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糖墨魚湯

小時候經常喝母親炖的冰糖墨魚湯，那種濃郁的味道，讓我怎麼也忘不了。

将墨魚幹用剪刀剪成細長的小條，沖洗幹淨之後就放到瓦罐裡，不用放鹽，隻放入幾塊老冰糖，小火慢炖一直到墨魚條軟糯香甜。我能喝上好幾碗，連主食都不用吃了。

最後一次喝冰糖墨魚湯是我上高中一年級的時候。我記得那是個秋天的周末，母親雖然把墨魚湯放進一個密封很好的罐子裡，但是趕到50公裡遠的縣城，湯已經涼了。于是就抱着那一罐湯去校門口的小飯店裡熱了一下再返回我的宿舍裡。我像往常一樣品嘗着母親煲的湯。

在高中的後兩年時間裡，母親再也沒有來過我的學校。母親生病了，腿寒，疼痛，村裡人都說是得了風濕病。

高三最後一學期，學業繁忙。但是母親的病始終讓我放心不下，于是在臨近高考前最緊張的時段，我回了一趟老家。看到母親骨瘦如柴躺在床上，我的心像刀絞一樣，眼淚止不住地流了出來。連續喊了幾聲：“媽媽，媽媽……”。

奶奶說：“孩子，你媽媽她說不出話了。”

但是我卻十分清晰地聽到母親低沉的聲音：“你怎麼回來了？考試還沒考完呢。”

我失聲痛哭：“媽媽，我每次打電話回來，都說您在吃着藥，身體已經好轉了。怎麼會變成這樣呢？……”

這時候父親從地裡幹活回來，見到我之後，也哭了起來：“孩子呀，該怎麼辦呢？所有想到的法子都用了。省城的醫院也去了，住了好幾個月的院，最後醫生讓回來了。”

父親和我抱頭痛哭，我第一次感受到父親像孩子一樣渾身發抖的恐懼。

冥冥之中，命運早已安排。當天晚上，母親就不行了。父親喊我們幾個孩子趕緊到母親的房間裡來。母親在痛苦地呻吟着，好像還想說什麼話。父親哭着說：“你要交代的事我都明白，我會好好地撫養孩子們長大。孩子們都在這裡了，你就放心地走吧……”

母親安靜了下來，眼角流出一行清淚，緊握着床幫子的手慢慢松開了。

淩晨4:30 ，母親走了。病痛的折磨，讓母親不堪重負，終于解脫了。

在家忙完母親的喪事，返回學校參加高考。在最後的19天裡，我怎麼也靜不下心來，身體顯得異常虛弱。在高考的那幾天時間裡，我連續輸液十幾瓶。雖然身體虛弱乏力，我始終堅持着。我一次又一次地想起母親說過的話：“孩子，好好讀書，成為一個有出息的人。”

那一年的高考，我的成績異常的突出，順利考上了全國重點大學。親戚朋友們都說：“孩子，是你的孝心和誠心感動了上天，你媽媽在天之靈保佑着你呢！”

如今我也已經是兩個孩子的父親，心中感慨萬千。今天傍晚的時候，我給父親打了個電話，聊了一個多小時。家長裡短，無話不說。千裡相隔，如在眼前。父親老了，孤身一人把我們弟兄幾個拉扯大，太不容易了。

我時常還會想起冰糖墨魚湯的味道，濃郁香甜，那是刻在歲月印記裡的母親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