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臉

經曆了一場不大不小的考試，鄭乾也斷斷續續畫了三四個小時的時間來做準備，說是一場考試，對于工作閱曆豐富的鄭乾來說還是小兒科的，比這場考試級别高的、規格高的、緊張激烈的考試，鄭乾不知道經曆了多少場，所以這場考試不能算的大的，隻能算是一場活動。當然，既然市場活動就得用心準備一下，這是鄭乾多年積累的經驗，臨陣磨槍總是不好的，畢竟還有本部門的大大小小的領導，還有其他部門大大小小的領導，這也算的這個單位裡面中等規模的一次考核了，既然又領導在，當然不能馬虎，鄭乾深深地領會到到要用到刀刃的道理，這種重要的場合，甚至一些微笑的細節反而能夠在某些時候起到決定性的作用，鄭乾顯然又不能把這場考試當做敷衍的活動，草草行使。所以他還是演練了幾遍的，總共設計到五個主題，他把每個話題都過了一遍，其中有個别的話題還過了兩邊甚至三遍，他在一個小本本上用鉛筆寫寫畫畫，像一個将領在作戰地圖上标記那些紅色或者藍色的箭頭，他也在不斷做着類似的決策，不亞于打仗。

他制定的策略很上口，戰略上重視，戰術上輕視。所謂戰略上重視，還不是要在領導面前好好的秀一把，要修的與别人不一昂，要别出心裁，要給他們留下深刻印象，要讓他們再次回想起來的時候，第一個想到的是自己的表現。戰術上輕視，自然他還有其他零零碎碎的工作，不可能用大段的時間把自己的全部兵力投入進去，而且一旦投入進去反而就是在暴露自己的心怯，他要用一種蔑視的态度對待自己的敵人，他要欺騙自己，讓自己的地位通過蔑視上升到高一級的維度，然後實現降維的打擊。他還做了幾個大膽的假設，采取兩種策略，他猜想這五個話題正常邏輯是随機抽取一個，但是按照他對整個事情的分析，也許也會采取自己選擇一個的方式，于是，在全面過材料的同時，他也對其中一個材料做了重點的準備，甚至還在其中增加了幾個小橋段，他深為這些小橋段而興奮，相信一定是一場印象深刻的秀。而事情的發展，也恰恰印證了鄭乾的策略，果然還是自己選擇一個話題發貨，鄭乾坐在場下閉幕養神，腿就不自覺地抖動起來，不是惡習那樣的抖動，而是處于一種莫名的興奮，由興奮而帶來的緊張，又有緊張催生出來的興奮，他整個人好像都進入了一種不可戰勝的無敵狀态，随時準備上場用 一場精彩絕倫的秀，豔壓全場。

鄭乾是天生适合大場面的，他平時給人的印象總是蔫兒吧唧，甚至三腳蹬不來一個屁，他時長聽到别人對他的評價，最常見的就是“XX什麼都好，就是不愛說話”，鄭乾怎麼會不愛說話，他說話是需要舞台，或者是氛圍的，氛圍不到，他是不愛說話的，甚至整個魂都可能滲油到不知哪裡，直到突然間一回神，才又聽到别人細細碎碎的話語，才猛然間意識到自己遊離除了整個氣氛。而一旦場面搭起來，氣氛到了，鄭乾就會變成另外一個人，在場上信心無比，大有人擋殺人、佛擋殺佛的氣勢，讓人一個陣的驚歎，“想不到XX平時粘不拉幾的，關鍵時刻還表現不錯”，鄭乾對這種不褒不貶的話也很受用，至少說明他的秀的能力得到了肯定。

這場考試，不，這場活動氛圍差不多到了，他在場下的時候就已經躍躍欲試了，他仔細聽了前面兩位說不上競争對手的對手，他們的破綻他一一的記下來，甚至面帶微笑地主動追逐着他們的眼睛，頻頻地點頭，俨然一副居高臨下的高手，用一種自上而下的氣勢表示誇贊，他甚至還在現場學到了他們幾個好的亮點，稍加修改增加到了自己的段子裡，看，鄭乾果然是為大場面而生的，為了這場不大不小的秀，他的全部主觀能動性都調動起來，就連緊張也變成了興奮。

他在場上自然口若懸河，甚至主動的去跟場下的大大小小的領導一一對視，眼神不卑不亢，甚至對在場的每個人，他的眼睛都精确而溫柔地打上去，把他們全部拉扯到自己的氛圍裡，他擅長這個事情。他的手勢充滿力量，在空中揮舞着不容置疑的幅度，他甚至還動用了自己最不擅長的闆書，在一塊小角落裡，形象生動了寫下來幾個文字，畫了幾幅示意圖，這都是臨時起意想來來，鄭乾幾乎在踏上舞台的一瞬間，就整個進入了亢奮的狀态，他又變成了那個人擋殺人的别人驚歎中的另一個自己。

自然，結果是征服了場下的所有人，他們隻能從一些無關緊要的地方，巴啦出來一些建議，不然真的是一場無可挑剔的秀，當然掙錢知道絕不能在場上駁斥對方的建議，雖然他自付地認為完美，但是還得表現出謙遜，他把好的好的連着說了好幾次，不斷地點頭，在一片羨慕的目光裡，他一步一跳地回到自己的座位，這個時候他的眼神就開始垂下來，隻盯着自己桌子前面的筆記本和u盤看，他顯然又切換回了自己的平時的狀态。

一旦那個場合、那個氣氛結束了，他就突然變了一個臉，迅疾地切換回了自己原來的狀态，這個功夫堪比川劇裡面的變臉，他仍然隐隐約約注意到射到自己後背和臉上的目光，他是在一片豔羨中，以一個勝利者的姿态，彎着腰，悄悄地把門來開一個縫隙逃走的，他還要趕往另一場課。

他走到樓下，急急忙忙地融入到一片人群裡，才發覺自己的肚子叫到了一起，好像這是變身的後遺症，兩個狀态的反差連自己的肚子也得承受這種巨變，這讓他不禁想起上一次規模更大的秀之後，他狠狠地吃了一頓烤雞，結果把自己吃成了十二指腸潰瘍，直到現在還沒好利索，而今晚，恐怕他還得不宜燙後陳，他在路上就幾乎做了這個決定，到後面小食堂裡，吃一頓麻辣燙，犒勞一下這場勝利，至于花上十幾塊的血本，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