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床上的暖陽

七歲那年的夏天，我的門牙掉了大半年，卻遲遲不見新牙冒頭。每天清晨，我都要對着鏡子龇牙咧嘴，那個黑洞洞的缺口仿佛在嘲笑我。吃飯漏風，說話漏氣，連最愛的糖葫蘆都咬不動，真是愁壞了小小的我。

母親也着急，時常念叨："這孩子，怎麼就這麼不争氣呢？"她帶着我東奔西走，試遍了各種偏方：含鹽水、嚼茶葉、啃骨頭......可那頑固的牙床就是紋絲不動。

有一天，村裡的李地來了。她湊在母親耳邊，壓低聲音說："我聽說啊，讓新娘子摸一摸，保管長牙！"母親将信将疑，可看着日漸沮喪的我，終于決定試一試。

說來也巧，沒過幾天，村東頭的張大哥就要娶媳婦了，聽說長得可漂亮了。婚禮那天，我穿着最體面的衣服，被母親拽到了喜宴上。

終于輪到我們這桌了。母親鼓起勇氣，結結巴巴地說明了來意。新娘子愣了一下，随即"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我羞得滿臉通紅，卻見她溫柔地蹲下身來："來，讓姐姐看看。"

我戰戰兢兢地張開嘴，新娘子輕輕碰了碰我的牙床。她的手又軟又暖，還帶着淡淡的香氣。那一刻，我仿佛聽見周圍賓客的竊竊私語，有的在笑，有的在議論。

誰也沒想到，幾天後，我的牙床上真的冒出了一個小小的白點！我激動得滿院子跑："長牙啦！長牙啦！"母親樂得合不攏嘴，逢人就說："新娘子摸過的牙，真得長出來了，真是靈！"

從此以後，村裡但凡有孩子掉牙不長，都要來找新娘子摸一摸。新娘子雖然不好意思，卻也樂得配合。

長大後才明白，這純屬巧合，我的恒牙本來就該那時候長出來。不過這個"新娘子摸牙"的習俗，倒是成了我們那裡的一大特色。

如今想來，那段等待門牙長出的日子，就像一場奇妙的冒險。新娘子溫暖的手，母親焦急的眼神，還有那個終于冒出頭的小白點，都成了童年最珍貴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