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葉王國的故事

...

留念

我有兩個女兒，5歲的米秀和4歲的艾美，是我在路上撿回來的珍寶。為此我每天晚上在臨睡前都要感謝上天！我相信米秀和艾美是上天恩賜給我的禮物。這樣的恩賜佷珍稀，我還不知道我做了什麼好事讓我配得上這樣的禮物。為此我曾經很認真地思考過，并且第一次從頭梳理我的人生，但是結果與我的期望恰好相反。我沒發現自己做過什麼好事，反而看到了自己犯下的諸多錯誤。這讓我惶恐和不安了很久。後來我想，上天一定有他的道理，也許在以後的某個日子裡我會得到啟示。現在要做的，就是把這兩個孩子好好地帶大。

遇到米秀的時候她還是個小嬰兒，而遇見艾美的時候她已經2歲了。我在自己38歲的時候，成了兩個女孩的媽媽，我們仨組成了一個幸福的家庭。

我是個作家，旅行者，獨身主義者。在與小孩子一起生活的過程中，我學會了很多本事，其中之一就是講故事。任何時候，高興或者不高興，講故事總能讓她們平靜下來。

這個《綠葉王國的故事》是我們在公園裡野餐的時候冒出來的。

那天我們仨躺在草地上，看着頭頂上由綠葉交織成的穹頂，呼吸着植物吐露的芬芳，體驗着那些明亮的流動着的東西，雖然我們看不到但是卻能感覺得到。

“媽媽，講個故事吧。”艾美趴在我身邊，雙手支着下巴，眼睛向上翻着，說：“你看，陽光是綠色的。”

米秀正在給艾美編辮子。最近她迷上了這個，隻要一有機會，她就嘗試新花樣。艾美很喜歡這些作品，不管編成什麼樣，她都會在鏡子前面美滋滋地扭來扭去看個沒完。一聽說要講故事，她往我這邊擠了擠，不過手上可沒停，“我也要聽。”

“好吧，”我把落在米秀頭頂的一片葉子拿走，然後說：“閉上眼睛......你們看到了什麼？”

“什麼也沒有。”艾美說。

“黑乎乎的。”米秀說。

我眯起眼睛，瞄了一眼姐妹倆，她們正仰着下巴，使勁兒地閉着眼睛，“揉揉眼睛”，我說，“現在呢？看到星星嗎？”

“看到了。”

“我也看到了。”

“好的。在綠葉王國的夜空上，有很多星星，有的象小米粒兒那麼小，有的象鹌鹑蛋那麼大，都閃爍着銀色的光輝。綠葉王國隐藏在黑森林深處，在山腹裡鑿出宏偉的宮殿，古老而巨大的金色蔓蓉蜿蜒穿繞其間，溪水順勢奔湧流淌。陽光從高高的洞頂傾瀉而下，照耀着四壁和廊柱上精美的花紋，空氣中蕩漾着植物吐露的芬芳。這個王國裡住着兩種精靈，一種是辛達族精靈，他們身材高大，面目俊美，有金色的頭發和深藍色的眼睛；另一種是西爾凡精靈，他們個子要小很多，有着棕色的頭發和棕色的眼睛。這個國家的國王是辛達族精靈王，他叫瑟蘭迪爾。他從他父親那裡繼承了管理權......”

“他父親去哪兒了？”艾美問道。

“什麼......哦，他父親犧牲了，在一場和惡龍的戰鬥中......一起死去的還有他的妻子伊絲露恩。”

“真可憐！”米秀說道，“他有媽媽嗎？”

“嗯，原來有，後來也沒有了。他有一個兒子，叫萊戈拉斯。他非常愛他。可是，萊戈拉斯卻離開了他，這讓瑟蘭迪爾非常傷心。”

“為什麼他要離開他？”艾美和米秀一起看着我。

“因為......因為萊戈拉斯愛上了一個女精靈，她叫特瑞爾。特瑞爾嬌小美麗，而且非常英勇，但是，遺憾的是，她是一個西爾凡精靈。瑟蘭迪爾不希望自己的兒子與低一等的精靈有瓜葛，找了個理由，放逐了特瑞爾。特瑞爾是喜歡萊戈拉斯的，那樣英俊勇敢的精靈王子，有誰會不喜歡呢？可是，她不能違抗國王的旨意，她隻有拒絕萊戈拉斯。萊戈拉斯很難過，他覺得自己的父親是個沒有感情的人，根本不懂得什麼是愛。他很小的時候就失去了母親，可是他父親卻從來不跟他談論有關母親的任何事情。沒有回憶，沒有哀思，沒有墳墓，什麼都沒有。後來，特瑞爾愛上了小矮人，萊戈拉斯便離開了綠葉王國，遠走他鄉。

“瑟蘭迪爾是壞人嗎？”米秀揉了揉鼻子，問道。

艾美正在啃蘋果，沒聽清，“嗯？什麼？”

“我問媽媽瑟蘭迪爾是壞人嗎？”米秀重複了一遍。

“不，我不這樣認為，我想他非常非常愛他的兒子。他當然希望萊戈拉斯幸福，就像他和他的媽媽一樣幸福，可是，他除了是一個父親，還是個國王。當你管理一個國家的時候，你對一些事情的看法就會發生變化。你首先要保證絕大多數人的幸福，然後才能考慮自己的幸福。萊戈拉斯是他的兒子，他王位的繼承人，是這個國家未來的國王。瑟蘭迪爾希望他能有更深遠的眼光和更寬廣的胸懷，他不認為他應該在這樣的時候被情感糾纏，而是應該出去闖蕩，增長見識，與那些高貴忠誠的人交朋友甚至一起戰鬥。隻有經曆過磨難，他才有可能成為一個賢明而且勇敢的君主。”

“萊戈拉斯離開之後，瑟蘭迪爾很傷心，于是他開始變得有些消沉了。他國家的臣民發現原來的那個經常走到他們中間，與他們談話，幫他們解決問題的國王很少露面了。原來每個晚上在大宮殿裡都會舉行晚會，瑟蘭迪爾會為臣民們唱誦他們祖先的事迹，與大家一起暢飲美酒歡度良宵。可是如今，大宮殿的門夜夜緊閉，再也沒有耀眼的燭火和朗朗的笑聲。大家都開始擔心起來。他們都還記得，在上個紀元的戰争中，他們的國王為了保護他們被惡龍燒傷，惡龍的毒至今也沒有完全消除。所有的臣民都誠心誠意地為他祈禱早日恢複健康。

這種情形持續了沒多久，蘇亞，一個人類女孩從天而降，使情況發生了變化。”

“她是開飛機來的對麼？”艾美摸着米秀剛給她編好的辮子，問道。

“什麼？我......”

"你說她從天而降，她是開着飛機來的對麼？"

“哦，不，飛機到不了那兒，”我接過米秀遞給我的一朵小花，接着說道：“她有一種小藥丸，吃下去之後，就可以去任何她想去的地方。”

“嗯。”艾美點點頭。

“不過，這個小藥丸差點害死蘇亞，後面會講到這個。我們先說蘇亞突然出現在瑟蘭迪爾面前。當時，瑟蘭迪爾正斜倚在他的王座上，不知道在想什麼。他的王座是一棵蔓蓉樹的樹冠，高高地伫立在半空中，樣子像一個大大的鹿角。這棵蔓蓉樹非常古老，比他的年齡還要大。樹幹粗壯，盤繞着許多粗細不同的枝桠。這些枝桠被修建成通道，供瑟蘭迪爾和他的臣民們上下。

蘇亞的突然出現讓瑟蘭迪爾感到一種威脅，因為在這之前，他能預料到所有會發生的事情。精靈天生就有預知一切的能力。同時，他的眼睛能看穿一切心靈，沒有人能對他隐瞞任何事情。可是，這些在這個人類女孩身上都不起作用。這讓他感到不安。

他細細打量眼前的這個人，她年輕美麗，生氣勃勃，渾身散發着純淨的能量。有那麼一瞬間，他想起了已故的妻子。但是，他不敢掉以輕心。因為陰影已經在東方重現，邪惡的黑暗魔王正在招兵買馬，同時派出密探四處偵查，他沒有辦法确定這個人不是個被黑魔法僞裝了的人。

他開始試探她，用語言打擊她，可是這個女孩卻完全沒有破綻，這沒有消除他的疑心反而激怒了他。他開始對她動用酷刑。就在這個女孩奄奄一息地時候，瑟蘭迪爾發現腳下的蔓蓉竟然冒出綠色的新芽，而發出新芽的地方灑滿了女孩的鮮血和淚水。這棵蔓蓉樹在他妻子死後就停止了生長，隻有最純淨的靈魂才能讓它重新發芽。瑟蘭迪爾意識到自己犯下了大錯。

瑟蘭迪爾把女孩安置在王國最高處的卧室裡，那曾經是他和他妻子起居的地方。他每天為她精心治療，可是他把她傷得太重了，整整昏迷了五天她才醒過來。”

“那她怎麼上廁所？”米秀用一根手指輕輕劃着我的耳朵。

“嗯......”我看着她，一時沒回答。

“她不用上廁所，”艾美很肯定的說：“白雪公主和海的女兒也從來都不上廁所。”

“的确如此，”我接着講：“女孩在他的精心治療下，慢慢地可以起來走動了。有一天，他們兩個人坐在宮殿裡那棵古老的蔓蓉樹下。

我們要用幾句話說一說這棵樹。他已經恢複了生機，樹幹重新變成金色，翠綠色的葉片蓋滿樹冠，空氣中蕩漾着蔓蓉樹清涼又帶着一絲甜蜜的氣息。整個王國都傳開了，大家争先恐後地來看望他，也是想借機看一看那位神秘的女孩。盡管隻有很少的人見過蘇亞，但是所有人都能說出一大堆關于她的事情，好像他們都已經見過她并和她交談過了似的。

此刻，瑟蘭迪爾看着她蒼白的嘴唇，懊悔地說，‘蘇亞，我真的很抱歉，我把你傷得太重了！’

蘇亞歪着腦袋，微微笑着說：‘别怕，你看，我現在不是已經恢複過來了嗎！’

瑟蘭迪爾心裡明白，她永遠也不會恢複了。她的内髒、骨骼和經脈都已破碎，現在完全是憑着自己的法力支撐着。一旦她離開這裡，他不知道她會怎麼樣。

在蘇亞昏迷期間，他遠赴洛絲蘿林去向精靈女王尋求幫助。可是，就連法力無邊的蓋拉德麗爾夫人也毫無辦法：‘瑟蘭迪爾，即便是把你所有能量都給她，也無濟于事。她不是精靈，她是凡人。延續她的生命隻有一個辦法，那就是把她留在你身邊，留在你的王國裡。’

看着瑟蘭迪爾離去的背影，蓋拉德麗爾夫人自言自語道：‘黑暗已經降臨，瑟蘭迪爾，我們需要你留在那裡，确保一方安甯。’

‘瑟蘭迪爾，我感到你有什麼話想要對我說。’蘇亞問。

‘親愛的蘇亞，我有個請求，懇請你接受。’瑟蘭迪爾從長椅上站起身來，鄭重地向蘇亞行了個禮，而後單膝跪下，把蘇亞冰冷的手握在他自己的手心裡。

‘隻要是我能做到的。’蘇亞誠摯地說道。蒼白的面色，并沒有讓她的美減弱半分。

‘我，瑟蘭迪爾，以辛達族第五代精靈王、綠葉王國第五代君主的身份懇請您：做我的伴侶，和我一起生活在綠葉王國，永生永世。’瑟蘭迪爾熱切地看着她。

‘親愛的瑟蘭迪爾，在我第一次讀到您的故事的時候，我就把已經心給了您。’”

他們雙手緊握，深情款款地看着對方。

“讓他們接吻！”米秀響亮地說道。

“接吻，接吻！”艾美也跟着歡呼起來。

我看着頭上綠葉織成的穹頂，說道：“不，他們還不能接吻，蘇亞還沒有說完。”

“‘這麼說，你答應我啦！’瑟蘭迪爾喜笑顔開。

‘如果您允許的話，我想提一個小小的要求。’

‘哦，你為什麼用您來稱呼我？不管是什麼樣的要求，我都會滿足你。’

‘親愛的瑟蘭迪爾，在這個時空裡，你是我的唯一。我全身心愛着你。我願意陪你到地老天荒。不管是和平時期，還是将要面臨戰争，或者有一天邪惡的黑魔法降臨在我身上，都不會讓我改變。正因為這樣，我必須為你着想。你并非孤身一人，你還有你的臣民，還有......萊戈拉斯。盡管我讓這棵古老的蔓蓉煥發生機，但我畢竟是凡人。你的臣民和萊戈拉斯會怎麼看？如果沒有确定的回答，我沒有辦法心安理得地答應。’

瑟蘭迪爾認為她的想法是合情合理的，于是他向全體臣民發出邀請，邀請所有人來大宮殿參加晚會，他要向大家隆重介紹一位來自人類世界的尊貴的客人。消息一傳出來，舉國歡騰。一是已經很久沒有舉辦任何晚會，精靈是非常喜歡在夜晚聚會的；二來，所有人都想親眼見一見那位尊貴的客人，看她是不是能配得上他們心中最偉大的國王。

當夜幕降臨，群星開始閃耀，綠葉王國的大宮殿再一次敞開大門，張燈結彩燈火通明。盛裝打扮的辛達族精靈、西爾凡精靈出出進進絡繹不絕，音樂聲、歌唱聲、交談聲此起彼伏。

大宮殿内，在老蔓蓉的中段，架起了一座巨大的露台，金色的蔓蓉和翠綠的葉片把它打扮的熠熠生輝。号角聲響起，音樂聲、交談聲都停了下來，所有人都擡起頭看向露台，隻見瑟蘭迪爾王頭戴王冠身披王服走了出來。在他身邊的，是一個年輕女孩，身穿鑲着金邊的月白色長袍，銀色的頭發挽在腦後，整個人就像一朵剛剛開放的伊萊娜花。

大家呆呆地看着她，不約而同地想起了已故的王後。幾個人情不自禁地單膝跪下行禮，接着更多的人跪了下來，直到最後，隻剩下一個人還站在那裡。

這個人，是萊戈拉斯。

精靈之間的交流不需要語言。當瑟蘭迪爾對他敞開心扉，遠在千裡之外的萊戈拉斯就接收到了，他立即就在心裡緊緊地擁抱了自己的父親。在遠離故鄉的土地上，在與同樣心靈高尚英勇忠誠的朋友們一起抵抗邪惡保衛平民的時候，他明白了父親的苦衷和對他的期待。現在他回來，是為了祝福他的父親，并且要親自向這位帶來希望和生機的女孩表示感謝。

萊戈拉斯帶頭唱起了贊美祖先的歌曲，所有人舉起手中的水晶杯向露台上的國王和新王後緻意。蘇亞流下了幸福的淚水。在她的淚水滴落的地方，開出了一朵朵潔白的伊萊娜花。

瑟蘭迪爾為蘇亞戴上王冠，那上面鑲着他們王國的傳家寶，凝聚着月光精華的白寶石。‘隻有這樣純淨的寶石才配得上你。’瑟蘭迪爾深情地看着蘇亞，低下頭，深深地親吻着她。人群中爆發出熱烈的歡呼聲。

“哦，哦，哦......”米秀和艾美也歡呼起來，叽叽嘎嘎笑成一團。

“他們就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了......”米秀舉起一隻手臂歡呼道。

我閉上眼睛，想着心事。

“媽媽，媽媽，”艾美推着我，“你還沒講完，你還沒說‘他們從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

“嗯，因為，他們沒有從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我睜開眼睛，看着她們，說道：“瑟蘭迪爾在接下來的戰争中陣亡了，因為他把自己一半的能量給了蘇亞，所以沒能抵抗住黑魔法；而蘇亞，在瑟蘭迪爾死後，也郁郁而終。最後萊戈拉斯把他的臣民們帶到灰港，乘船渡過大海，回到了福地。綠葉王國煙消雲散。”

“不，媽媽，”米秀抗議道，“我不喜歡。你為什麼要讓他們死？”

“因為，死也是自然的法則。”我有些心酸的看着她。

“我不喜歡，都是你編的，不要讓他們死，”米秀的眼圈紅了起來，帶着哭腔說道，“不要讓他們死......”

“媽媽，你也會死的，是嗎？”艾美趴在我面前，幾乎挨到了我的鼻子，驚恐地問道。

“是的，親愛的，每個人都會死去，然後在另一個世界重逢......”

兩個小姑娘趴在我懷裡哭起來。我抱着她們，拍着她們的背，輕輕哼唱起《蒂努薇爾之歌》：

“葉兒長，葉兒綠，

葉琴花開高又美。

星光灑在林地上，

樹木森森月如水。

蒂努薇爾跳起舞，

笛聲輕幽如影随。

青絲點點星光閃，

錦服斑斑映清輝。

寒山深處貝倫來，

樹下徘徊無處歸。

精靈河水面前過，

瑩瑩孑立自傷悲。

獨立琴叢悄悄望，

亭亭玉立驚心扉。

披肩款袖綴金花，

秀發恰似烏雲墜。

... ...

有緣千裡來相會，

哪怕山高石危危。

艱難險阻踩腳下，

虎穴龍潭頭不回。

千山萬水路不盡，

明月松岡又相會。

歲月如梭自茲去，

縱情歡歌永相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