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來到宋國蒙的莊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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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霜生花

武松自小便入了莊府,這次出行儋耳國,也是跟随莊家管家莊墨言而來,為他打下手。莊管家是在第二天才發現武松失蹤了,這會,正命人四下裡尋找。不料,竟是在熱帶叢林中,找到了倒在血泊中的武松。

在看到癱倒在地上的老虎與武松時,莊墨言更是大吃一驚,他覺得太不可思議,武松才多大的年紀,他如何能将威猛的老虎打倒?疑慮萦繞在他的心頭,而他也隻能暫且命人将武松擡走,為其治療傷處。畢竟人是他帶來的,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出了事,他可擔不起這個責任。

就在莊墨言欲轉身離去的那一刹那,旁邊辣紅的三角梅吸引了他的注意力。璀璨的三角梅花海,簇擁着一顆高大的黃花梨樹。它粗壯的軀幹似乎擁有一種魔力,能讓凝視着它的人忍不住想多看幾眼。就這樣,明明是一顆普通的黃花梨樹,莊墨言卻感覺它的渾身上下都閃着金光,像施了魔法似的。

莊墨言想把它帶回去,可他有些苦惱,如此高大的神樹,他該如何搬運它。就在他愁眉不展之際,黃花梨樹像是聽懂了他的心聲似的,隻一瞬間,就縮成了一尺之長,如同變戲法一般。

莊墨言大喜,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你們看見了嗎?”他回過頭去詢問其他人。可他得到的回應均是搖頭。有那麼一刻,他甚至懷疑是自己看錯了。

可他又是那麼堅定地相信自己的所見所得,此刻,他想着,他定要将這至寶帶回去,以榮獲莊老爺的歡心。

就這樣,這顆黃花梨樹被莊墨言帶回了宋國蒙的莊家。後經魯澄邈(中國木匠鼻祖魯班的後人)的改造,普通的黃花梨木,華麗轉身成為了一隻獨特的黃花梨撥浪鼓。它的鼓面緊緊包裹着一層輕薄的鳄魚皮。彈丸和鼓柄,則是用上好的黃花梨木做成。

很快,這隻撥浪鼓成為了尚在襁褓中莊周的玩具。隻是尚且年幼的他,還無力揮動起撥浪鼓。

在拿到撥浪鼓的那一刻,莊墨言曾下意識地搖了幾下,随之而來,是它發出的沉悶的聲音,就像是敲擊巨鐘時所發出的聲響。他本以為這會是一隻獨一無二的撥浪鼓,可結果,卻讓他有些失望。

莊周的玩具有很多,諸如銅鏡,鈴铛,毛筆,琉璃球……太多都是莊墨言從各地搜羅來的稀奇玩意。所以,很快,這隻名貴的撥浪鼓就被它的主人晾在了一旁。甚至就連莊周抓周時,也忘了将它拿出來。

後來,它又被奶媽收入了櫥窗中,壓在了一堆舊衣服的底部。時間過去太久,以至于就連奶媽自己都忘記了這隻撥浪鼓的存在。

周顯王十三年(公元前350年),也就是莊周的弱冠之年。那一年,莊周終于擁有了自己的“字”,從此以後大家都稱呼他為“莊子休”。他很喜歡這個名字。

次年,莊周娶妻鐘離氏,于是他擁有了屬于自己的府邸。那些原本屬于他的物件,被管家莊墨言一件不落地送去了新婚居所。其中,就包括這隻塵封已久的撥浪鼓。

當丫鬟小憐将它從櫥窗中拿出來的那一刻,它是那麼的欣喜,二十年了,它終于再次見到了溫暖和煦的陽光。

可是,它無法用語言表達它的快樂,它更無法憑借自身之力施展任何動作。從它被制作成撥浪鼓的那一刻起,它就已經喪失了獨立的主權。它不再是一顆具有頑強生命力的黃花梨樹,它隻是一隻沒有靈魂的撥浪鼓。人類就是這樣,總喜歡按照自己的意願,把他們的喜好強加在“它”人之上。

彼時,撥浪鼓很開心地欣賞着莊府的一切。那是一棟精美的府邸,雕樓玉砌,亭台樓閣,美輪美奂。池塘中的蓮花開了,白色,是聖潔的顔色。楊柳依依,柳條蕩漾在水面上,很惬意。

它被小憐放在了一個竹籃中,在它的周圍,還有昔日裡的那些小夥伴,毛筆,琉璃球,銅鏡,鈴铛……

它終于再次見到了它們,它想跟它們說話。但是,造物者并沒有讓它們的靈魂處在同一個頻率段,它們于彼此之間,隻是一個沒有生命力的玩具罷了。沒有共通語言。

它多麼希望小憐能夠搖動它漂亮的彈丸,透過它的鳄魚皮新衣服,反彈出最美妙的音色。但是,她沒有。

小憐隻是将它丢棄在竹籃中,像是在處理一個可有可無的物件。她把這些玩具放置進莊子休的新居嬰兒室中,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那天,撥浪鼓很悲傷,它本以為它終于有了重見天日的一天,卻沒料,它不過是從一座圍城,來到了另一座圍城。 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莫過于給了一個人希望,又讓他瞬間失望。

在那些漫長又難捱的歲月中,它曾一直堅信,它會是鼓族中最獨一無二的那一個,它的内心始終抱着盈盈期待。它自命不凡。

可如今,事實證明,身為一隻撥浪鼓,它沒有自己獨立的主權,上帝也并未賦予它其他的權利,它似乎生來就隻是為了人類而服務,隻為取悅它的主人而存在。

方今,就連它自己也是如此認為,并且深信不疑。歲月終究是在蹉跎它的意志。原來,每一隻撥浪鼓,也隻是芸芸衆鼓中,最平凡的那一隻。如那些自命不凡的人類一樣。

一年後,莊遍出生了。他是莊子休的第一個孩子。他喜出望外。他命人将府上所有新奇的物件都擺弄出來,當然,也包括他曾抓到的那支令他引以為傲的毛筆。

隻是,抓周的那一天,莊遍卻無意之間抓住了那隻陳舊的撥浪鼓。莊子休有些氣悶,但是,他很快恢複了平靜。嚴肅的臉龐中看不到一絲波瀾起伏的情緒。

他從兒子手中搶過撥浪鼓。那隻令他感到恥辱的黃花梨撥浪鼓。隻是,鼓柄被莊子休緊握在手心的那一刻,橙黃色的彈丸卻不自覺地跳動了起來。它在輕薄的鳄魚皮鼓面上持續回蕩着,動作極輕盈,仿佛被催眠師附體了一般。

那一刻,一曲清脆悅耳的旋律,從鼓中由内而外發出,那是莊子休聽到過的最曼妙的曲調,如臨仙境。

很快,他便置身于一片仙氣袅袅的世外桃源。他踩着柔軟的雲朵,在碧藍的空中飛舞,俯瞰着蒼茫的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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