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赢,就得把對手踩下去。”

“和我一起競争主管的那個人,昨天提了辭職。”在湖邊散步時,朋友阿竹說。

“那恭喜你啊,就快升職了。”

可讓我意外的是,阿竹居然沒有想象中那麼開心。

在餐廳工作、年紀比實習生還小的阿竹,上個月剛剛被升了職。

于是所有人都默認她是餐廳主管的候選人。

她自己也暗暗開心,覺得大概率會在下一次的調薪調崗時,成為主管。

但除了她,還有另一位等待升職機會的員工陳姐:

她的工齡更長,和總監關系更好,工作也更熟練,隻是沒有阿竹那樣足的勢頭。

于是,阿竹開始隐性競争。

她總是提前一小時收好口布和餐布,放棄午飯時間整理餐廳餐具及添補碗筷;

也會在宴會擺台時,帶着一大幫實習生,大聲地給他們安排分工。

當然,做這些事情時,她隻有一部分的精力放在幹活上,剩下的精力都放在觀察陳姐的反應上。

每次看到陳姐的反應沒自己快、領導誇了自己沒誇陳姐、實習生也更喜歡黏着自己時。

阿竹就感覺安心多一分。

...

“你不用恭喜我。”阿竹在湖邊的椅子坐下。

“為什麼?”

“我好像,都想錯了。”

上周婚宴擺台時,阿竹要帶着實習生在大會廳擺好28桌宴台。

因為人手不夠,連負責自助餐服務的實習生都被她調來了。

從其他部門新調來的,當然什麼都不會。

實習生是個子嬌小的女生,她不敢亂動,卻一直等不到指令。

于是她小心翼翼地跟在阿竹後面問:“姐,我需要做什麼嗎?”

忙碌的阿竹當時隻覺得火氣直冒,隻覺得實習生太笨,拖累自己的進度,還可能讓自己的團隊看起來表現很差。

于是她不經大腦地抱怨:“什麼都不會,你在這添什麼亂?辭職算了你。”

阿竹說,她那時甚至還在想:

為什麼這個實習生不是被分給陳姐?那樣沒按時完成工作的就不是自己了。

“之後同事和我說,那個實習生那天一直站在角落偷偷哭。”阿竹拿聊天記錄給我看。

“因為這個發現你錯了?”我劃拉着她的手機。

“是啊,難道為了當主管,就可以戾氣這麼重嗎?”

我知道這句話的另一層意思——

難道想要競争成功,就一定要有人受傷嗎?

...

競争者陳姐昨天辭職的消息,沒讓阿竹松一口氣。

“後來我才知道,另一家酒店因為她的資曆,已經用經理職位的承諾把她挖走了。”

“而我卻還一直在意主管的職位,把她當成我升職的威脅。”

但讓阿竹真正痛苦的,不隻是因為競争害得一個姑娘哭了一晚愧疚,更不隻是知道競争者更優秀早已找好下家的挫敗。

而是她沒法接受自己一碰到競争,就連最基本的同理心和善心都丢掉了。

“你玩過1v1遊戲嗎?每局遊戲結束後,赢的+1分,輸的-1分。”

阿竹說,這種結果為0的遊戲,也叫「零和博弈」。

我們總是覺得,競争就是零和博弈,有一個人赢,就必須有一個人輸。

要“踩”着下位者,把上位者“拉”下來,再繼續“踩”着被拉下來的人,不停地往上爬。

我們的敵人好像一直在上面。

我們要不斷踩着别人的肩膀和頭,永不休止地往上爬,往下踩。

優秀的存在變成一種巨大的威脅,我們帶着對它巨大的仇恨和毀滅心态去完成競争這件事。

更糟糕的是,我們還以仇恨、嫉妒、攀比為競争的原動力。

我們難以忍受優秀的人成為我們的競争者,是因為我們把别人的優秀變成了對自己向上道路是阻礙和威脅。

慢慢地,不知道什麼變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變的,但确實都變了。

“後來才知道,這個世界其實還有另一種更加平行的,不是非得兩敗俱傷的方式。”阿竹歎了口氣。

它叫「非零和博弈」——

自己的所得并不與他人的損失的大小相等;

自己的幸福也未必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

即使傷害他人也可能"損人不利己"。

“其實陳姐身上有很多我要學的東西,我本來是可以跟她好好相處,也可以學到更多東西的。”

我們總是把事情和經曆潦草地分為「上行」和「下退」。

卻忘了,其實還有一種叫「平行」的存在。

“以前總覺得,想赢,就得把對手踩下去。”

“現在才知道,想赢,也是可以向對方伸出手的。”

...

最後。

晚上十點半,我們從湖邊散步到我家附近的十字路口。

我跟阿竹道别,說有點晚了讓她趕快回家。

她卻笑到露齒地揮了揮手機:“我還有下個局呢。”

我眯着眼才看清她的手機屏幕,跟她聊天的那個人,備注是“陳姐”。

陳姐說她要走了,阿竹說想請陳姐吃個夜宵。

陳姐秒回說好,又加上一個可愛的貓貓表情包。

大概,她們會度過一個還不錯的夜晚。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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