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苦命人

掃地的Z阿姨這個月辭工了，來了一個姓L的阿姨，和X阿姨一個地方的，也是她喊來的，兩個人擠在一張床上。

頭兩天，估計是不熟悉這裡搞衛生的流程，Z阿姨走的時候也沒帶過人家，那天剛好我當夜班，好早就聽見樓下窸窸窣窣的聲音了，直到我下班，她還在病房拖拖掃掃，醫生辦公室那邊也忘記掃了，本來她要掃我們這頭，我說這頭我掃了，然後又告訴她哪些是她該掃的地盤，哪些垃圾桶是一天換兩次垃圾袋，什麼時間段該掃等等。她也客客氣氣的，飽滿的臉頰透出兩股紅暈。

有一次她來護士站坐，我就和她聊了起來，從開始的一問一答到後面聽她一個人講。

五十多歲的年齡，丈夫在村邊打點零工，兒子不管事兒，愛打牌，孫子16歲，隻讀了三年書，患了肌無力，雙腿不能走路，便一直做輪椅，媳婦在廣東打工，孫女還在讀高中。老兩口是老了，可心裡惦記着孫子，沒有什麼經濟來源，家裡開銷又大，欠了錢要還……L阿姨的眼眶漸漸有些濕潤。

說起孫子小的時候，L阿姨的語氣由激烈變為平穩。“讀幼兒園就寫的一手好字，大家都說他以後憑這個吃飯，誰知自從摔了一跤就再也爬不起來，去了很多地方看病，武漢，北京，深圳，大大小小的醫院尋了個遍，都沒查出結果，”她抽了抽鼻子，“這些年帶着他費了一肚子力氣，花了錢不說，人吃了好多虧，他還這麼小……”，我的心似乎被誰用力剮了一刀，有些隐隐作痛，好像那經受苦難的就是我一樣。

另一個就是三十床，她本來是找醫生的，但是醫生去開會了，我就簡單問了一下她的症狀，量了血壓，報備給X醫生。得知她以前患過腦梗，有一直服藥，血壓也總是忽高忽低的，這次來是因為老毛病腿疼，現在腿是好點了，頭又痛的厲害了。我摸了摸老太的額頭，體溫計拿出來也沒發燒。我試圖從她的病曆上得到些許答案，也沒發現什麼，于是囑咐了她一些有關她疾病的注意事項，她抓起我的手，撫摸道，醫生，你是個好人。

這個老太是和三十二床一起來的，那個老太太也一直對她照顧有加，我又多啰嗦了幾句，老太也打開了話岔子，原來她是貧困戶，家裡還有一個十二歲的孫子，兩個人相依為命住在政府資助的樓層裡，小兒子年紀輕輕也是突發腦梗就不治身亡了，兒媳婦也很多年不回家了，其他兒女也組建了自己的家庭。這段時間住院，孫子就暫住在他伯伯家。當我問到小朋友的成績時，老太太語氣戰栗，不聽奶奶的話，老惹是生非。提到黨的好政策時，她眼睛裡冒出點點星光，沒有政府的幫扶，我也不會住到這麼好的房子，每年還有領導定時來給我們“送關懷”。

即便自己錯失命運之神的眷顧，卻依然裝着對黨和國家的忠誠和擁護，這樣的人活的簡單且純粹。

放眼望去，其實各位的家庭都是很普通的，悲歡離合樣樣都有，誰不是一邊埋頭痛哭一邊奮力奔跑，黑暗有時，光明也有時。經曆了大風大浪後，才明白，活着，其實比什麼都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