來的幹淨T恤，說着停頓了片刻，“嗯，和我一樣。”

然後他轉過身，對着非魚笑了笑：“我真想再給它們洗一次澡，實在太好玩了。”

“隻要你喜歡，過兩天我們可以再來。”非魚點了點頭，“還可以幫助這裡的人宣傳如何保護它們。現在你喝杯甜姜茶，再和我一起去後邊的林子裡走走吧。”

“這裡的樹葉似乎特别綠，就像夢裡的樹葉一樣。”

小白和非魚并肩走着，四周是那麼靜，沒有一點聲響。

“這是保護中心的私人區域，如果不是做義工，我們倆是無法進入的。”非魚低聲說道。

“這麼說，你不是想幫助大象，”小白不明白了，“而是想進入這片森林？”

“哦，我當然樂意幫助大象。”非魚說，“事實上，正是因為一個偶然的機會來為生病的大象診療，我才得知這片森林的存在，并且——”

這時，小白聽見了從遠處傳來的鳴聲。

“嗷嗚——嗷嗚——”

“是鳥兒在叫嗎？”他問非魚，“但我在醫院隻聽過布谷鳥叫。”

“不是。”

他們又走了幾步，那鳴聲變得更加清晰可聞了。

“嗷嗚——”

忽然，一個毛茸茸的影子“嗖”地掠過了他們的頭頂。

“好像有什麼東西過去了！”小白停下腳步，震驚地看着非魚。

“确實。”非魚不慌不忙地環視四周，“你害怕嗎？”

“有什麼好怕的？”小白睜大了眼睛，“我好不容易才離開醫院，來到這樣的地方，高興還來不及呢。”

這時候，已經到了森林深處，樹木高聳入雲，綠蔭遮天蔽日，他們宛如置身于一頂巨大的帳篷之中。

“嗷嗚——”

小白猛地擡起頭，看清了從枝頭蕩過去的那個影子。

“是猴子？”他叫道，又連忙壓低了聲音，“還是猩猩？”

非魚笑了笑，一切又消失在了夢的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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