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子《逍遙遊》讀書筆記(3)
第五段:
故夫知效一官、行比一鄉、德合一君、而(neng)征一國者,其自視也,亦若此矣。而宋榮子猶然笑之。且舉世譽之而不加勸,舉世非之而不加沮(ju),定乎内外之分,辯乎榮辱之境,斯已矣。彼其于世,未數(shuo)數然也。雖然,猶有未樹也。夫列子禦風而行,泠(ling)然善也,旬有五日而後反。彼于緻福者,未數數然也。此雖免乎行,猶有所待者也。若夫乘天地之正,而禦六氣之辯,以遊無窮者,彼且惡(wu)乎待哉?故曰:至人無己,神人無功,聖人無名。
知:通“智”,智慧。效:效力,盡力。行:品行。德:德行。合:使……滿意。而:通“能”,能力。宋榮子:一名宋钘(jian),宋國人,戰國時期的思想家。猶然:喜笑的樣子。
所以,那些才智能勝任一官的職守,行為能夠團結一鄉百姓的,德行能投合一個君王的,能力能夠取得全國信任的,他們看待自己,也像斥鴳一樣。而宋榮子嘲笑他們。
勸:勤勉,努力。非:非議,責難。沮:沮喪。定:認清。内外:這裡分别指自身和身外之物。在莊子看來,自主的精神是内在的,榮譽和非難都是外在的,而隻有自主的精神才是重要的、可貴的。境:界。
宋榮子這個人,世上所有的人都稱贊他,他并不因此就特别奮勉,世上所有的人都诽謗他,他也并不因此就感到沮喪。他認定了對自己和對外物的分寸,分辨清楚榮辱的界限,就覺得不過如此罷了。
數數然:汲汲然,指急迫用世、謀求名利、拼命追求的樣子。他對待人世間的一切,都沒有拼命去追求。即使如此,他還是有未達到的境界。
冷然:輕妙飄然的樣子。善:美好的。旬:十天。有:通“右”。緻福:求福。待:憑借,依靠。
列子乘風而行,輕快美好。十五天以後返回;他對于求福的事,沒有拼命去追求。這樣雖然免了步行,還是有所憑借的。
乘:遵循,憑借。正:本,這裡指自然的本性。禦六氣之辯:駕馭六氣的變化。六氣:指陰、陽、風、雨、晦、明。辯:通“變”,變化。惡:何,什麼。
倘若順應天地萬物的本性,駕馭六氣的變化,遨遊于無窮的境地,他還要憑借什麼呢?
至人:莊子認為修養最高的人。無己:清除外物與自我的界限,達到忘掉自己的境界。即物我不分。神人:這裡指精神世界完全能超脫于物外的人。無功:無作為,故無功利。聖人:這裡指思想修養臻于完美的人。無名:不追求名譽地位,不立名。
所以說:修養最高的人能任順自然、忘掉自己,修養達到神化不測境界的人無意于求功,有道德學問的聖人無意于求名。
“故夫”是承上之詞,表明所說之事承斥笑大鵬而來。“知效一官”者流,在世俗的眼光看來已經是人中之傑了,“其自視也”非凡,但作者認為也不過如此罷了,和池沼中的小雀認為自己“飛之至也”一樣可笑。
他們累心于一官、一鄉、一君、一國,是“役人之役,适人之适,而非自适其适者也”——這句話來自《莊子·大宗師》,意思大概是這些人隻是盡了别人定下的職責、适應别人的規則與約束,而不是适應自己的環境條件。
宋榮子的作為就比這些人超脫一些,他對“物我、是非、榮辱都有冷靜的認識,在一定程度上擺脫了人間毀譽的牽制。”還有列子,能乘着風飛行,飄飄然超乎凡人。他們與“知效一官”者流之比,亦同大鵬之比于池沼之雀,均屬小大之辯。
前面已明言“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不及”說明在這些行為中也是有大小高下之分的。
列子之有待,待于風,待于“旬有五日”,有環境、時間等條件的限制、依賴。大鵬之乘風九萬裡亦相類似。
而“若夫乘天地之正,而禦六氣之辯,以遊無窮者,彼且惡乎待哉!”順乎自然的變化,不受一切條件的局限,時間無窮、空間無窮。“遊無窮者”與大鵬、列子非小大之辯,而是有待無待之别。
小大之辯隻是量之差,在“有待”點說,斥與大鵬、知效一官者流與宋榮子、列子并無二緻;“有待”與“惡乎待”是質之異,有待是有限之遊,非無窮之遊;無窮之遊才是逍遙之遊,才是絕對的自由。
(從“列子之有待”到“絕對的自由”為摘錄賞析資料。)
能夠得到這種無窮之遊的是至人、神人、聖人,而常人“一受其成形,不亡以待盡,與物相刃相靡,其行盡如馳而莫之能止”。(《莊子·齊物論》)
意思是常人一旦禀承天地之氣而形成形體,便要不失其真性以盡天年。他們跟外界環境或相互對立、或相互順應,他們的行動全都像快馬奔馳,沒有什麼力量能使他們止步。這不是很可悲嗎!
而“至人無己,神人無功,聖人無名”,視功名為烏有,心中沒有個“我”在,與天地萬物渾然一體,何遊而不逍遙!(賞析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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