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茶館
光緒二十四年六月十一日午時
夏風帶着微弱的暑氣吹拂而過,陽光穿過寬大的枝葉照在東城區崇文門的街道上。旁邊坐落着一間茶館,名字叫做舊頃茶館,我是老闆。 這時間段來的客人不多,大概隻有十來個人。
“諸位夥計們最近可有發生什麼大事啊,正好喝茶乏味,不如分享分享,給大家夥解解悶吧。”
我打破了這午時安靜的氛圍。
“這大事啊,倒是有,不過呢……”
張思遠頓了頓,咳了幾聲。他是位舉人,是咱店裡的常客。
我知其意便叫詹小六子去給他上茶,再去弄幾分小菜。他露出滿意的眼神,“知我者,郭老闆也。諸位有所不知,”衆人都把目光聚焦在他身上。“前段時間怎麼清政府被迫簽下了《馬關條約》,你們可能不知道,這可是又一份喪權辱國的條約,不僅要割地,賠款兩億兩白銀,開放通商口岸。”
“什麼,兩億兩白銀,這得讓我拉多久的黃包車啊。”一位面容蒼老,骨瘦嶙峋的小老頭一手擦着額頭的汗,一手摸着背,半蹲着。
他也是我店裡的常客,不過每次來都隻喝二兩,我們都叫他“二兩陳”。 他剛剛拉完車,我招呼着詹小六子扶他一把,剛坐下,一小杯茶水就喝完了。
“二兩陳你打什麼岔,說話的是為舉人大人呢?你就算死了都見不到100兩銀子!”
說話的是個老鐵匠,和二兩陳一向不對付。
“大人,小的知錯,不知道是大人……”
二兩陳連忙跪下道歉。
“不打緊,你自己起來吧。”張舉人清了清嗓子繼續道,“這麼一個條約簽訂後啊,激起朝野上下的反對聲浪,更是差點掀翻整個朝堂……”
“這然後怎麼滴嘞”衆人急聲問道。 張舉人正了正身子,拿出扇子擺了擺。
“然後啊,在康先生和他學生梁啟超組織下,聯合各省舉人‘公車上書’好像是逼着皇帝要改良。本才子也僥幸參與了。不過卻并未傳達到光緒帝,但是我想這件事不可能就這麼算了,朝廷估計很快就有大動作。”
“你們這群人估計也就隻會白日做夢了。”一個身着青衫的書生抿了一口茶諷刺道。
“你這厮是誰,敢罵舉人大人!”二兩陳又跳了出來指着他打罵到。 老鐵匠憐憫的看了他一眼,連忙彎腰低眉,喜笑顔開的跑過去。
“官大人你怎麼也跑來了,小的給你上茶。”
“這不是有些人在白日做夢嗎,我來讓他清醒清醒罷了,還有你算什麼東西,也配過來給我上茶,郭大師還不過來。”
“來了來了!”我接着詹小六子遞過來的茶壺過去。
“唉郭大師畫技高超,連茶也沏的這麼好。”那書生歎道。
“倭大官員擡舉小的了,我就一開茶館的。”我搖了搖頭。
“什麼,又是一位大人,好像還帶官職”二兩陳心裡嘀咕着,趴在地上,雙手抱着他的腳,哭喊道“大人,我剛剛罵的不是你啊。”
“哦,不是罵我那你是罵誰?”倭大官員踢開了他的手,略帶玩味的看着他的表演。 二兩陳環顧四周,先是看了看張舉人,又看了看我,然後擺了擺頭,突然目光堅定,望向老鐵匠。
“我罵的是他”他指着老鐵匠說道。衆人皆鄙視的看着他。
“趕緊滾吧,我不想在看到你。”
“得了官老爺,我小的我這就滾”說完,真的就滾出去了。
“郭大師,本官還有事,就先走了,下次在和大師探讨探讨,你的那副《千裡江山圖》畫的可是相當不錯。”臨走前嘲弄着看着張舉人。
“他可是當朝大學士倭仁的侄子呢,還有官職在身,張舉人的仕途恐怕……”衆人歎了口氣。
“不過,他話說的确實沒錯,那些人确實都是在白日做夢。”一個穿着怪異的秀才說道。
“你後面怎麼沒有辮子!”衆人比剛才見到官老爺都還要吃驚:“你這是大逆不道!”
“一群愚民。”他擺了擺頭。
“這個臭秀才考了多次都沒能中舉,估計是心生怨氣,咱們不和他一般見識”衆人哄堂大笑。
“你們這群愚民,我前段時間剛加入的興中會,我早就和你們這群人不同了。”
我連忙過來圓場,“諸位今天在下有點不舒服,茶館要打烊了,小六子送客!”
“行吧行吧,散了吧”衆人罵罵咧咧的走了。
果不其然,朝堂有了大動作。光緒帝在維新派的推動下,頒布了“明定國是”诏書,之後103天裡。先後發布上百條變法诏令,涉及諸多方面除舊布新的舉措。變法正在如火如荼的進行中。
光緒二十四年九月28日申時
張舉人氣喘籲籲的跑過來,我給他遞了一杯茶,他一口悶了,也不管喝茶有什麼講究。
“完了,都完了!”衆人來了興趣,“前不久,慈禧太後臨朝訓政,光緒帝被囚,康先生出逃,那些措施幾乎都被終止。完了,都完了。”張舉人癱坐在地上。
“剛剛去拉車,在西城區宣武門那邊好像有人要被殺頭了!”二兩陳踉踉跄跄的跑過來。
張舉人立刻站了起來,“我們一同去看看吧,時間晚了就來不及了。”
“是啊,晚了就看不到殺頭了”衆人附和。
我和詹小六子連茶館都不顧也跟着去了。
暮色暗淡,殘陽如血。我們一行人去晚了,畢竟兩地相隔甚遠。
隻看到一個穿着怪異的人跪在地上,雙手摸着地面。哭喊到“先生大義啊,可是那些人還在笑哩,他們這群愚民還在笑哩……”一直重複着這句話。
“你還有什麼遺言,快快說,待會俺可不給你機會了。”劊子手啐了一口,摸了摸手裡的鈍刀。
“有心殺賊,無力回天,死得其所,快哉快哉。哈哈哈……”
“莫名其妙。”劊子手罵道。
下面一群老百姓在高談闊論“你們說他能受得住幾刀”“我猜五刀”“我猜八刀”。
開始了,譚嗣同的眼神堅定,他并未害怕。
一刀、兩刀、三刀……三十刀。 頭掉了。
我們一行人來到這秀才跟前,他還在呢喃低語。看到地上有一行字估計是他寫的“請從嗣同始” 他們不知道開始幹什麼,隻是看到張舉人也落下眼淚。
詹小六子低聲對我說“師父,你說會不會是從他開始流血的意思。”
“你真聰明!” 我歎了口氣。拉着詹小六子回去了。
之後,二兩陳照舊拉着黃包車,老鐵匠繼續打着鐵……然而張舉人和那個秀才我卻再也沒看到了。我的茶館也換了名。 叫新格茶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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