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春橋長篇小說《食色記》連載(28)
穆春橋長篇小說《食色記》,是作者嘔心瀝血十年創作的近百萬字的長篇世間紅塵遊記,是一部用詩歌語言寫就的散文體,也是一部遊記體。小說主要寫的是最平常的人性,寫的是燦爛的中華文化,先後在簡書、頭條、知乎連載。
《食色記》有聲作品,由這有聲工作室制作,主播團隊陣容強大,正在喜馬拉雅熱播!
廬山所拍膠卷底片刷出來,我在照相館燈下選底片,五老峰、三疊泉、錦繡谷、如琴河畔......一一浮現在眼前。想來暗笑,怪不得陳碧真、範婷時常抗議,說我偏心,現在燈箱裡選片子,滿眼都是微姐,所拍照片數她最多。
陳碧真照相上相,鏡頭前,臉總是恰到好處,會選角度。照片上,人神采奕奕。
有一張喬月溪底片,我單獨挑出來,夾在燈箱上細看,是三疊泉前觀景台所拍。她白白秀氣的臉,恬靜的微笑,把我的記憶一下拉到江輪上。
我坐船從九江回南京,出來散步時,偶遇她正扶着船舷欄杆看江景。她淮陰,與我家鄉連雲港接壤,我們回程,恰好一路,讓人驚喜。我們為長江上巧遇熟人高興,彼此熱聊起來。
許多無名的水鳥,在江輪周圍盤旋着。此時,江面如畫。
我們閑聊,聊起詩歌。
喬月溪道:“我很喜歡海子的詩。”
海子卧軌後,那一段時間,社會上海子熱。
我道:“他那首《面朝大海,春暖花開》乃曠世名篇。”
喬月溪道:“我喜歡那首《黎明》(之一),很少有人關注,我特别喜歡第一節。”
“沒太注意這首詩。”
“第一詩節寫的幹淨利落,非常有感覺,我讀給你聽—‘我把天空和大地打掃得幹幹淨淨/歸還給一個陌不相識的人/我寂寞地等,我陰沉地等/二月的雪,二月的雨。你聽一聽,多想一個女孩子對心愛的男孩子傾其所有!”
“是呀,意境很高遠,你确實對詩歌很有鑒賞力。海子的詩歌天然大氣,這個一般人真的學不來的。”
喬月溪穿着寬松的直筒褲,嫩黃色真絲面料,上身穿嫩黃色短腰小西裝,内裡襯着白色吊帶抹胸衣,江風中一吹,顯得腰肢特細,身材修長,整個下身輪廓一覽無餘,呈現出一種朦朦胧胧的雙葫蘆性感效果。她齊肩短發被江風吹得遮住白皙的半邊臉,露出一隻黑烏烏的眼睛,操着一口好聽的江淮官話問我:
“你最喜歡讀誰的小說?”
“外國的,喜歡列夫·托爾斯泰的作品,比如《戰争與和平》《安娜·卡列尼娜》,尤其是《安娜•卡列尼娜》。”
“當年我在大學宿舍裡讀這本小說時,為女主人公安娜的愛情悲劇結局而哭泣。”
“悲劇總是激動人心的!如今,這部小說出版一個多世紀了,你如果把書中的年代抹掉,讀起來完全沒有一點違和感。語言和思想今天看來,一點也不過時!”
“哦,中國作家你喜歡誰的作品?”
“中國的作家,我比較喜歡讀張賢亮和張承志的作品。張賢亮的《綠化樹》《靈與肉》《肖爾布拉克》,我都很喜歡。要說張承志的作品,我最喜歡《北方的河》,讀過好幾遍,裡面一個場景讓我記憶猶新,寫男主人公橫渡黃河,那個畫面太有象征意義了:一條落滿紅霞的喧嚣大河洶湧東去,一個半裸的男人張開雙臂跳進莽莽的巨川,蝶泳橫渡黃河,對這個嘗遍了人間痛苦的男人,把這條厚重的黃河,稱作父親。”
喬月溪若有所思道:“是的,和這眼前的長江一樣,都是母親河。這樣偉大的生活才是我想要的。你說的真好,有才華的男孩子說出來的話,就是不一樣。也許我在别人眼裡是柔弱的,可我内心很狂野。我羨慕三毛,能夠為愛情浪迹天涯。”
午餐時間,我邀請喬月溪到上面餐廳喝一杯,她愉快地接受了邀請。
喝下一杯啤酒的喬月溪,風趣許多。她頗有才情,又善解人意,和她聊天挺愉快的。喬月溪口音細膩清脆,挺悅耳的。說熟了,我學起她江淮話,“諾個”“諾個”的,逗得她開心大笑。
“你平時都臨什麼碑帖。”
“我有一個不同于常人之嗜好,愛臨墓志銘,也不拘束于法度,能搜刮到的洛陽北邙山唐志拓片都愛拿來臨。說愛寫字,卻常被碑志所記載的一人一生之際遇所感動。嗟乎,念天地之悠悠,獨怆然而涕下!”
“這愛好夠獨特的!”
“我尤愛臨唐楷。洛陽千唐志齋所藏唐墓志,可看出唐楷上承漢隸、魏碑一路,是楷書成熟之節點。”
我不懂書法,把話題扯到廬山之行,道:“廬山數日,未曾說過三句話,真是相見恨晚!”
喬月溪玩笑道:“你忙,忙着和你的微姐形影不離。”
清秀嚴肅之女孩子,也有幽默一面。
到了南京,我們結伴,坐客車一路北去。
車上喬月溪告訴我,在家成立詩社和讀書會,和一幫志同道合的文友,正策劃出一本油印民間詩刊。
車進入淮陰地界時,喬月溪真誠邀請道:“你反正路過淮陰,不如留下來玩兩天,和詩友見見面,看看吳承恩故居和河下古鎮,再嘗嘗淮陰菜,軟兜長魚和平橋豆腐都很不錯。”
“不了,沒假期。連雲港離淮陰120公裡,很近,以後有的是機會來找你玩。”
我把喬月溪底片挑了出來,又把一堆底片攏了又攏,好中選優,仔細比對,給所拍之人挑那最上像的,沖刷成照片。
那兩天單位忙,又兼手頭緊,想着等兩天寄,一放竟耽擱下來。
微姐千裡之外引頸期盼,左等右等,大半月不見照片,不顧矜持撥電話到我辦公室,嗔怪道:“你這家夥,廬山答應好好的,說把照片刷了寄我,我在甯都盼星星盼月亮的,卻見不到照片影子。”
“呀,最近單位事情多,一忙竟耽擱下來,明天寄給你。”
“做事拖拖拉拉,滿大街牆上寫着----‘時間就是金錢”,知不知道!”
“好的,大小姐,見面好好道歉。”
“我以為你早把我忘記。”
微姐說完,始覺臉熱。女孩子家說這話似有不妥!
“哪能忘記,倩影玉姿,魂牽夢繞!”
“油嘴滑舌的,你少來!”
第二日,我挑出微姐照片,去郵局挂号信寄出。微姐接到信,随即回信。回信情誼綿綿,言辭語氣之間流露出含蓄典雅之情愫。她稱贊我照片拍得不錯,稱贊之餘,也對分離後久不聯系她,頗有抱怨。她引用的一句古詩,至今記憶猶新:“舊事如天遠。”
我回信道:“女菩薩,你這些照片,最喜歡廬山電影院前那張。”
微姐回信問:“為什麼喊我女菩薩,莫名其妙?為什麼最喜歡電影院前那張?”
我戲谑道:“來信全是問題,十萬個為什麼呀?對了,你廬山栖賢谷觀音橋上所拍照片,合掌恭敬,頭頂上祥雲朵朵,似觀世音下凡;廬山電影院大海報下所拍照片,上面一對男女正羞澀摟在一起啃呢!”
微姐來信道:“醜石,你這家夥真特殊,關注點與人不同,難怪都說詩人好色多情,如此山光水色,眼裡隻有廬山戀。見證了魯迅所言之正确:在紅樓夢裡,經學家看見《易》,道學家看見淫,才子看見纏綿,革命家看見排滿,流言家看見宮闱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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