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島|周賢:從懸崖到漣漪:面向未來的教育該怎麼教?

來自小海豚的話:

上兩周,馬斯克的“腦機接口”在小海豚的朋友圈裡刷了屏,也許不久後的某一天,小嬰兒在出生後就可以一鍵導入所有需要掌握的語言和信息。

今天,一則“谷歌、微軟、蘋果等高科技企業聯手美國頂尖大學,颠覆學曆壟斷”的信息也再一次引起了不少關注。

許多關注創新教育的夥伴們紛紛感歎,總以為“未來”還很遙遠,但或許真的會比想象中來得更快。

當“信息獲取”不再是教育的目的,面對這樣的“未來”,教育應該怎麼教呢?身為教育者,我們的角色會是什麼呢?這個問題值得認真思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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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懸崖到漣漪 :面向未來的教育該怎麼教?

 作者:周賢

“最令人鼓舞的事實,莫過于人類确實能主動努力,以提升生命價值。”

                                                                                   — 亨利.梭羅


在群島一篇廣為流傳的文章《那個坐在地上玩石子的孩子,為什麼一定要知道劉翔是誰》裡提出這樣一個問題,“如果一個内容對學習者既沒有用,又沒有興趣,那麼他們為什麼要學呢?”

這個問題引起了很多一線教育工作者的思考和讨論,與此同時,也有不少人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總有些知識是很枯燥的,不死記硬背怎麼行?” 

“如果隻教身邊的知識,怎麼讓孩子們知道廣闊的世界呢?” 

“這樣對老師的要求太高了,隻有國外或者大城市的老師才行,農村老師恐怕都做不到吧。”

......

對于習慣了工業時代教育範式的大部分人來說,這些問題,現在還真的挺難回答。然而,一個教育創新者要關注的恰恰不是現在的教育,而是面向未來的教育。這個 “未來” 又有多遠?當我們從BB機時代跳躍到微信時代,回頭再看過去10年間的變化,很快就能意識到,所謂的“未來” 并不那麼遙遠,甚至就近在眼前。

傳統的教育工作者,常常會把 “信息” 和 “知識” 混為一談;把 “記憶” 和 “應用” 混為一談;把 “懂的東西多” 和 “有見識” 混為一談;把 “會考試” 和 “能解決問題” 混為一談;把 “學校學習” 和 “終身學習” 混為一談。

群島的另一篇文章《人工智能的時代,我們該如何學習》中,曾經引用過一段關于未來的描述:

對于一個接受了16年标準教育的人來說,假定他能活60歲,那他幾乎花了人生1/4的時間全職進行學習。能背古文詩詞、能解圓錐曲線方程、會計算脫離地球引力需要的速度,知道各大曆史事件的時間點 .... 而這些,搜索引擎可以在幾毫秒之内就找到到答案。這就意味着一個人花了16年的人生黃金階段的時間去掌握計算機一秒鐘就可以搞定的事。這樣看來根本不用去擔心人工智能是否可以威脅人類,因為已經在威脅了。


而在《一個數學家的歎息》書中,作者保羅.拉克哈特闡述了現行數學教育的荒謬之處:

(在傳統數學課上)數學證明的藝術性,被毫無生氣、形式化的演繹法的僵硬步驟所取代。教科書呈現出一整套定義、定理及證明,教師們照抄在黑闆上,學生們照抄在筆記本上。然後要求學生依葫蘆畫瓢的寫習題。誰能快速學會這種模式的,就是“好學生”。結果,在創造的行動裡學生變成了被動的參與者。

學生做出叙述,去符合現成的證明模式,而不是因為他們确實這樣子想。他們被訓練去“模仿” 論證,而不是真正去 “進行” 論證。因此他們不知道老師在說些什麼,同時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即使是定義的傳統表達方式,也是個謊言。 

...

還記得這些讓我們痛不欲生的公式不?


他還進一步地說明數學該如何教:“數學(應該)是關于如何解決問題的學科,而解決問題必須要成為學生數學生涯的焦點。也許會有一些痛苦和創作上的挫折,但學生和老師應該永遠專注在(如何解決問題的)思考和過程上—— 想出來了、還沒想出來、發現模式、進行猜測、建構支持的例子和反正、設計論證、以及評論彼此的成果。和數學曆史上的進程一樣,特定的技巧和方法會在這個過程中自然産生;(那就)不會脫離問題的背景環境,而是會有機地發生關聯,并且從那當中生長出來。”

我們在學校裡教給孩子們去 “死記硬背” 的,往往都是“信息”,而不是知識。

學生們隻是通過死記硬背或者在糖衣式教學的刺激下,來記住或者知道(know about)信息, 而不是知曉 (Know of)知識;更沒有能力通過篩選、攫取、溝通、合作等模式來 “創造”自己的知識。

未來的時代,不是信息太少,而是信息太多;信息的抵達手段,也不再僅僅靠老師對學生的單向輸送。手持智能設備的孩子們,随時随地就能打破固定的時間、空間和管道。

...

直到現在還有很多老師和家長在讨論該不該讓孩子們用電腦。其實,我們這一代叫做數字時代的移民,而孩子們必然是數字時代的原住民啊。


未來的學習者,即不可能也根本無須去記憶那麼多的信息。在那個不遠處的未來,對于他們更為重要的是:

—> 能夠發現和提煉出什麼樣的真問題;

-> 解決真問題又需要哪些信息;

-> 信息從哪裡來,怎麼篩選;

-> 怎麼轉變成自己可用的知識;

-> 如何通過與他人合作和社會交互,來解決真實的問題;

-> 并在過程中逐步形成自己的價值觀,擴展自己的視野;

-> 找到獨一無二的自我,确定自己身為一個個體的價值和意義 。

他們需要不斷練習的,是這樣整套的認知過程和創造過程;需要不斷提升的,是認知真實世界的能力,是解決真實問題的能力,和不斷提升自我的能力。而要達到這樣的目标,脫離了真實世界,與社會和人群不産生有效關聯的教育模式,顯然是行不通的。

現行的教育,或者在很多人眼中認為理所當然的教育範式,恰恰是完全沒有關聯性的教育。無論是學習的内容還是方式,跟真實的生活,跟不遠的未來,完全呈現懸崖斷層;所謂

 “是在用19世紀的體制,教20世紀的知識,去面對21世紀的挑戰” 。


...

完全隔離的三座懸崖

...

很多的教育工作者和家長,依然孜孜于讓孩子們攀登這座孤立的懸崖;爬得越高越引以為榮。


由此,就展開了另外一個問題:如果教育不應該是催着孩子們去攀登孤零零的懸崖,那應該是什麼呢?

在《拉的力量》(The Power of Pull) 這本書裡講到:

傳統的教育和工作方式都是Push,意即“被推着走” 。

人們找不到自己的熱情所在,被動等待着其他人的安排,言聽計從。不論是學習還是就業,都按既有環境的設置按步就班地生活,無法察覺自己的特長和潛能。不敢嘗試一些新的機會,沒有能力獲取資源,不擅長與他人合作,更不用說主動的設定和達成目标。

而在新的信息時代裡,由于科技基礎設施逐漸完備,降低了人們接入和參與外部世界的門檻,新設備提高了個人的能力;知識不再是一個個的倉庫,要先存滿了才能用;而是變成了河流,快速的在不同地區、産業、人群中流動;所以,那些主動站在河流裡,自己動手去拉(Pull)有用信息并有效使用的人和組織,才能在真正的獲得成長,取得優勢。

...

少數派報告中,阿湯哥的動作就是一個典型的“從信息流中拉”的過程


被推着走(Push) 是被動的,自己主動去拉(Pull)才是主動的過程。

Pull就是掌握人生主動權的積極态度,将自己對某領域/某事物的熱情轉變為長久的承諾,進而激活出自己的個人潛能,通過反複嘗試,習得更多技能和知識,主動地發現更多的機會,建立更好的社交網絡,逐漸增長動員社會資源的能力,一步一步達成階段性的目标,并在一定社會半徑内帶來沖擊效應”。

                                  ——Oliver Ding,更多關于推和拉的闡述,可見WEE項目網站 http://joinwee.com

所以,要推動社會化學習,在設計教育産品或者教學模式的起點上,就要從學習者視角出發,變 “被别人推” 為“自己主動去拉動”。

我們的教育思考不應該是 “我怎麼把這些知識教得更好,上得更好,推得更好”,而是 “該如何讓學生們主動去拉動知識,拉得更有效、拉得更開心?”

想像一下,如果每個學生都能站在信息的河流裡,由近及遠,主動地去拉各種信息,是不是就形成了一個個以個體為中心的漣漪?

...

面對未來的學習,其發生方式,恰恰就是這樣一層層的漣漪效應,在漣漪中與真實的社會和廣泛的人群“發生聯系,互相作用”,

而不是空洞的攀登孤零零的懸崖。這也就是

群島一直在推動的社會化學習:[他人即老師,學習在窗外]。從身邊最近的社區、社會、人群、文化、關系 ...... 開始,一圈圈往外擴散,逐步跨向更為廣闊的世界,響應更有難度的挑戰。

而作為老師可以發揮的作用,則是在漣漪最開始的時候,設計過程,激發興趣,培養能力,并陪伴可能的挫折。也就是說:如何把那顆激起漣漪的石子,扔掉更巧妙更有效。而在漣漪最開始運動的幾圈,依然需要老師持續的推動和協助;一旦學習者提高了能力,感受到了樂趣,産生了自我價值,他們自己就會主動的讓自己的漣漪持續發生,變成終身的習慣和持久的能力。

于是,我們首先要問自己的就是:作為一個教育者,你認為目前的教育是斷崖嗎?你能看得到那個未來的漣漪嗎?你願意花費心思去扔好第一個石子嗎?你願意耐心的推動最開始幾圈漣漪的發生嗎?


“從孤零零懸崖到社會化漣漪” 的教育視角可以轉換,但把視角運用到真實的教育過程中,讓理想照進現實,會不會很難?

有點難,但沒有那麼難。

如果我們的教育方法,是促動學生們去“拉動” 知識,而不是 “推着” Ta們把某個或者某些知識點記憶下來,儲存起來;

如果我們的教育目标,是幫助Ta們提升面對未來真實世界的綜合能力,找到個人的存在價值;那麼學習的過程和體驗,就應該像旅行一樣。

...


還記得我們的旅行過程嗎?旅行不僅僅是看風景。整個旅行的過程中,我們要查找目的地、準備行囊,買東西,和朋友商量,在路上要和陌生人打交道,學會異國的行為規範,了解當地的文化和曆史,玩各種有意思的東西,拍照,和朋友分享,應付各種突發的情況 ...... 為了一次旅行,我們要“主動” 去學習各種知識:網絡搜索、溝通能力、異國常識、财務和事務規劃能力、語言學習能力、處理突發事件心理、文化曆史知識、自我洞察能力 …… 

一次旅行的體驗,猶如一次鑲嵌了各種能力要素的學習過程。如果有個人告訴你說:這一場旅行,我們隻學财務知識; 下一場旅行,隻學曆史知識;而第三場旅行呢,必須學習語言知識...... 你一定當他是瘋了。

也有一些教育者擔憂了:一次旅行,會不會什麼知識都是淺嘗即止,怎麼能學好學透啊?...... 當然,一次旅行肯定不夠。可是如果10次旅行呢?那疊加起來,裡面的每項教育元素不就反複被練習了嗎?每一個能力維度都在不斷加深嘛。還記得我們的旅行經驗嗎?老驢們和新驢之間的差别,不僅僅在于某個單項能力如路線規劃上的差異,而是從路線、到應付突發事件,到财務規劃到溝通協作等等多項能力綜合水準的不同。

...


還有人說,一次旅行需要那麼多能力,需要那麼多知識,不是太為難那個老師也太為難我們的教材出版社了?可是,

在這個信息互聯的時代,在這個快速交互的時代,為什麼一定要由某一個老師,某一個出版社來做所有的事呢?

在過去,教材就是學習者的世界;在未來,整個世界都可以變成我們的教材。同樣的,為什麼不能讓身邊的每一個人都變成我們的老師呢?也就是我們社會化學習的本意啊。

(有興趣的朋友,歡迎閱讀《教室外的學校——探索洗車店》,看一個真實的社會化學習實踐案例:孩子們在洗車店可以學到什麼。)

...

真正的學習曆來不是單向度的事,需要與真實的世界,真實的人生,真實的秩序去打交道。真實,意味着熱鬧喧嚣又雜亂無序。要激發漣漪,那個石子該往哪裡扔啊?會不會更亂?管不了了怎麼辦?失去控制怎麼辦?如果我們一步步的帶領着孩子們去演示“拉” 的動作,讓他們亦步亦趨的跟我們學,豈不是又變成了一種新的“推” ?


在Tony Ye翻譯的這本《拉的力量》裡,作者将“拉”分成三個層次,簡括就是3A:

獲取(Access):自由接入

吸引(Attract):魅力磁場

成就(Achieve):釋放潛能


如果一個教育創新者想推動社會化學習,想幫助孩子們提高 “拉” 的能力,體驗“拉” 的力量,變成一個個持續不斷有動力的漣漪,那麼所有的教育目标和活動都可以圍繞這三個重點目标來進行:

我們該如何幫助孩子們 “自由接入” 流暢不斷的信息河流和變幻多端的真實世界

我們該如何幫助孩子們“找到自己的魅力,建立自己的磁場”,從而吸引到氣質相同的人、事、物

我們該如何幫助孩子們 “找到可以發揮的空間,激活個人的潛力”,從而有機會去真正的創造

...


也許大家已經發現了,這三個“我們該如何” 首先挑戰的,恰恰是教育者本身。要去學習在新時代裡如何 “拉” 的那個人,首先是我們自己。

一方面,随着科技的發展,孩子們伸手即可觸及廣闊的世界;那個世界是無盡的信息河流,不是一道校門一道命令一個老師就能攔得住的。另一方面,如果我們的教育系統自己把自己隔絕起來,變成一灘孤零零的死水,又如何産生連綿不斷的漣漪呢?

于是,作為教育工作者的我們,要幫助孩子們面對未來的世界,首先自己就要看到未來;要幫助孩子們跨越那三座懸崖,首先就要跨越自己生活、工作、學習的懸崖;要幫助孩子們跳入社會化學習的漣漪,首先就要找到自己的漣漪運動方式。

同樣的,要讓孩子們成為漣漪的中心,學會創造自己的知識,解決真實的問題,釋放自己的潛能,成為獨一無二的自己;也不僅僅是某個學校,某個老師,某個機構就能獨立完成的;更不是某一種教學模式某一個教學平台,就能包打天下的。每一個有志于改變的人,都可以在裡面發現和創造自己的位置。

而這些,恰恰是一個教育創新者、一個教育創業者應有的遠見;更是行動派們廣闊的機會。

未來就在不遠處。讓我們一起來創造面向未來的教育漣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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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伸閱讀:

人工智能的時代,我們該如何學習

那個坐在地上玩石子的孩子,為什麼一定要知道劉翔是誰

教室外的學校——探索洗車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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