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武松打虎
文/霜生花
阿黎走後,阿陶從地上撿起幾塊小石子,猛地朝桀所在的方向投去。為了防止桀去追阿黎,阿陶一邊跑一邊朝後頭扔石塊,口中還大言不慚地挑釁道:“來啊來啊,來追我啊!”阿陶揮舞着手掌,作出激怒桀的動作。
可她面對的是一頭兇猛的老虎啊,面對對手的輕蔑,桀頓時火冒三丈,額頭上的“王”字紋瞬間燃燒了起來,亮晶晶的,如岩漿一般。
桀無法容忍人類在它面前肆無忌憚的模樣,它拼命地用抓子摩挲着地面,縱身一躍時像一團熱辣辣的火球,直奔阿陶而去。
它終于發怒了,阿陶心想。
阿陶的步履輕盈,面對迅捷的叢林之王,其速度也絲毫不遜色。可長時間的奔跑,讓阿陶有些體力不支。她的持久力,遠不如桀。
被惹怒了的桀,已經收斂起它所有的慈悲。它對這場追逐遊戲已經喪失了忍耐力,它隻想盡快将這個可惡的小孩抓住,把她撕碎。
阿陶朝着眼前的泥路一直往前跑,一直往前跑,她已經來不及思考道路的盡頭是何方。危急的氛圍不允許她的思想開小差。她隻能集中注意力,拼命地往前跑。
陡然間,她才突然有些後悔了。隻是,箭在弦上,早已來不及。她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她本以為她可以将桀遠遠地甩在後頭,卻沒料,她才是先輸的那一方。一種怅然的思緒在她的心底深處蔓延開來,像噩夢來臨前的征兆。
時間過去十七分鐘。
猝然間,一方陡峭的懸崖,冰冷冷地出現在阿陶的視線中。她左顧右盼,才發現早已沒了退路。
那一刻,她才真正意識到自己決策的重大失誤。
為時已晚,已無回頭之路。她隻能步步緊逼陡峭的懸崖,不然,她隻能成為桀的盤中餐。
盡管,在面對望不到盡頭的深淵時,有那麼一刻,她的腦海中曾閃過一個念頭,她想要跟桀殊死拼搏。可是,她還是放棄了。一想到桀吃人的畫面,她就不忍直視。她盤旋在懸崖邊,眺望蒼茫的深淵,又回過頭瞥一眼步步緊逼的桀。
此時,桀距離她僅有一米之遙。
眼看着桀即将撲向她,她退無可退。那一刻,她心裡想的,隻是,決不能讓桀抓住她。眼淚撲面而來,像一場暴雨,侵襲着她的肉體和靈魂。她閉上眼睛,跳下了那深不見底的懸崖。
直到身體的重力完全脫離地面,她才懊悔,她放棄了殊死一搏的機會。她有些厭棄自己的懦弱,甚至萌生出一絲若隐若現的憎恨。
她以為她就快要死了。
就在千鈞一發之際,一個溫暖的手掌拉住了她的手臂,緊緊的,讓她身軀的重心重新找到了應有的支點。
那是一個長相清秀的少年。黝黑的頭發盤旋在一根精巧的木簪上,纏纏繞繞。他身着淺灰色的長袍,長袍泛着深深的褶皺,有些發白。長袍上面還打了幾個紅藍相間的補丁,頗有喜感。他叫武松。
“抓緊我。”少年吃力地說。
他的身軀趴在懸崖邊上,左手緊抓住巨石凸出來的一角,右手像繩子一樣捆綁着阿陶的手臂。隻是,表針每劃過一秒,少年手臂上的青筋,便以成倍的速度向皮膚表面隆起。
少年一面用力,一面咬牙說:“别松手,抓緊我。”
此刻,阿陶的左手正承擔着身體的所有重力,她很難受,但還是拼命忍住了痛苦。她沒想到,在她最絕望的時刻,會有人毫不猶豫地緊握住她的手。
她嗚咽地“嗯”了一聲,聲音沒有穿透力,像一潭死水。
她想活着。從來沒有那麼一刻,比她現在更想要活着。
彼時,定定地站立在一旁的桀,突然回過神來。它打量着他們二人。眼前的這一幕,讓它始料未及。從來沒有人類敢在它的手底下救人。它既覺得新奇,又覺得有些氣憤。無論如何,它絕不允許,它的手上出現敗筆。
倘使武松從懸崖邊救下了阿陶,那它必然會成為虎族的笑話,不僅如此,就怕“叢林之王”的稱号,也将因它而蒙羞。
它絕不允許這種情況發生。
刻不容緩。它毫不猶豫地沖到懸崖邊,直逼武松而去。眼看着,在武松的牽引下,阿陶即将爬上懸崖。隻差一步。
武松的右手就被桀抓出了幾道深紅的溝壑,嫣紅嫣紅的紅迹子像噴泉一樣往外湧,浸濕了他手踝處的衣襟。痛感并沒有一下子占據他的神經,他有些後知後覺,約過了幾秒,一種撕心裂肺的肉體之痛,才在他的手掌處蔓延開來。
他下意識地松開了右手,手掌的弧度隻微微擴大了一點點,那隻被緊握住的芊芊細手,便再也找不到靈魂的栖息地。
懸崖邊傳來一聲慘烈的叫喊聲,音色十分尖銳,動人心魄,那是阿陶最後的叫喊聲。
聲音在空中回響,一個個回音如深海中的水泡似的,在山谷中湧起,沉悶,連綿不絕,沒有一絲生機。
那聲音過于尖銳,刺穿了武松的心神。隻是,此刻,他尚未緩過神來,腦海中仍是一片空白。
緊接着,武松被桀用力地推翻在地,他沒有回手,隻是任由桀蹂躏着他的身軀,像是在贖罪。
直到山谷中的回音消散,又回歸于一片空洞的死寂。武松的靈魂才徹底從剛剛的場景中抽離出來。他想報仇。
他用仇視的眼神瞪向桀,那眼神像一把冰冷的尖刀,好似要将桀刺穿一般。血絲漸漸在他的眼眶中凸顯,他突然仰頭向天,大吼一聲“啊!”聲音洪亮,有爆發性,像是決戰前的蓄力。
待到山谷中的回音再次重疊在一起, 他才突然颔首,用狠厲的目光盯視着桀,大喊道:“我跟你拼了!”
那一刹那,他的身體仿佛化身成了一道劍氣,冰冷刺骨又極具殺傷力,直直地沖向桀。很快,一團黃色的火球與一柄灰色的長劍攪擾在一起。他們猛烈地搏鬥着。
時間約過去了三十分鐘。
武松的身上早已遍體鱗傷,但是此刻,他的身體仿佛已然喪失了痛感,恨意籠罩着他。他隻有一個信念,他要将這個殺人兇手繩之以法。
又過了一刻鐘,武松才勉強将桀打敗,出人意料。
桀精疲力竭地癱倒在地上的那一刻,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瞥了武松一眼,它居然敗給了眼前這個瘦弱不堪的人類,它難以置信。
但是,事實已經不容許它質疑,當它呼出最後一口氣息時,它的頭顱不甘心地攤倒在了地面上,重重的。地面上發出猛烈撞擊的震動感,與桀來時的一樣,地動山搖。隻是,它的雙眸再也無法閉合。
在看到桀倒下的那一刻,武松才緩緩閉上雙眼。他太累了,此時此刻,他隻想休息。
桀與武松癱倒在血泊中,血液撒在了玫紅色的三角梅(海南省省花)上,那是一種奇怪的混雜的色彩。
很快,嫣紅的血液又迅速染紅了整片草地,一顆碧綠的嫩芽兒從泥土裡悄悄冒了出來,隻一瞬間,就長出了一丈之高。這是一顆黃花梨樹。它的渾身上下都閃着微弱的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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