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教者,進乎技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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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貢曰:“貧而無谄,富而無驕,何如?”子曰:“可也;未若貧而樂,富而好禮者也。”

子貢曰:“《詩》雲‘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其斯之謂與?”子曰:“賜也,始可與言《詩》已矣,告諸往而知來者。”(《論語·學而》)

子夏問曰:“‘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為絢兮。’何謂也?”子曰:“繪事後素”。

曰:“禮後乎”。子曰:“起予者商也!始可與言《詩》也。”(《論語·八佾》)

孔子與弟子這兩段“始可與言《詩》”的著名對話,一方面說明學習要善于由此及彼,舉一反三,另一方面也表明詩歌具有引譬援類,“先言他物以引起所詠之詞”的特性。

孔子強調學詩的重要:“小子何莫學夫《詩》?《詩》可以興,可以觀,可以群,可以怨;迩之事父,遠之事君;多識于鳥獸草木之名”(《論語·陽貨》);“不學詩,無以言”(《論語·季氏》)。他認為詩不僅可以啟發想象力、擴大觀察面、提升合群性、掌握表達怨刺的方法,而且近可以用其中的道理侍奉父母,遠可以為事奉君主治國理政服務,并可以從中認識和了解諸多鳥獸草木以拓展知識面。他之所以說“不學詩,無以言”,除了當時政治外交及禮儀交往活動等,常借《詩經》中的詩句來表達意圖和傳遞情感外,還在于學詩能夠啟發人的類比聯想,感悟新知。

詩教,是古聖孔子所倡導的以詩為教育手段的一種偉大的教育方法。

古聖将讀詩和作詩,作為一種文字遊戲讓大家樂在其中,引發濃厚的興趣。要寫出好詩,就必然要提升人生格局、思想境界、美學修養,必須要有海量詞彙儲備,在不斷提升詩意境界中完成自我升華,内聖修養。

學詩不僅僅是學技巧。中國古詩詞中有豐富的表現手法,但隻去學技巧,卻難以真正提高自己說與寫的能力,更不能改變自己思考的内容和方式。“詩言志”,一個人,境界不高、格局不大、眼界不廣,技巧再多有什麼用呢?

人人都能讀懂詩,也會被真正的好詩折服。《紅樓夢》中被人買來賣去的香菱,也可以感知“渡頭餘落日,墟裡上孤煙”的韻味。“臣之所好者,道也,進乎技矣”,這才是打開詩的正确方式。

古語有雲“熟讀唐詩三百首,不會作詩也會吟。”當我在讀詩背詩中逐漸愛上了作詩,從寫順口溜到寫打油詩,再到古風詩、格律詩,從形式為詩到形式與内容皆詩,這不斷地變化提升過程,也正是我的思想境界、情懷格局、器識學養的綜合提升。為了把詩寫好,在這過程中我就得拼命讀書,讀經典,讀曆史,掌握詞彙量,博覽群書,再将所思所學變而為詩,就完成了一次創造,既是創造性轉化,也有創新性發展,把所學化為所思,将所思納入所學,進而融入血脈精神,進行人格塑造、格局拓展、智慧發掘,這便是“腹有詩書氣自華”的根本價值所在。

古典詩詞内化于中國人的生活方式和生命狀态之中,人們讀詩、談詩、教孩子背詩,并不隻是為了尋章摘句、舞文弄墨,很多時候是在借詩詞出入經史、概括情事、教化人倫。

在詩教陶冶之中,是現實向詩意看齊,是人在模仿詩而不是相反。好詩總是人生最美好的部分、最真誠的感情、最真切的心志的反映。遠離了詩,就遠離了自省,弱化了趣味,鈍化了對美最初的向往,麻木了心靈中最本真的部分。經由讀古典詩詞,人将自己投射到一個更大的世界裡,山水田園、邊塞征戰、思鄉懷人、曆史詠古,從而能更開闊地看待此時的自己,看待此間的世界。真心實意親近古詩詞,用詩意抵消生活的粗粝,用壯闊開掘思維的閉塞,用精緻磨洗庸常的瑣屑,知恥、知禮、知不可為,這就是詩,讓一個人形端表正,擴大到社會,“再使風俗淳”。這也是孔子說“告諸往而知來者”“始可與言詩已矣”的道理所在。你得能舉一反三,能同情同理,從已知理解未知,從過去讀出未來,如此才能一起談論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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