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之輩:凝凍在過去與未來的荒蕪裡
不知從何時起團隊建設開始青睐農家樂來了。今兒大夥兒午飯時分興緻勃勃地讨論下周三天的集體活動安排,好多同事都推薦到自己的家鄉去,順便回家看看,一舉兩得,隻有小張默不作聲。
小張是985院校畢業的高才生,若要用高富帥标準評判當下的年輕小夥兒,他的身高和相貌絕對是明星級别的。在同事眼中,他聰明能幹,平日裡特别地有眼力見兒,禮貌、勤快又不多話,部門考核發獎金時又懂事,從不邀功知趣得很。大家都很喜歡他,他和同事們也都相處得愉快。隻是沒見他跟誰特别親近。
說來也是怪,很多事兒吧越不想它發生,它卻必然要發生。最終團隊建設确定去小張家鄉所在的旅遊城市。第一天城市旅遊景點歡樂打卡,第二天城市郊區農家樂,大夥兒摘菜,抓魚,玩得那叫一個高興。
這天晚上小張跟領導請了假,說回家看看,明天直接去火車站與大夥兒碰頭。第三天中午大家吃好原汁原味農家菜,一行人回到了城裡,因返程的火車是晚上9點的,整個下午自由活動,随便逛逛買買,所有人約定好火車站聚齊便四散了。
那晚小張回到家已是半夜了,沒驚動家人,悄無聲息地回到偏房自己的屋。翌日一大早,嘩嘩的壓水聲吵到了他爸他媽。他一直忙活到大約下午4點,環顧自家院子安靜、利索的,回到屋裡拿了背包,對父母淡淡地說了句“我走了,春節回來”,他父親也淡淡地應了句“好,趕緊走吧,别趕不上火車”,他母親舍不得地擠出一句“要好好吃飯啊”。老兩口站在籬笆院口,望着遠去兒子的背影,落下的夕陽照得臉上的細紋更加清晰了。
他走了4裡土道來到稍寬些的沙石路上,等着不定時的小客車到鎮上,再乘長途客車回到城裡。車還沒到客運站,小張接到了上司的電話,讓他馬上去飛機場找小劉,千叮萬囑着如果實在沒有改簽的飛機就帶她來火車站,大家一定等着他們一起回。
塵土飛揚,颠颠簸簸,辛苦一路的大巴終于可以休息了。小張急忙下了車,一溜煙兒地跑到客運站出口的馬路上,不停地向迎面開來的出租車揮着手,好在運氣不錯,沒等多久,一輛紅色桑塔納接了他。已近黃昏的無風夏日,沉積一天的悶熱加重了火急火燎的人的心裡的慌。
小劉是策劃部經理特助,實習生。因經常參加與小張所在營銷部的産品活動協調會,兩人相熟。傳言說,這個小劉其實是董事長千金,目前在國外攻讀MBA。雖說公司禁止八卦,不過大家都不約而同地,不論裡子還是面兒的,對她都照顧有加。
有熱心的同事私下裡給小張出主意,“我是沒機會了,你倒是追呀,成功的話那可是一步登天呐!”這話不管幾分真心,說的确是實情。小張是否有過這樣的功利想法不得而知,但他真心喜歡小劉,倒是看得出的,隻是他選擇望而卻步。
很遺憾沒有當日可改簽的航班了,不過小劉的臉上卻露出了幾絲竊喜。“沒事兒的,我好久沒乘過火車了,和大家一起聊聊天也不錯。”兩人打車趕往火車站。"你昨晚回家去了是嗎?你家在哪兒?"小張面對小劉随口一問,愣了一下神兒,"我家就在這個市下屬*縣*鎮*村,離市裡大概百十公裡吧。""哦,嗯…那還挺遠的。"
小劉支支吾吾不知怎麼說下去了,小張也不言不語了,兩人靜默地直到與團隊彙合,沒再說過一句話。團隊建設回來不久,小劉就飛去國外了。公司裡私下都傳,說她是和常春藤名校的學長一起走的。
不知會不會有人問:“小張,你為什麼要把家裡的地址說得那麼詳細?小劉,你為什麼聽了小張家的地址就不再言語了?”為什麼?為什麼?真的需要回答嗎?很顯然,他們倆不需要。
現實生活中,這樣無疾而終的愛情故事越來越多。是他們不夠勇敢,還是愛得不夠深,或許都有吧。但毋庸置疑的是,他們都看清了自己的現實,深知婚姻是兩個家庭的事情,需要遵循一種新時代的門當戶對原則,獲得幸福生活的可能性更大。
《當代中國階級階層變動(1978-2018)》和《改革開放40年社會發展與變遷》都揭示了我國當下社會階級階層變動難度增大。其中近40%的中産階層從業者對自身利益的關切,聚焦反映在子女教育的社會焦慮上。接受良好教育雖然不是階層突破的充分條件,但絕對是關鍵因素。不是有人笑談,我們的目标是不輸給親家嘛。
《中國青年發展報告:階層分化中的聯姻》中調研數據顯示:把“門當戶對”理解為雙方價值觀、人生觀契合的青年占比最高,占總體的73.91%。這說明了在當下青年的眼中婚戀選擇已繞不開階層壁壘,以階層内婚為目标的擇偶标準,無疑表明其功利導向。
那種期望培養公主王子的想象,指望教育孩子成為很厲害的人,然後通過嫁娶上演什麼山雞變鳳凰,青蛙變王子的戲碼,還是早些放棄了好。打鐵還需自身硬,無論女孩還是男孩,都要有自己熱愛的事業,和屬于自己的存款,平等歡愉的生活圈。
細想想,誰還不是無名之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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