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房不老

...

1

老房之所以煩惱，是因為，沒人來住。

老房接待了很多客人，可是幾乎沒有一個客人看得上老房。

理由呢？老房也不知道，因為它從來不願多問。

正因為如此，老房越來越覺得，自己是多餘的。

三個月後，老房的門再次被推開了。

進來的是一位年輕的姑娘，老房一瞧沒戲，幹脆閉上了眼睛。

姑娘笑嘻嘻地說，她叫開心。

滿面春風，她是真的開心。

而老房呢，依舊煩心。

2

老房是真的沒有想到，開心姑娘竟逗了許久，久到老房不得不睜開了眼睛。

她在客廳轉了四圈，在卧室轉了三圈，在廚房轉了兩圈，在洗手間轉了一圈，然後站在陽台外面，靜靜地望着前方。

她究竟在看什麼呢？老房猜不到，老房就是好奇，好奇她的到來和停留。

糾結了好一會，老房忍不住就問了：“你怎麼還不走呀？”

開心望着對面慢慢伸了個懶腰，沒回應。

老房又問：“你看上我了？”

開心笑了，說：“怎麼可能。”

老房奇怪了：“那是為什麼呀？”

開心轉過身，說：“你想知道嗎？”

老房心裡咕咚幾下，臉色瞬間黯然，它堅決地說：“我不想。”

開心露出失望的表情，說：“那估計，再也不會有人來看你了。”

老房心裡猛然一陣抽痛。那樣的話，老房的存在，就沒有意義了。

活在舒适圈裡的老房，從來都不知道，就是這麼一句話，也可以如針紮般地，一下子刺穿它的心窩。

老房不想知道嗎？

當然不是，它隻是不願面對，罷了。

3

老房選擇沉默，開心依舊健談。

開心對老房說，你不想知道，卻不能阻止我告訴你。

老房想裝聾作啞，奈何開心姑娘那清脆的嗓音，就像是被賦予了魔法一般，在空蕩蕩的老房心裡，來回穿梭，回聲嘹亮。

開心說得細緻，老房聽得真切。

老房老了，是真的老了，從上到下，從裡到外，老房的每一寸地方，幾乎都被殘舊和破敗纏繞着，它讨厭它們，卻無法擺脫它們，更不可能阻止它們肆意妄為。

這麼多年過去了，老房曆經滄桑，早已體弱多病，年老色衰。可老房不願承認，自己老到不行的事實。

老房的心，也老了。

時光飛逝，歲月變遷，一成不變的老房，活在了自己的陰影裡，聽不見萬象更新的呼聲，看不見日新月異的美景。

這樣的老房，注定孤獨一生。

開心大聲說，老房啊，你醒醒吧！

老房微微低下了頭，這是第一次，它開始直面自己的缺陷。

“怎樣才能醒過來呢？”老房低着頭問，它甚至都不敢直視開心的眼睛。

開心認真地說：“其實很容易。”

老房吃驚地看着開心，這個問題它想了很多年，卻一直沒有答案。

“改頭換面，這是你唯一的選擇。”開心對老房說。

老房擡起雙眼，它的眼神裡，有震驚，有彷徨，也有一絲絲難得的，希望。

4

轉眼間，過去了好多個月。

老房也不記得那是幾個月了，因為它迷迷糊糊睡了好久。

當它醒過來時，發現全身輕盈矯健，裡裡外外清風徐來，每一寸土地潔白透亮，帶着點點微光，每一口呼吸，伴着一股新鮮的清流，從裡到外，暢快淋漓。

開心又來了，這次她穿得有點正式，老房差點認不出她來。

老房本來想好好跟開心說幾句的，沒想到她身後跟着一大堆人。

開心精神抖擻，侃侃而談，她全身上下散發着特殊的魅力，不僅僅是那一堆人，就連老房，都深陷在她的滔滔不絕之中。

開心說，這裡原來是一座老房，經過拆遷改造，已然成為市中心的理想之家。

開心還說，社會在進步，時代在變遷，老房也需要脫胎換骨。

開心邊說，邊對老房眨眨眼，她的眼神裡，閃爍着贊許和笑意。

老房不老，因為它變了。

它全身上下被翻新了，就連它的内心，也在這場改造中，變得開明，豁達。

也許，這才是老房，一直的期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