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治通鑒通俗化翻譯理解·卷四十一·漢紀三十三
漢紀三十三,丁亥(27年)—己醜(29年),共3年
世祖光武皇帝上之下
建武三年(丁亥,27年)
1.春天,正月甲子日,劉秀任命馮異為征西大将軍。
鄧禹眼見自己受命在外征伐這麼久,卻沒有立下任何戰功,感到臉上無光,即使将士們已經沒什麼體力,在面臨饑餓困頓的情況下,鄧禹仍然強行帶着部衆堅持與赤眉軍作戰,因此愈發讨不到什麼好結果。
後來,鄧禹隻好帶着車騎将軍鄧弘等人從河北縣前往湖縣,打算與馮異聯合一同進攻赤眉。
馮異說:“我已經和赤眉軍相持了幾十天了,雖然确實俘虜了一些比較強悍得将領,但是他們的人數還是很多,打起來很費勁。
可以利用優待條件來引誘他們投降,如果隻是想要用蠻力将其擊破,怕是很難做到。
陛下已經派出将領帶兵屯紮于渑池,攔住赤眉軍東歸的道路,而我再在西側向他們發起襲擊,不需要多長時間就能解決戰鬥,這才是必勝的方法!”
鄧禹和鄧弘沒有聽從馮異的建議。
鄧弘帶着将士繼續與赤眉軍拼殺了大半日。
赤眉軍假裝打不過,扔下軍器物資掉頭就走,而這些被撇下的物資車裡面其實放的全都是沙土,上面隻是鋪了一層豆子假裝是糧車,用來迷惑鄧禹、鄧弘的士兵。
而鄧弘手下的士卒們早就已經饑餓多時了,他們立刻掉入了赤眉軍布置的陷阱當中,争先恐後地跑上前去争搶根本不存在的“糧車”。
趁着鄧弘的部衆亂作一團的時機,赤眉軍再回過頭來發動突襲,把鄧弘打了個落花流水、全線潰敗。
此時,馮異和鄧禹一同趕來救援鄧弘,赤眉軍這才稍稍撤軍。
馮異認為現在将士們狀态比較差,應該讓大家吃飽飯、休息好了之後再說打仗的事情,而鄧禹還是固執己見,非是不服氣要與赤眉一決高下。
很快的,鄧禹又一次大敗而歸,有三千多名士兵死的死、傷的傷,而鄧禹帶着二十四名騎兵狼狽的逃回了宜陽縣。
馮異丢下自己的戰馬,登上了回谿(俗名 回坑,長四裡,寬二丈,深二丈五尺)的高地,和自己幾名部下回到了軍營,把戰敗四散的士兵重新聚集到一起,回到堡壘之中嚴防死守。
2.正月辛巳日,劉秀在洛陽建立了四座親廟,用于祭祀包括:舂陵節侯劉買(漢景帝劉啟的曾孫,劉秀的祖輩)、鬰林太守劉外(劉秀曾祖)、钜鹿都尉劉回(劉秀祖父)、南頓縣縣令劉欽(劉秀之父)。
3.正月壬午日,赦免天下全部囚犯。
4.閏正月乙巳日,由于屢戰屢敗,鄧禹主動交還大司徒官印和“梁侯”的印绶。
劉秀下诏将“梁侯”的印绶還給了鄧禹,任命他為右将軍。
5.馮異和赤眉軍相約了作戰的時間,然後讓自己軍中的骁勇武士換上與赤眉軍一樣的服裝,埋伏在道路兩側。
清早,赤眉軍發動一萬人進攻馮異的前部營寨。
馮異故意向赤眉示弱,隻派出了很少一部分人前去營救。
赤眉軍中的将領一看馮異隻有這麼一點人,還以為他戰鬥人員嚴重不足,于是就調動了全部兵力發動攻擊。到這時,馮異才讓剩餘的部衆出來迎戰。
日昃時分(大約下午2點),赤眉軍的将士已經疲态漸露,作戰的士氣呈現低迷狀态,馮異下令讓埋伏在路邊的壯士發動突襲。由于這些人的服裝與赤眉士兵的服裝一模一樣,赤眉軍中的人根本分不清誰是誰,又突然遭到了這樣的沖擊,瞬間全都驚慌失措的潰散逃走。
馮異帶領大部隊追擊敗軍,在崤谷谷底将赤眉來了個大清掃,男男女女加起來一共收降了八萬人。
劉秀親自寫了一封玺書誇獎馮異:“雖然将軍您在回谿稍受挫折,但是最終還是在渑池鷹揚奮擊、大展宏圖,這大概就是所謂的‘上午失去的東西,在下午拿了回來’吧!
等将軍回來,我必然要給您大加封賞,以報答您立下的赫赫戰功!”
赤眉軍的殘餘部隊往東向宜陽縣進發。
正月甲辰日,劉秀親自帶着六部軍隊,做好了充足的戰鬥準備,等待着赤眉軍的到來。
赤眉軍根本沒想到東歸的路上會突然遇到劉秀的大軍,剛剛慘敗的他們頓時吓得魂飛魄散,于是派出劉恭向劉秀請求投降。
劉恭說:“劉盆子帶着一百萬人投降于陛下,您準備如何迎接呢?”
劉秀回答:“留他一條性命足矣!”
正月丙午日,劉盆子帶着丞相徐宣及以下的三十多人,袒露出上半身投降于劉秀。
劉秀拿到了傳國玉玺。
赤眉軍投降後,劉秀把其軍中的兵器、盔甲等物資暫時放在宜陽城的西側,這些物資堆起來幾乎與熊耳山一樣高。
當前,赤眉軍中還剩下十多萬人,劉秀下令讓宜陽縣的官廚負責給這幫人提供飲食。
到了第二天清早,劉秀在洛水邊開展了盛大的閱兵儀式,并且要求劉盆子以及他的下屬臣子前來觀看。
劉秀對赤眉軍樊崇等人說:“你們投降難道不後悔?現在我可以答應放你們回去,整理好軍隊之後再擂鼓進軍,與我一決高低,怎麼樣?我不想逼你們投降。”
劉盆子的丞相徐宣立刻跪下叩頭:“我們從長安東都門出來的時候,就已經想好要歸順于您的聖德之下了。
普通大衆目光短淺、頭腦簡單,隻能享受結果,沒法與這些人一起斷決大事,所以我們沒有将這一決定廣而告之。
如今您能接受我們的投降,我們就像離開老虎的血盆大口而投降慈母的懷抱一般心甘情願,我等都是發自内心願意歸順,沒有絲毫後悔可言!”
劉秀點點頭,說道:“您這話聽上去有點骨氣,算是碌碌之輩中比較出色的人了。”
正月戊申日,劉秀從宜陽縣回到洛陽。
劉秀賜予樊崇等人田地和住宅,讓他們帶着自己的妻子、兒女在洛陽定居。
過了一些時日,樊崇和逄(音“旁”)安發起謀反,被劉秀誅殺。
楊音和徐宣最終死在了自己的老家。
劉秀很同情劉盆子的遭遇,任命他為趙王劉良的郎中;後來,劉盆子生了一場病,導緻雙目失明,劉秀還特意把荥陽均輸官的官田賜給他,用這塊地所收的稅供養他一輩子。
劉恭想要為更始帝劉玄報仇,殺了謝祿之後主動把自己關進了監獄,劉秀赦免了他的罪過。
至此赤眉軍被消滅。
6.二月,劉永(在睢陽稱帝的那位)立董憲為“海西王”。
光祿大夫伏隆當初來到劇縣,按照劉秀的诏命任命張布為東萊太守,此時伏隆尚未離去。劉永見狀,也趕緊派人去立張步為“齊王”,想要把他拉到自己的陣營中來。
張步原本已經歸降劉秀,但是又想要劉永給的“齊王”爵位,因此陷入了猶豫不決當中。
伏隆對張步說:“高祖(劉邦)早就已經立下了規矩,不是姓劉的人是不可以封王的。但是封你為十萬戶侯完全沒問題!”
張步還是想要王爵,于是提出讓伏隆留下來,與自己一同管理青州和徐州,想要通過權力誘惑伏隆背叛劉秀。
但是伏隆拒絕了張步的邀約,準備返回洛陽向劉秀複命。
張步幹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伏隆關了起來,然後接受了劉永賜予的“齊王”封号。
伏隆瞅準空隙派使者給劉秀帶去了自己的奏書,上面寫道:“微臣伏隆接受陛下的诏命,沒有按照陛下的要求完成任務,被張步這個奸詐小人給抓了。
雖然我現在身陷險境,但是我身負皇命,哪裡還顧得上自己的安危?
青州、徐州地區的老百姓知道張步首鼠兩端、有想要背叛陛下的心思,他們根本就不站在張步這邊,可見張步早就已經失去了人民群衆的支持。
希望陛下能夠及時發兵攻打張步,千萬别考慮我!
如果我有幸能夠活着回來,接受有關部門的審判,即便是處以死刑,這也是我最大的心願。
如果我死在了賊人的手上,那麼我的父母兄弟就拖累陛下幫忙照顧了!
希望陛下與皇後、太子福澤長久,希望大漢社稷萬古長存!”
劉秀把伏隆的父親·大司馬伏湛叫來,将這份奏書拿給他看,淚流滿面的說道:“我甯願讓張步倒戈劉永,也想換伏隆回來啊!”
後來,張步将伏隆殺害。
當時,劉秀忙着收服、管理北方的漁陽縣,以及南方的梁地、楚地,無暇管理青州、徐州地區,所以張步才趁此機會把整個齊地掌握在手,足足霸占了十二個郡(即 城陽、琅邪、高密、膠東、東萊、北海、齊郡、千乘、濟南、平原、泰山、菑川)。
7.劉秀到達懷縣。
8.吳漢率領耿弇、蓋延在河内郡的轵縣西部将青犢軍徹底擊潰,将其人馬全部收降。至此青犢軍被消滅。
9.三月壬寅日,劉秀任命大司馬伏湛為大司徒。
10.涿郡太守張豐發動反叛,自稱為“無上大将軍”,與彭寵統一了戰線。
朱浮認為劉秀并不會親自帶兵讨伐彭寵,于是上書請求朝廷發兵救援。
劉秀回複:“前些時赤眉軍把長安攪了個天翻地覆,我當時算準了他們軍中沒有存糧,斷定他們必然會到東邊來,結果實際情況确實如此;現在張豐、彭寵這種反賊,依我看也堅持不了多久就會散的,他們遲早會死在自己人手上。
如今糧食供應比較緊張,等秋後收了麥子才能派人來支援你。”
朱浮所鎮守的薊城中已經沒有糧食可以吃了,出現了人吃人的慘狀,萬幸的是,耿況派騎兵部隊及時趕來救援,朱浮得以成功逃脫。
然而朱浮逃走之後,薊城中的民衆就全部投降于彭寵了。
彭寵稱自己為“燕王”,攻下了右北平郡、上谷郡中的多個縣邑,讓人給匈奴送去了不少金銀财寶,與之相互勾結,并且找匈奴借兵來增加自己的軍事實力;南方的張步以及富平、獲索等盜賊軍團,也都在彭寵的賄賂、結交之下,成為了彭寵的同盟軍。
11.當初鄧奉看不慣吳漢放縱士兵侵擾新野縣,從而起兵造反,于是劉秀親自統領軍隊讨伐鄧奉,大軍來到了南陽郡的堵陽縣。
鄧奉眼見劉秀親征,忙不叠的逃回了淯陽縣;與鄧奉勾結的同黨董䜣投降于劉秀。
夏天,四月,劉秀将鄧奉追趕到小長安,在那裡展開了激烈的對戰,将鄧奉的軍隊打得望風逃竄。
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鄧奉袒露出上身去面見朱祜,表示願意投降于劉秀。
劉秀念在鄧奉是功臣鄧晨兄長的兒子,而且這件事說到底是吳漢縱兵搶掠挑起來的,因此想保全鄧奉的性命。
岑彭、耿弇勸道:“鄧奉背信棄義,顧不陛下對他的賞識、提拔之恩,仗着自己帶兵在外,拒絕服從指揮、發動叛亂。
如今陛下都親自上陣了,他并沒有在第一時間臣服于您的威名,竟然還在做最後的抵抗!直到最後戰敗,實在沒辦法了才投降。
像這樣的人如果不按照軍法誅殺,将來還怎麼懲治作惡之人呢!”
最終,劉秀還是下令斬殺了鄧奉。
劉秀恢複了朱祜的官職和爵位。
12.延岑攻破赤眉軍後,當即就自主任命了州牧、太守,準備霸占關中地區。
當時關中地區中的盜賊團夥仍然較為猖獗,現存的勢力如下:
延岑占據了藍田縣,王歆占據了下邽縣,芳丹占據了新豐縣,蔣震占據了霸陵,張邯占據了長安,公孫守占據了長陵,呂鲔占據了陳倉,角闳占據了汧(音“千”)縣,駱延占據了盩厔(音“舟至”),任良占據了鄠(音“戶”)縣,汝章占據了槐裡。
上述這些人各自自稱為“将軍”,手下兵衆較多的達到了一萬多人,較少的也有好幾千人,這些勢力之間不停地相互攻擊、争鬥,打得不可開交。
馮異與這些團夥一邊打鬥一邊慢慢向前進軍,前行到上林苑中屯紮。
延岑帶着張邯和任良一起攻打馮異,馮異發兵迎戰。
這三人被馮異打得落花流水,周邊的勢力團夥全都對馮異的戰鬥力感到震驚無比,那些依附于延岑的營寨、堡壘也都紛紛轉而投降于馮異。
延岑離開武關向南陽逃去。
那段時期,饑荒非常嚴重,一斤黃金隻能換取五升大豆,而且有不少運輸通路都被摧毀、截斷,導緻軍糧根本無法及時供應,使得馮異軍中的将士們隻能靠采摘野果充饑。
劉秀下诏任命南陽人趙匡為右扶風,帶着人馬和糧草、布帛前往支援馮異。
馮異與趙匡會合後,軍隊中的情況有所好轉,戰鬥力得到了不小的提升。
稍作休整後,馮異便開始按照劉秀之前的指示行事:
發兵讨伐那些不臣服于劉秀的豪傑、大族;
優待、褒獎那些投降後有軍功的将卒;
派人把各營堡、勢力的首領送到京師,在劉秀的眼皮子底下接受管控;
将其餘的小兵小卒、老百姓等全都遣散,讓他們回到故土好好桑蠶紡織、種地農耕。
因此,馮異在關中地區的名氣越來越大,盜賊團夥、官吏百姓都感受到了劉秀政權的赫赫威嚴。
隻有呂鲔、張邯、蔣震等人堅持不願歸附劉秀,而是派使者向蜀地的公孫述請求投降,其餘的勢力團夥全都老老實實的投靠劉秀的麾下。
13.吳漢率領骠騎大将軍杜茂等七名将軍在廣樂包圍了蘇茂。
劉永的将領周建集合了十多萬人前往營救蘇茂。
吳漢揮師與周建作戰,然而不僅沒有占上風,還摔下馬來把自己的膝蓋弄傷了,隻好匆匆地帶兵退入軍營。
周建和蘇茂會合後,聯合進兵攻入城中。
将領們都對吳漢說:“現在大敵當頭,您作為主帥卻躺在軍營裡養傷,将士們會洩氣的!”
于是吳漢立刻起身,把傷口包紮起來,當即下令讓人分發牛肉犒勞将士,強忍着疼痛巡視軍營,給士兵們加油鼓勁;大家填飽了肚子,又看到主帥親自出營慰問、誓師,所有人都覺得渾身充滿了力量,一時間士氣高漲。
清早,蘇茂、周建帶兵把吳漢的軍營給包圍了,吳漢率領衆将奮力拼殺,殺出重圍,把蘇茂和周建打得節節敗退。
蘇茂眼見大軍潰敗,隻好逃回了湖陵。
原本蓋延已經趕跑劉永,占領了睢陽;而現在睢陽人再一次倒向劉永,将他迎入城中,于是蓋延帶領人馬又将劉永團團圍住。
吳漢安排杜茂和陳俊留守廣樂,親自帶兵奔赴蓋延,助他圍困睢陽。
14.劉秀準備從小長安回洛陽,安排岑彭率領傅俊、臧宮、劉宏等人帶着三萬多人向南進攻秦豐。
五月己酉日,劉秀回到洛陽皇宮。
15.五月三十日(乙卯),發生了日食。
16.六月壬戌日,赦免天下全部囚犯。
17.延岑拿下了南陽的好幾座城池,建威大将軍耿弇在穰縣與延岑展開激烈交鋒,大舉将延岑擊敗。
戰敗後,延岑帶着寥寥幾名騎兵逃亡東陽聚與秦豐會合;為了穩固聯盟,秦豐把自己的女兒嫁給了延岑。
建義大将軍朱祜率領祭遵等人在東陽聚與延岑交戰,延岑再一次潰敗,又灰溜溜地逃回了秦豐的軍營。
朱祜向南進兵與岑彭會合。
延岑的護軍鄧仲的兄長鄧況帶兵占據着南陽郡的陰縣,劉歆和孫龔是給鄧況出謀劃策的謀士。
前任侍中扶風郡人蘇竟寫了一封信,勸鄧仲兩兄弟投降,成功讓鄧仲和鄧況帶着孫龔一并投降于劉秀。
蘇竟雖然立了功,但是他對此表現得非常淡然,不僅從來不對外人炫耀自己的功勞,而且就此隐居了起來,悠閑自在的做自己想做的事,研究自己喜歡的學問、哲理,最終在家中壽終正寝。
秦豐還在鄧縣與岑彭做着最後的抵抗;在秋天,七月,岑彭攻破秦豐的大軍,在黎丘将秦豐圍困了起來,然後派積弩将軍傅俊帶兵收服江東地區——
至此,揚州地區全部平定。
18.蓋延在睢陽包圍了劉永一百來天。
劉永、蘇茂、周建沖出重圍,準備逃往沛郡的酂縣,蓋延見狀立刻發兵在後面窮追不舍。
劉永手下有個叫慶吾的将軍,将劉永斬殺後,向蓋延投降。
蘇茂和周建逃到了沛郡山桑縣的垂惠聚,擁立劉永的兒子劉纡為“梁王”。
劉永的将領佼彊跑到西防駐紮防守。
19.冬天,十月壬申日,劉秀到達舂陵,祭祀先祖的陵廟。
20.在一次閑聊的過程中,耿弇向劉秀提出,自己願意帶兵到北方去集合上谷郡剩餘的兵力,然後發兵去漁陽郡平定彭寵、去涿郡捉拿張豐,并且在回兵的途中順便拿下富平賊、獲索賊,再往東讨伐張步(劉永封他為“齊王”),以求收服整個齊地。
劉秀非常贊賞耿弇的雄心壯志,于是當即就答應了下來。
21.十一月乙未日,劉秀從舂陵回到洛陽。
22.本年,李憲自稱皇帝,為自己設置了文官武将,手底下聚集了十多萬人,占據了廬江郡的九座城池。
23.劉秀對太中大夫來歙說:“如今還剩下西州地區由隗嚣(音‘熬’)掌控,蜀地的公孫述(字 子陽)又自稱為皇帝;這兩人所在的地方不僅路途遙遠,而且險阻難行,目前衆多将領都在忙着收服關東(函谷關以東)地區,對于西州我确實不知道該怎麼做。”
來歙說:“我之前在長安見過隗嚣,與他有一點交情。這人當初就是打着大漢的名頭發家起兵的。
我願意帶着陛下的诏命,前去給隗嚣許下官爵與賞賜,他一定會主動反綁雙手歸誠于陛下。
至于公孫述,遲早要自取滅亡,這個所謂的皇帝必然長久不了,不用把心思花在他身上!”
劉秀贊同來歙的觀點,于是讓來歙出使西州勸降隗嚣。
隗嚣之前幫劉秀除了不少賊人和叛臣,相當于也立下了軍工,再加上他又接受了鄧禹承制(得到授權後,可以按照皇帝的意思靈活行使權力)任命的官爵,因此有不少隗嚣的親信、心腹之人都勸他派使者去洛陽見劉秀,于是隗嚣按要求寫下了一封奏書,要使者帶到宮門口交給劉秀。
劉秀在回信中也表示出了足夠的尊敬,并不直呼其名而是稱呼隗嚣的表字,采用的并非是對待臣子的禮節,而是把他當作勢均力敵的國家看待,給足了隗嚣虛榮和面子。
四年(戊子,28年)
1.正月甲申日,赦免天下全部囚犯。
2.二月壬子日,劉秀到達懷縣。
二月壬申日,劉秀回到洛陽。
3.延岑再次帶兵攻打南陽郡的順陽縣,劉秀派遣鄧禹帶兵讨伐,鄧禹成功将延岑擊敗。
延岑逃奔到漢中投奔公孫述,公孫述任命延岑為大司馬,封他為“汝甯王”。
4.掃地大将軍田戎得知秦豐(自封為“楚黎王”)被岑彭擊敗,吓得準備放下武器直接投降。
辛臣是田戎妻子的兄長,他拿出地圖,指着上面彭寵、張步、董憲、公孫述等人所占局的郡國,對田戎說:“洛陽隻不過是一塊小地方而已,跟這些人的地盤相比根本不值一提,誰能吞并誰目前還不好說,您不如暫時按兵不動,看看後續的發展如何。”
田戎說:“秦豐這麼厲害,都被征南大将軍(岑彭)給打成了這樣,投降這事我已經想好了!”
于是田戎安排辛臣留守夷陵縣,親自帶兵沿着長江順流下、又沿着沂水、沔水逆流而上,來到了黎丘。
辛臣見田戎沒有采納自己的建議,于是把田戎留在夷陵的财貨物資全都偷了個精光,通過一條小路比田戎率先見到了岑彭,然後向他投降。
辛臣寫了一封信交給田戎:“速速投降,别再想着之前說的那些話了!”
田戎看到這封信,懷疑辛臣把自己出賣了,于是當即蔔了一卦,占蔔的龜殼從中間裂開,表示此行非常不吉利,因此田戎放棄了投降岑彭的念頭,轉而帶兵與秦豐會合。
岑彭将田戎擊潰,随後,田戎便倉皇逃回了夷陵。
5.夏天,四月丁巳日,劉秀到達邺縣。
四月己巳日,劉秀到達臨平縣,派出吳漢、陳俊、王梁讨伐五校軍(賊兵軍團),成功将其在臨平縣擊破。
鬲(音“革”)縣中的五個大姓宗族把當地的縣令趕跑,霸占城池發動謀反。此消息一出,吳漢手下的将領都吵吵着要去收拾這些反賊。
吳漢說:“鬲縣的百姓謀反,主要還是當地的長官做的太過分,罪過不在百姓頭上。有誰敢不聽我的指揮貿然進兵,讓人民群衆受到傷害,立刻斬首!”
随後,吳漢讓人帶着通告文書通知州郡的長官,要他們派人去捉拿鬲縣的官員,并派使者向城中的老百姓道歉認錯。
這五個大姓宗族中人看到朝廷如此誠懇的态度,一個個都歡欣鼓舞,逐漸的都出來規規矩矩地投降了。
之前吵嚷着要動兵的将領們都對吳漢心服口服,說到:“不動一兵一槍就能把整座城成功拿下,将軍太厲害了!我們簡直望塵莫及啊!”
6.五月,劉秀到達元氏縣。
五月辛巳日,劉秀到達盧奴縣,準備親自讨伐彭寵。
伏湛勸道:“目前中原地區如兖州、青州、豫州、冀州等地還有不少盜賊盤踞作亂,陛下您還沒有完全将這些地區全部掌控在手。
漁陽郡隻不過是邊境的一處小郡,怎麼值得陛下把它提上日程呢?
陛下放棄中原地區這些更重要、更關鍵的地盤,反而勞師動衆跑去大老遠,隻為了報叛變之仇;舍棄容易對付地烏合之衆,反而去到令人水土不服、道路艱險的難攻之地——這樣的操作确實讓我看不懂。”
于是劉秀聽從了伏湛的建議撤兵了。
7.劉秀派遣建義大将軍朱祜、建威大将軍耿弇、征虜将軍祭遵以及骁騎将軍劉喜去涿郡讨伐張豐。
祭遵帶着部隊率先趕到,于是快速向張豐發起進攻,成功将張豐活捉歸營。
張豐非常沉迷于方術和道法。
早年間,有人說張豐能當天子,還用了一個五顔六色的口袋裝了一顆石頭,綁在了張豐的胳膊肘上,特意神秘地叮囑道:“這裡面有天子玉玺哦!”
張豐對此事深信不疑,于是果斷發動叛變。
這次張豐被祭遵活捉,即使在殺頭之前,他嘴裡還嚷着:“我胳膊肘上挂着的石頭裡面有玉玺!”
一旁的行刑工作人員拿了個錐子一把将石頭敲破,石頭裡面什麼都沒有,張豐這才明白過來這麼多年自己原來一直都被蒙在鼓裡,于是仰天長歎道:“我該死啊!沒什麼可遺憾的了!”
劉秀下令要耿弇統兵讨伐彭寵。
由于耿弇的父親耿況所立下的功勞與彭寵不相上下,而且他也像彭寵一樣沒有獲得什麼特别的獎賞,再加上自己又沒有兄弟留在京師充當人質,為了避免遭到劉秀的猜疑和忌憚,于是耿弇并不敢獨自帶兵讨伐彭寵,上書請求來洛陽拜見劉秀。
劉秀下诏回複:“将軍您全家都是我國的棟梁之臣,而且戰功卓著、名滿朝野,現在到底在擔心些什麼?何必非要讓我把您叫到京師來呢?難道是怕我對您不放心嗎?”
耿況得知耿弇的這份奏疏内容後之後,十分自覺的把耿弇的弟弟耿國送入京師去當人質。
當時祭遵在良鄉屯兵,劉喜在陽鄉屯兵,彭寵準備聯合匈奴向他們二人發動攻擊。
恰好此時耿弇讓他的兒子耿舒率兵把匈奴部隊殺了個落花流水,斬殺了兩名匈奴王;彭寵見情況如此惡劣,于是趕緊退兵離開。
8.六月辛亥日,劉秀回到洛陽皇宮。
9.秋天,七月丁亥日,劉秀到達谯縣,派捕虜将軍馬武、騎都尉王霸在垂惠聚圍困劉纡和周建。
10.董憲手下的将領贲休獻上東海郡的蘭陵縣投降于劉秀,董憲得知贲休投降後,準備從郯(音“談”)縣發兵包圍贲休。
蓋延和平狄将軍山陽人龐萌當時在楚地的彭城,請求帶兵前往蘭陵縣支援贲休。
劉秀說:“你們直接進兵郯縣,蘭陵縣自然而然就安全了。”
蓋延等人覺得贲休此刻危在旦夕,還是擅自決定先前往蘭陵為他解決燃眉之急。
董憲與蓋延交戰了一陣子之後,假裝無法支撐轉頭敗退,故意露出破綻讓蓋延等人沖破自己的包圍圈進入了蘭陵城中。
第二天,董憲發動更多的兵力把蓋延、贲休所在的城池團團包圍。
蓋延等人這時才發現自己已然處于劣勢,趁着董憲圍兵懈怠的時候,找了個機會沖了出去,準備進兵郯縣。
劉秀責備蓋延:“之前讓你們率先進攻郯縣,是因為那時董憲沒有防備,很容易就可以将郯縣打下來;而且那裡又是董憲的老巢,家都被偷了,他必然會撤軍回去救援,蘭陵縣的危機也就解除了。
現在你們是戰敗逃跑的那一方,董憲肯定早就已經料到你們的下一步行動,哪裡還有赢的機會?”
等蓋延帶着部衆來到郯縣,經過一番打鬥,果然沒辦法将其攻克,而由于蓋延等人的離開,董憲輕輕松松便将蘭陵打了下來,贲休慘遭殺害。
11.八月戊午日,劉秀到達九江郡的壽春縣,派揚武将軍南陽郡人馬成率領誅虜将軍劉隆等三名将軍,征調會稽郡、丹陽郡、九江郡、六(音“路”)安郡的兵力,一同大舉讨伐李憲。
九月,馬成在廬江郡的舒縣将李憲圍困了起來。
王莽執政末期,天下各地紛紛出現了動亂,臨淮大尹(即 臨淮太守)河南郡人侯霸在戰火之中将臨淮郡經營成了一處難得的淨土。
劉秀派人把侯霸接到壽春來面見自己,當即任命他為尚書令。
當時,朝廷中沒有負責管理書籍、舊章的官員,且西漢時期的老臣也不多了,也就隻有侯霸對西漢時期的規章制度、法律條例非常熟悉,于是劉秀就讓他負責整理條款規章,列出那些施行起來效果顯著的、高質量的政策号令,酌情予以實施落地。
冬天,十月甲寅日,劉秀回到洛陽宮殿。
12.隗嚣派馬援去刺探公孫述的情況。
馬援與公孫述都是茂陵人,二人之前的關系原本就不錯,這回再次見面,可謂是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多年的老友重逢仿佛有說不完的話一般,感情還是如同當年絲毫不減。
公孫述擺開天子級别的儀仗隊,将馬援請進宮殿中,接見賓客的禮節完成以後,便讓人送馬援前往館舍居住。
随後,公孫述還專門為馬援準備了都布單衣(都布制作的夏季衣物,關東、關西地區稱之為“禅衣”)、交讓冠,然後召集群臣百官在宗廟中舉行盛大的集會活動,特意為馬援安排了一個屬于“舊交”的席位。
儀仗隊帶着鸾旗(鳳凰圖案的旗幟)、旄騎(牦牛騎兵)有序走出,有關部門摒開行人、将道路清空,然後公孫述才登上自己的車駕,彎腰做鞠躬狀,進入典禮會場。
公孫述還安排了禮贊官和膳食部門在場,打算借着這場盛會給馬援封侯,并授予他大将軍之位。
所有人都盼着馬援能夠留下來,而馬援當衆發表了演講:“目前天底下還不知道誰能夠成為最後的赢家,而公孫先生不注重人才的招攬與培養,不把側重點放在實現一統天下的大業之上,反而光顧着耀武揚威、打造華麗盛大的排場,如此在形式主義上下功夫。
這就跟打扮木偶人似的——表面上光鮮亮麗,實際上連人都算不上!
天下的能人智士、英才俊傑怎麼可能願意長久地留在您的身邊呢?”
說完,馬援便拱拱手告辭了。
馬援回到隗嚣身邊,對他說:“子陽(公孫述 字 子陽)隻不過是一隻井底的青蛙罷了,眼光狹隘、毫無遠見,然而他根本意識不到這一點,盲目相信自己的能力,已經到了目中無人的地步!您還是一心一意地跟着洛陽那位吧!”
于是隗嚣讓馬援帶着自己的奏書去洛陽見劉秀。
馬援這是第一次來到洛陽,申請遞上去過了很長時間,中黃門(屬少府,皇宮内廷的服務人員,一般由宦官擔任)才通知他進入宮殿。
劉秀隻是簡單戴着一條頭巾,坐在宣德殿的南屋中;見馬援來了,滿面微笑地迎了上去,說:“先生您在我和公孫述這兩位皇帝之間遊走,如今能見到您,我還真有點不好意思!”
馬援立刻跪下磕頭表示自己不敢當,然後說道:“現在正值亂世,各路英雄豪傑角逐得火熱,不僅君主有挑選臣子的權力,臣子也有資格挑選自己投靠的君主!
我和公孫述本是同鄉,很早的時候就相識相知了,前段時間我去了蜀地一趟,他讓護衛拿着長戟排了個大陣仗之後才将我迎接入宮,不僅向我展示了他的天子威儀,同時這也是他對自己的嚴密保護。
我現在來到您這裡,您難道就不怕我是那種心懷不軌的刺客嗎?怎麼敢一點保衛工作都不做呢?”
劉秀坦然地笑道:“先生您可不是刺客,隻是一名說客罷了!”
馬援說:“當今時局動蕩,僭越稱帝的人接二連三的湧現,而如今我見到陛下氣宇不凡、胸懷廣闊,隐約能從您身上看到高祖的氣場與品質,至今我才真的相信這天底下真的有天生的帝王!”
13.太傅卓茂去世。
14.十一月丙申日,劉秀到達宛縣。
秦豐已經被岑彭圍追堵截了三年,岑彭至此總共斬獲了九萬多個首級;而目前秦豐手上隻剩下一千多人了,糧食基本已經消耗殆盡。
十二月丙寅日,劉秀到達黎丘,派使者前去招降秦豐,遭到了秦豐的拒絕;于是劉秀把岑彭換了下來,派朱祜去接着包圍黎丘,然後讓岑彭和傅俊向南讨伐田戎(自封“掃地大将軍”)。
15.公孫述集合了幾十萬人馬,在漢中地區囤了非常充足的糧食,派人打造了十層高的樓船,又命人镌刻天下各地州郡的州牧、太守等長官的官印。
公孫述派出将軍李育、程焉率領幾萬人在陳倉縣屯紮,準備讓他們與呂鲔合兵後去收服三輔地區。
李育、程焉被馮異打得丢盔棄甲,逃回了漢中。
随後,馮異便調轉頭來進攻呂鲔,收降了不少呂鲔的營寨、堡壘。
當時,隗嚣派兵幫助馮異讨伐公孫述,并且他特意讓使者跑去給劉秀彙報自己的功勞,劉秀親手寫下诏書褒獎他:“先生深明大義,我一直都希望能夠得到您的鼎力相助。
當初周文王已經擁有了三分之二的天下,仍然奉商王為主,周文王至高無上的德行幾乎無人能及,而您不嫌棄我愚鈍無德,願意支持我,真的讓我感到十分感動!
要知道,如同劣馬和鉛刀一樣的無用無能之人,無論怎樣強行立人設、做營銷都沒有用,全都不如有伯樂這樣的鑒馬大才回頭一看來的有效;現如今我能獲得您的青睐,真是無比榮幸。
将軍發兵征戰,又是讨伐南邊的公孫述,又是抵禦北邊的羌人胡人,實力可謂是強的沒話說。在您的支持下,馮異才能帶着這區區幾千人馳騁于三輔地區,不被奸賊所敗。
要是沒有将軍的支援,怕是鹹陽早就已經落入他人之手了!
公孫子陽現在占據了漢中地區,如果将軍您願意助三輔地區一臂之力,那麼我和您聯手還有本事與公孫子陽掰掰手腕。
如果您也是這麼想的,願意與我統一戰線,那麼等到剿滅公孫述那一天,就是論功分地、因功行賞的那一天!
管仲說過:‘父母給了我生命,但是讓我功成名就的是鮑叔牙啊!’同樣,您就是知我、識我的那位知己!
從今往後,我們倆之間要加強聯系,多多用書信溝通,您可千萬别聽别人的離間之言!”
後來,公孫述多次派使者去離間隗嚣和劉秀之間的合作,隗嚣都是毫不猶豫的出兵與馮異聯合挫滅他的威風。
公孫述還是不死心,派使者将大司空、“扶安王”的印绶交給隗嚣,而隗嚣毅然決然地殺了公孫述的使者,然後帶兵殺過去——
因此,公孫述完全不敢發兵進攻北方。
16.泰山地區的豪傑大多都與張步統一了戰線,吳漢向劉秀推薦強弩将軍陳俊為泰山太守。
陳俊上任以後,帶兵擊破了張步的團夥,掃平了泰山一帶。
五年(己醜,29年)
1.春天,正月癸巳日,劉秀回到洛陽宮殿。
2.劉秀派來歙拿着節杖将馬援送回了隴右地區。
隗嚣與馬援的關系非常親近,他倆睡同一張床,飲食起居都在一起;隗嚣問馬援此次出使洛陽面見劉秀的情況如何,馬援回答:“我去到洛陽朝廷,陛下接見了我十幾次,每次都與我從早上聊到下午。
從聊天的内容判斷,我認為陛下的才華、本領以及膽識、智謀,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
而且陛下對我非常真誠,從來不說些什麼模棱兩可的話來糊弄我,有什麼就說什麼,可見他心胸之開闊、是非道德觀之清晰。
依我看,他與漢高帝在頭腦謀略上不相上下。
再加上陛下博覽群書、學識淵博,對政務規章爛熟于胸,這一點前面的幾代皇帝怕是都比不過他。”
隗嚣聽馬援把劉秀誇了個天花亂墜,于是問道:“那你覺得他與高皇帝比起來怎麼樣呢?”
馬援回答:“那當然比不上了。
高皇帝無論怎麼做都能吸引到各種各樣的人才。
當今陛下對于行政管理這一塊鑽研的比較透徹,一舉一動都遵循禮法規範,而且他不愛喝酒,不沉迷于美色,這些可以勉強算作他吸引人的優點吧!”
這話隗嚣聽着相當不爽,略帶不滿地說道:“那要像您這麼說的話,他可比高皇帝要好多了!”
3.二月丙午日,赦免天下全部囚犯。
4.蘇茂帶着五校兵(賊兵兵團)奔赴垂惠聚營救周建。
劉秀的将軍馬武在蘇茂和周建的手上吃了敗仗,帶領部衆匆匆逃走,在逃走的路上經過了王霸的軍營,高聲呼喊請求王霸來給自己幫忙。
王霸說:“敵兵的人馬實在是太多了,我如果出來幫你,我們倆都得敗在他們手上,你還是自己加油吧!”
說完,王霸關上自己的營門,在營堡内嚴防死守。
王霸的軍官都勸他應該出去救援馬武,王霸說:“蘇茂手上的将士都是些能征善戰的狠角色,而且他們人又比我們多那麼多,我怕就這麼出兵會引起将士們的恐慌。
萬一我答應了捕虜将軍,他寄希望于我身上,而到了關鍵時刻我的人卻掉了鍊子,那豈不是把他給害了嗎?
現在我關閉寨門,斷絕了他找救援的心思,馬武手下的将士們為了活命,肯定會激發出自己的全部潛能與敵軍交戰;同時也是告訴敵軍我不會幫忙,這樣敵軍必然會不拔馬武放在眼裡,放松警惕是必然的——
等他們再去追擊馬武時,馬武帶着一幫全力拼殺的部隊迎戰松懈輕敵的士卒,他們恨不得一個人打兩個,這戰鬥力不就上去了嗎?
然後等到蘇茂的隊伍精疲力盡的時候,我再趁此機會發兵突襲,就能輕松将其剿滅了。”
蘇茂和周建果然發動士兵追擊馬武,兩軍交戰了很長時間,一直沒有分出勝負,王霸軍中的将士實在是忍不了了,有幾十名骁勇的壯士截斷頭發表示請求出兵的決心,王霸見氣氛已經烘托到位,于是打開營寨的後門,帶着精銳騎兵從蘇茂、周建的後方襲擊而去。
此時,蘇茂、周建的部隊前有馬武,後有王霸,士卒們頓時吓得驚慌失措,所有人大亂陣腳、四處亂竄,以至蘇茂和周建大敗收場。
到這時,王霸和馬武才撤軍返回各自的營寨。
過了一陣子,蘇茂和周建又一次發兵叫戰,王霸死守營寨堅決不出兵,不僅在軍營中躺着睡大覺,還派人搞起了歌舞表演。
蘇茂在營外讓士兵往王霸的軍營中射箭,亂箭霎時在王霸的營寨中漫天飛舞,甚至有一支箭射中了王霸桌上的酒樽。
然而即便面對這種危急情況,王霸還是在自己的軍營中穩穩安坐、不動如山。
将士、軍官們都說道:“之前蘇茂已經在我們手上慘敗了一回,這次要打他也很容易!”
王霸卻說:“并不容易,蘇茂大老遠趕來我們這裡作戰,軍中沒有足夠的糧食,所以他才要急着跟我們打,指望在短時間内取得勝利,這樣才能從我們這裡搶到更多的物資。
現在我們牢牢守住營寨,偏偏不如他的意,讓他無仗可打、無糧可搶,這就叫做‘不動用一兵一卒,就能讓敵人自行瓦解’。”
蘇茂和周建見王霸不應戰,隻好悻悻地帶着部衆回營。
當天晚上,周建兄長的兒子周誦叛變了,關閉城門不讓周建的部隊入城,周建在逃命的過程中死在了半路上。
蘇茂跑到了下邳縣,與董憲的軍隊會合。
劉纡跑去投奔了佼彊(音“強”)。
5.二月乙醜日,劉秀到達魏郡。
6.彭寵的妻子連着做了好幾晚的噩夢,而且在醒着的時候有不少怪事在眼前發生,她去找占蔔先生通過蔔筮、望雲氣來預測吉兇,都說彭寵的團隊中要出現兵戈之變。
由于彭寵的侄子子後蘭卿在劉秀手上做人質,于是他并不相信占蔔師預測的内容,為了不聽這些擾亂人心的話,彭寵還專門帶兵到城外駐紮,與自己的家人、親友漸漸疏遠了。
當時彭寵在卧室内齋戒,有個叫子密的蒼頭(即 蒼頭奴,也就是奴仆)帶着另外兩人趁着彭寵睡着的時候,把他捆綁在了床上,然後對外面的守衛說:“大王正在齋戒呢,讓你們都撤走。”
随後子密假稱彭寵的命令,讓人把彭寵身邊的奴婢也給抓了,每個奴婢都被安置在了不同的地方。
子密又假借彭寵的命令,把彭寵的妻子叫來。
彭寵的妻子剛進入屋内,看到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驚呼:“你這死奴才竟敢謀反!”
子密一把扯過她的頭發,往她臉上狠狠扇了幾個巴掌。
彭寵早就醒了過來,對自己的妻子喊道:“還愣着幹嘛幹什麼!快去為這幾位将軍準備行頭!”他指望自己稱這幾個蒼頭奴為“将軍”,他們便能放自己一馬。
其中兩名蒼頭奴拉着彭寵的妻子去拿取錢财寶物,留下了一個人來看守彭寵。
彭寵對着這個守着他的人說:“我平時最喜歡你了,你看我被子密綁成了這樣,如果你能給我松綁,我必然把我的女兒彭珠嫁給你,還有我家裡的金銀珠寶也都任你挑選!”
這個小蒼頭奴聽到這些心動的不得了,正準備給彭寵松綁,然而他擡頭往外面一瞧,正好看到子密在外面聽他們說話,于是吓得又把手縮了回去。
後來,彭寵親自為子密等三人往包裹、箱子中裝金銀細軟,給了他們六個馬鞍,還讓自己的妻子為他們縫了兩個大袋子。
到了後半夜,子密把彭寵的手解開,讓他給看守城門的将軍寫下放行文書:“現在我派子密等人去找子後蘭卿有事,你們趕緊打開城門放行,千萬别耽誤事!”
文書寫好了之後,子密等人就把彭寵和他的妻子全都殺了,砍下他倆的頭顱裝在了那兩個大口袋中,随後拿着彭寵寫的放行文書快馬加鞭出了城,來到了洛陽宮阙之下。
第二天清晨,衆人見彭寵一直不從房内出來,而且房門一直緊閉,從屬官員發現了有點不對頭,于是翻牆進入了彭寵家中,彭寵和他妻子的兩具屍體赫然映入眼簾,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吓得目瞪口呆。
彭寵的尚書韓立等人擁立彭寵的兒子彭午為王,國師韓利殺了彭午,帶着他的頭顱投降于祭遵。
由于韓利為臣不忠,行為過于惡劣,即便投降了也不被世人所接納,所以祭遵将韓利處死并夷滅了他的全族。
劉秀封蒼頭奴子密為“不義侯”。
權德輿點評:
【彭寵背叛劉秀、子密殺害彭寵,這兩人都屬于背信棄義的亂臣賊子,罪過不能相互抵消。應該每個人都按照相應的法律來進行處置,這才是顯示法律的公信力以及帝王權威的時候。
而劉秀因為子密殺了背叛自己的彭寵有功,賞賜了他第五等爵位,但是定下的封号卻是“不義”,這又是什麼道理?
如果子密的所作所為違背了做人的底線、突破了人性的道德,那麼他就不應該被封為侯爵;然而他背叛、殺害故主之後還能獲得爵賞,這給後人樹立了一個什麼樣的榜樣呢?讓忠義之士、護主良臣情何以堪呢?
衛國的司寇齊豹因為私人恩怨殺害了衛侯的兄長孟執,《春秋》中把這種行為稱之為“盜”。
魯襄公十一年時,邾國的庶其獻上漆地、闾丘投奔魯國;魯昭公五年時,莒國的牟夷獻上牟婁、防茲之地投奔魯國;魯哀公十四年時,小邾國的射獻上句(音“鈎”)繹之地投奔魯國——
《春秋》中把這背叛自己國家的三個人的大名全都寫了出來,以示公開處刑——
就是為了批判背叛國家、殺害故主的行徑,讓世人以這些人為恥啊!】
7.劉秀任命扶風郡人郭伋為漁陽太守。
在經曆了兵荒馬亂之後,郭伋帶領着漁陽郡的百姓耕地種田、桑蠶紡織,把小日子過得井井有條;訓練士兵、豢養戰馬,為一方百姓提供充足的安全保障;因此,盜賊漸漸銷聲匿迹了,匈奴也不敢進入漁陽郡的邊地燒殺搶掠。
郭伋在任的五年期間,漁陽郡的人口數量得到了可觀的增長。
8.劉秀讓光祿大夫樊宏帶着朝廷的節杖去上谷郡迎接耿況,說:“邊地氣候嚴寒、條件艱苦,不适合長期居住。”
耿況回到京師後,劉秀賜予他武裝铠甲、兵器和良田美宅,允許他參加奉朝請(春季、秋季舉行的朝會,由身份尊貴的臣子或皇親國戚參加)的活動,封耿況為“牟平侯”。
吳漢帶着耿弇、王常在平原郡讨伐富平賊和獲索賊,将賊人的部曲全部擊潰,然後繼續發兵追擊敗兵,一直追到了勃海郡。
富平賊、獲索賊中共有四萬多人投降。
劉秀下诏要求耿弇進兵讨伐張步。
9.平狄将軍龐萌為人謙遜和善,劉秀對他的印象很好,十分親近信賴他,總是誇贊道:“也就隻有龐萌,可以讓我放心的把年幼的太子托付給她,可以放心的把一百裡大小的地盤交給他管理。”
劉秀讓龐萌和蓋延一同出兵讨伐董憲,然而當時劉秀所下的诏書中隻提到了蓋延,并沒有涉及龐萌。因此龐萌懷疑這是蓋延從中作梗,擔心他在劉秀面前說了自己的壞話使得劉秀對自己起了疑心,于是龐萌一時沖動襲擊了蓋延,使得蓋延的軍隊慘遭重創。
龐萌擊敗了蓋延後,跑去和董憲聯合在了一起,自稱為“東平王”,在東平國任城縣桃鄉北部屯紮。
劉秀得知龐萌造反,一瞬間火冒三丈,當即決定親自帶兵讨伐龐萌。
劉秀給衆位将士下達了文書:“我還以為龐萌是國家的棟梁之材,是守護社稷的忠臣良将!現在看來,我可真是瞎了眼!
現在回想起我當時說的那些話,将軍們難道不覺得可笑嗎?
我必然要把龐萌老賊全族誅滅!
衆将士都把兵馬整頓好,與我在睢陽集合!”
龐萌攻下了彭城,準備處死楚郡太守孫萌。
楚郡太守的屬官劉平趴在孫萌的身上将他保護起來,放聲大哭請求希望自己能夠替他而死,劉平的身上被龐萌的士卒砍了七處傷口都死死抱住孫萌不放手。
龐萌看到劉平對孫萌如此忠心,生出了一絲憐憫,于是放了孫萌一條生路。
楚郡太守孫萌受到了重大的刺激和驚吓,原本已經昏死了過去,過了一陣子又清醒了過來,嚷嚷着說自己口渴,可是眼下哪裡還有人來給他提供茶水,隻有劉平把自己的傷口弄破,将自己的血喂給孫萌解渴。
10.岑彭攻下了夷陵縣,田戎戰敗逃入蜀地投奔公孫述。
岑彭把田戎的妻子和兒女全部俘虜,收降了田戎手下的好幾萬名将士。
公孫述封田戎為“翼江王”。
岑彭想繼續率兵進攻公孫述,但是考慮到目前自己處于長江與漢水之間,糧食供應緊缺,而且水流湍急,後方的運糧部隊走水路不是很便利;于是岑彭讓威虜将軍馮駿在江州駐軍,讓都尉田鴻在夷陵駐軍,讓領軍李玄在夷道縣駐軍,自己親自帶着一部分人馬屯紮于津鄉(位于南郡江陵縣,即 江津)。
經過一番安排之後,荊州的幾個重要通往蜀地的關口要道都被岑彭守住了。
随後,岑彭決定先解決蜀地周邊蠻夷的問題,以免攻打公孫述時會收到這些勢力的侵擾。
岑彭寫下文書派使者去到周邊的蠻夷部落當中勸他們的首領投降,并且提出,隻要有人願意投降,就馬上上書向朝廷申請分封這些首領為王。
11.夏天,四月,出現了旱災和蝗災。
12.隗嚣問班彪:“周王朝在快要滅亡的時候,各諸侯國之間相互競争角逐了好長一段時間,等到秦始皇一統六國之後,整個紛争才暫時消停了下來。
依我看,戰國時期的合縱連橫怕是現如今又要重演了。
推翻王朝、逆天改命之事,最終總要有一個人來完成吧?”
班彪說:“周王朝的覆滅與大漢的衰敗是不一樣的。
當初,周王朝有五等爵位(即 公侯伯子男),每個諸侯都對自己的國土有着絕對的統治權,他們可以在自己的封國中推行自己創下的政令,因此掌握在周天子手裡的實權早就已經被諸侯瓜分掉了——
天子衰微,諸侯強大,所以周天子根本就沒有能力控制諸侯的所作所為;随着時間的推移,發展到了後期,出現了山東(崤山以東)諸侯合縱抗秦、秦國拉攏諸侯連橫以瓦解合縱聯盟的鬥争,這都是必然會出現的情況。
而大漢開國以來,沿襲的是秦王朝的制度,為了避免諸侯坐大,将大部分諸侯國改為了郡縣,天子的中央集權得到了極大的加強,朝中的大臣以及諸侯王基本沒有途經接觸到中央的核心權力。
一直到漢成帝(劉骜)時期,他重用外戚王氏輔佐自己執政,這時皇權的天平才向臣子頭上傾斜。
後來漢哀帝(劉欣)、漢平帝(劉衎)在位時間都不長,最緻命的一點是他們都沒有後嗣,因此王氏才抓住了漢室國祚衰微的這個空檔将皇權一把包攬在手,最終經過自己的一步步策劃,篡奪了大漢的江山——
大漢皇權旁落,這完全是天子、朝廷層面出了問題,并不是諸侯強大難以制衡,也并不是人民群衆受到壓迫而奮起反抗。
也正是因為如此,王莽篡漢之後,所有人都為大漢的消亡而惋惜哀歎。
老百姓們心中對大漢還是有感情的,所以王莽稱帝的十多年間,匈奴趁亂不斷侵擾邊境,中原各地盜賊動亂不息,無論是遠在天邊的邊地郡縣、還是近在京師周邊的地區,無論是起義軍還是盜賊兵團,都要麼打着大漢将軍的名号,要麼幹脆稱自己是劉姓宗室的後代——
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的在反抗王莽的時候,把自己與大漢扯上關系。
如今散落在各地的勢力,既不是老百姓日思夜想的漢室貴胄,又不像當初戰國時期的六國那樣擁有世代流傳下來的基業,根據我的判斷,大漢必然再次複興,毋庸置疑!”
隗嚣說:“你說周朝滅、漢室敗的區别确實有點道理,但是你隻不過看到這些随波逐流的蠢貨打着漢室的名号,就盲目的判斷漢室會再次站起來,怕是有失偏頗吧!
當初,秦王朝失去了人民群衆的支持,導緻政權被推翻,最終天下落入了劉邦的手裡,難道當時的百姓就已經預測到這天下是大漢的了嗎?
說到底,還不是誰有本事誰就能奪得天下,普通老百姓念叨兩句什麼的,根本不值一提!”
班彪因此寫了一篇《王命論》用來讓隗嚣看清天命、認清事實。
《王命論》中說:“堯帝禅位給舜的時候叮囑道:‘上天任命由你負擔起執掌天下的職責。’
舜在禅位給禹的時候也是這麼說的。
當時,後稷、契都是唐堯、虞舜的臣子,然而經過了漫長的歲月,契的後代建立了商朝,後稷的後代才建立了周朝,成為了統領天下的人主。
劉氏開創大漢,承襲的是堯帝的天命,堯帝屬于火德,大漢也是火德——這就是證明。
而且當初漢高祖拿着三尺劍斬殺了白帝,就已經正經了他是炎帝之子的化身,所以高祖本就有鬼神的庇佑,才使得他擁有讓天下之人支持他、歸順他的能力。
綜上可得,這天底下從來沒有哪個憑空冒出的無根基之輩、從來就沒有哪個一點兒功勞和美名都沒有的平庸之徒,能夠登上這神聖、權威的天子之位!
大家不知道漢高祖是炎帝之子的化身,不知道他早就是天命的承襲者,隻看到他曾經隻是一個無名小卒,趁着天下大亂的時機吃上了時代的紅利,僥幸奪得了天子之位。
殊不知,老天會授予誰天子之位,這是早就已經定好了的,僅靠智慧和蠻力難以做到。
這世上還有不少人沒有意識到這一點,還以為自己有伸手摸天的機會,所以才冒出了那麼多禍亂國家、篡權奪位的亂臣賊子,真是替這些人感到悲哀!
“有那麼多百姓流離失所,被餓死、被凍死在路邊成為一具森森白骨的人數不勝數;他們所需要的也隻不過是區區一金來買食吃、買衣穿而已,但是他們甚至連這都做不到,最終隻能死在路邊的臭水溝裡。
這又是為什麼呢?
因為有的人生來就是貧窮、悲慘的命。
天生窮命的普通人,就連想得到一金都難如登天;那麼天子可是掌握全天下所有資源的主人,同時又擁有着神明鬼怪的庇護,這難道是随随便便就能擁有的命數嗎?
雖然大漢在開國初期也遭到了不少阻礙與突發事件,比如骁勇善戰的韓信和英布(即 黥布)威脅到了天子的地位,比如實力強勁的項梁和項羽與漢高祖劉邦争奪天下,再比如成功篡奪大漢天命的王莽——
這些人都嚴重動搖了漢天子的皇權,但是最終都是要麼死于刀斧之下,要麼被剁成肉醬、五馬分屍。
至于其他那些觊觎皇位、企圖篡位奪權之輩,無論是從勇力還是智謀上看,都比不上上述那幾位,所以天子之位對于普羅大衆來說簡直就是癡心妄想!
當初陳嬰的部下建議他僭号稱王,而陳嬰的母親敏銳的意識到了天命問題,告誡陳嬰說陳家世代貧窮低賤,突然一時身居大位、一夜身價暴漲,對他來說不是一件好事,于是阻止他稱王。
王陵的母親知道在楚漢相争的過程中,天下必然會落入高祖手中,因此她甯願拔劍自刎,也要勸勉王陵一心一意效忠大漢。
這兩位女性擁有超前的眼界和敏銳的判斷力,她們對命數有着無比清晰的認知,對于興衰成敗、福禍氣運的推理預測如此準确,所以才能保住後代無窮無盡的榮華富貴,成為後世人們口中稱贊褒獎的英雄母親。
難道四處征戰、招賢納士的大丈夫的見識還不如一介女流嗎?
到底是窮還是富,到底是賤還是貴,這都是天生注定的,而個人的前途發展到底是光明順遂、還是困難重重,到底是會笑到最後、還是慘淡收場,這些都是靠人力去實現的。
陳嬰的母親之所以勸陳嬰不要稱王,是因為她知道以陳嬰的家世地位,承擔不住‘王’這一身份帶來的資源和重量。
王陵的母親之所以勸王陵效忠高祖,是因為她知道漢高祖命中注定就是要成為統領天下的人主,跟着他準沒錯。
如果一個人能清晰地認識到自己的命,以及清晰地判斷出未來的走向,那麼他也就能搞清楚自己到底是不是帝王的料了。
“高祖能成為漢天子,不僅是因為他是赤帝之子,而且他還擁有寬和明斷、通達仁慈的品質,對于人才的選擇和任用有自己的一套邏輯,能夠放下姿态深入到群衆、基層當中去,與各種各樣的人才都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對于張子房(即 張良)提出的建議和計策也都毫不猶豫地加以采納。
原本是在屋内舒舒服服的洗個腳,高祖都能放下享受,聽取郦食其為自己出謀劃策;
韓信隻不過是混迹于衆兵當中的一個無名小卒,高祖不嫌棄他的身份,能聽取蕭何的建議,給韓信授予大任;
陳平隻不過是一名逃難的亡命之徒,高祖不在乎他的境遇,不聽信他人诽謗、诋毀的讒言,一舉将陳平提拔為自己身邊的心腹謀臣。
各路英雄豪傑、賢才智士,隻要是高祖覺得對自己的開創大業有用的人,基本上都全盤接納;有勇力的骁将為他出生入死的征戰沙場,有智慧的謀士成為他身邊盡心盡力的輔佐——
這才是高祖能夠建下大漢基業、開創大漢王朝的大緻做法。
對于高祖是天選之子這件事,早就有了數不清的祥瑞和感應,所以當初韓信和張良見到高祖之後才會感歎道,這是上天的安排、是老天指定的人選。
所以高祖并不是單靠努力和拼命就能成為天子的。
當世的英傑才俊都能意識到天命歸漢這一點,也都像陳嬰、王陵那樣老老實實守住自己的本分,不會像韓信、英布那樣有自己稱王稱霸的非分之想,不再被角逐競争、奪取天命的外門邪說擾亂了心智。
他們清晰的認識到上天授予皇權的那個人早就已經現世,在這種情況下如果還想着貪一貪皇位、過一把皇帝瘾,那麼隻會被陳嬰和王陵的母親所嘲笑、被世人所看不起。
因此隻有看清自己的命數,并在原本屬于自己的領域裡深耕、努力,老實本分的做自己該做的事,那麼子孫後代将有享不盡的福氣,家族氣運也永世不會枯竭!”
隗嚣認為班彪的話全是胡說八道。
班彪見隗嚣聽不進自己的勸告,認為自己繼續跟在隗嚣身邊,怕是會被他的失敗所牽連,所以跑到河西地區找窦融避難去了。
窦融任命窦班彪為從事,對他非常器重,因此班彪就開始給窦融當起了謀士,為他做思想工作,勸窦融為漢室效力。
13.早年間,窦融聽說了劉秀的為人和戰績,覺得他是個值得信賴的首領,因此打算到東邊去投靠劉秀,然而由于河西地區離洛陽實在是太遠了,一路上的阻隔和艱險太多,因此一直就沒有途經向劉秀表明自己的心意。
随後,窦融跟在隗嚣的屁股後面,使用劉秀開國之後所建立的曆法,隗嚣還假模假式的給窦融頒發了将軍的印信。
隗嚣表面上拉攏民心、籠絡英豪,而實際上是想要建立自己的稱帝的資本。他派了一位名叫張玄的能說會道的辯士,去給窦融洗腦:“更始帝明明都已經稱帝了,現在竟然被人趕下了台,怕是劉姓早就被上天抛棄了!
如今您就算投奔了劉秀,而他根本就不是那個天選之人,萬一不久以後他也像更始帝那樣慘敗,你豈不是要大禍臨頭嗎?到時候再後悔自己投奔錯了人,可就來不及了!
現在正是各路勢力相互角逐的時候,還不知道天下最終花落誰家,像你我這種擁有資本的人應該各自霸占着一塊地盤,然後再找機會與公孫述合作。
就算達不到六國分庭抗禮的水平,至少也能像趙佗那樣稱為一方霸主!”
窦融聽完張玄這麼說之後,拿不定主意,把自己手下的賓客豪傑叫來商議。
有個人站出來說:“占蔔預測的符文上都已經明确了寫了當今皇上的名字;還有早在王莽執政的時期,就已經有了谷子雲、夏賀良這種見多識廣、博學多才的道士說過,大漢必然要再次接受上天的任命。
那個劉子駿(劉歆 字 子駿)就是因此才改名為‘劉秀’,想讓自己成為那個天選之人。
在王莽執政末年,西門君惠想借此立劉子駿為皇帝,結果事情敗露,劉子駿被殺害,西門君惠還是堅持:‘預言上說的沒錯,劉秀就是真正的天子!’果然,現在就出現了那個真命天子。
這些事情尚且曆曆在目,大家都明明白白看在眼裡的呀!
況且短短幾年内,稱帝的人有那麼多,隻有劉秀所擁有的土地面積、勢力範圍是最廣的,隻有他的軍事實力是所有勢力當中最強的,隻有他的政策号令、律法規章是最清晰嚴明的——
既有預測結果,又有實際情況作為參考,怕是除了劉秀之外沒有人能擔當的起天子這個位置!”
此話一出,大家便叽叽喳喳的讨論了起來,有人贊同也有人反對。
窦融已經拿定了主意,準備到東邊去投奔劉秀,便派出長史劉鈞等人帶着自己歸誠的奏疏前往洛陽。
恰好早在幾天前,劉秀就已經派人前去征召窦融了,劉秀的使者半道上見到了劉鈞,于是使者就帶着劉鈞等人一起回到了洛陽面見劉秀。
劉秀見到劉鈞後高興的不得了,聚餐歡飲結束後,就讓他帶着自己親手寫的玺書回去向窦融複命,玺書中說:“當今公孫述霸占着益州地區,隗嚣占領着天水郡,蜀與漢之間到底誰能決出勝負,一切都看将軍您投向哪一邊啊!
如今将軍您決定支持我,您對我的恩情、您立下的功勞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了!
如果您想像齊桓公、晉文公那樣,像輔佐像周王室一樣,匡扶衰微的漢室,那麼我希望将軍能夠堅定信念不要動搖。
如果您想要成立自己的功業,與我和公孫述分庭抗禮、三分天下,那麼也希望您能盡快拿定注意。
現在紛争不斷,天子之位尚不穩固,大一統的局面還沒有形成,而且我與将軍您之間相隔甚遠,在實力差不多的情況下,我們倆之間沒法相互吞并對方。
我相信,如今将軍身邊的那些謀士中,肯定有人像當年任嚣勸趙佗控制南越七郡(蒼梧、鬱林、合浦、交趾、九真、南海、日南)一樣勸您控制河西地區。
想要稱王稱霸的人,确實可以占領土地,但是人民群衆到底支持誰,這個可就各憑本事了。”
随後,劉秀任命窦融為涼州牧。
窦融拿到劉秀的玺書,大家看了其中的内容之後都吓得倒吸一口涼氣,河西之地的豪傑都佩服劉秀的眼界和明斷,驚歎于他竟然能預料到遠在萬裡之外的人說了些什麼。
14.董憲帶着劉纡、蘇茂、佼彊離開下邳來到蘭陵縣,讓蘇茂和佼彊幫着龐萌圍攻桃鄉的城池。
當時劉秀征正在蒙縣,得知桃鄉出事後便留下辎重,親自率領輕銳部隊連夜向桃鄉飛馳而去。
劉秀到達亢父縣的時候,有人提出屬官和士兵趕了一路都累壞了,應當找個地方歇一腳;劉秀認為亢父縣地理條件太差,道路狹窄,容易被人兩頭夾擊,于是帶着部隊繼續向前行進了十裡路,然後在任城停了下來;此時,劉秀的部隊離桃鄉還有六十裡。
第二天一早,将領們說可以繼續向前進兵了,龐萌得知劉秀趕來,也整理好軍隊準備開戰。
劉秀下令,要求任何人都不得擅自出戰,将士們喂飽馬匹、填飽肚子,好好休息一陣子、養好體力,等着龐萌那邊作戰的勁頭過了再說。
當時吳漢在東郡,劉秀派使者快馬加鞭趕去把吳漢叫來。
龐萌等人看到劉秀堅守不出,都開始自我懷疑了起來:“劉秀連夜趕了幾百裡路,好不容易到了這邊,按理來說應該與我們酣暢淋漓地的打一場才對,怎麼現在反而按兵不動呢?
怕是他是想讓我們主動過去找他挑戰,然後将我們一鍋端了吧?我們千萬不能中他的計!”
然後,龐萌就發動所有兵力全力攻打桃城。
桃城中的百姓和将士聽說劉秀帶着大軍就在自己不遠處坐鎮,所有人都信心倍增,更加衆志成城地抵禦龐萌的進攻,以至于龐萌等人連着攻打了二十多天,硬是打不下來,将士們一個個都累得精疲力盡、沒精打采。
受到劉秀的發兵诏書後,吳漢、王常、蓋延、王梁、馬武、王霸等人都趕來與劉秀會合。
等人員都集齊了之後,劉秀便率領着這些将軍發兵救援桃城。
劉秀親自上陣作戰,士兵們備受鼓舞、士氣大增,将龐萌殺了個落花流水。
慘敗過後,龐萌、蘇茂、佼彊也顧不上收拾了,當晚就逃到了董憲那裡。
秋天,七月丁醜日,劉秀到達沛郡,來到了湖陵縣。
董憲和劉纡帶着幾萬人在昌慮縣屯紮,然後派人去聯合五校兵的剩餘賊人團夥,共同在東海郡的建陽縣防守,抵禦劉秀的進攻。
劉秀到達蕃縣,此時離董憲的部隊還有一百多裡,将士們又一次提出應當火速進兵與之交戰。劉秀知道五校兵的軍中沒有足夠的糧食,時間拖久了必然會自動退去,于是拒絕了将士們的提議,讓他們加固營壘、嚴防死守,等着董憲和五校兵的聯盟自行瓦解。
過了一段時間,五校兵果然離開了董憲,到這時,劉秀再次親臨戰場,指揮各部将士們從四面八方向董憲發起總攻。
三天以後,董憲的部隊被打得潰不成軍。
董憲和龐萌狼狽出逃,退入郯(音“譚”)縣防守。
八月己酉日,劉秀到達郯縣,命令吳漢留下來繼續進攻董憲,自己帶兵收服彭城和下邳。
吳漢攻下了郯縣之後,董憲和龐萌又被逼無奈來到了東海郡的朐(音“渠”)縣。
劉纡已經徹底亂了陣腳,完全不知道自己該何去何從,他手下有一名叫高扈(音“戶”)的士兵,将劉纡斬殺了之後,帶着剩餘部隊向劉秀投降。
吳漢繼續進兵圍困朐縣。
16.冬天,十月,劉秀到達魯縣。
17.張步得知耿弇的部隊即将到達,便派出大将軍費邑在曆城縣的曆下城屯兵,然後又安排了一部分人在祝阿縣屯兵;泰山和鐘城也被張步要求建立了幾十座營寨,以防備耿弇的進攻。
耿弇帶兵渡過黃河後,率先向祝阿縣發起進攻,從早上開始發動攻擊,不到中午就成功将城池拿下。
随後,耿弇讓圍困祝阿城的将士故意空出來一個角,讓城中的敗兵逃到鐘城去彙報祝阿戰敗的消息,以擾亂鐘城将士們的軍心。
果然,鐘城中的人得知耿弇拿下了祝阿城,一下子人心大亂,心态全都崩潰了,于是所有人都扔下鐘城的堡壘各自逃命。
張步的大将軍費邑讓他的弟弟費敢去鎮守曆城縣的巨裡聚。
耿弇帶着部隊大兵壓境,給巨裡聚形成了巨大的壓迫感,然後督促軍中的工匠趕緊造出攻城器具,并且向軍中各部下達命令,要求三天以後全力進攻巨裡城。
命令放出去之後,耿弇故意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放走了幾個從巨裡城中逃走的費敢的士兵,任由他們把自己約定三天以後攻城的消息通知費邑。
到了約定的時間,費邑果然帶着三萬名精銳将士來營救巨裡城。
耿弇暗自竊喜費邑中計,對将領們說:“我之所以讓人趕緊造攻城器具,就是為了把費邑給騙過來。這幫人現在正在進軍途中,還沒有安營紮寨,也沒有做好任何作戰的心裡準備,現在不去打他們更待何時?”
然後耿弇留下三千人圍困巨裡城,親自帶着一幫訓練有素的将士來到高岡之上,看到費邑的行軍隊伍之後,耿弇一聲令下,所有将士們便從上往下發起沖鋒,費邑的軍隊沒有任何防備,頓時被沖得七零八落,費邑本人也在此次突襲中命喪當場。
耿弇把費邑的頭顱砍下來,拿給巨裡城中的人看,城中的将士見狀,一瞬間失去了所有作戰的激情,大家鬧哄哄的急成了熱鍋上的螞蟻。
費敢見軍中大亂,已經沒有了與耿弇相抗衡的架勢,便帶着手下的部衆逃回去找張步。
耿弇把巨裡城中的辎重糧草全都收入自己軍中,然後率領部隊去收服其餘尚未投降的城池、營堡。
共有四十多座營堡投降于耿弇。
至此,整個濟南郡成為了劉秀的勢力範圍。
當時,張步的大本營在劇縣,他讓自己的弟弟張藍帶着二萬名精兵鎮守齊郡的西安縣,青州各郡的太守也都聚集了好幾萬人鎮守齊郡的臨菑縣;臨菑縣的守軍與西安縣的守軍相隔四十裡。
耿弇來到西安城東南部的畫中邑,正處于臨菑城和西安城之間。
西安城雖然不大,但是城池堅固,而且鎮守西安城的張藍手上的士兵都是勇武矯健的精兵,耿弇覺得這不是一塊好啃的骨頭;而臨菑城雖然看起來挺大,而實際上隻不過是一個紙老虎,想要将它拿下,比西安城容易得多。
于是耿弇放出假消息,要求衆将士五天之後全力進攻西安城。
張藍得知耿弇的進兵計劃,更是加強了西安城的全天警備、防守工作。
到了第五天,耿弇在大半夜分發食物讓各部将士飽餐一頓,做好作戰準備,到了第二天清早,率領着所有兵力來到了臨菑城下。
耿弇的護軍荀梁一個勁兒的勸阻:“要是現在攻打臨菑,西安城的張藍一定會來營救的!
但是如果您現在打西安城,以臨菑的軍事實力,沒有救援的可能,還不如現在打西安為妙!”
耿弇說:“你想錯了,我之前早就放出消息說今天要打西安,張藍五天前就開始日夜警備,就是為了防着我帶兵打過去,他現在肯定還處于防守狀态、擔心着西安城的安危,哪裡還有精力去搭救别人?
臨菑城中的将士還以為我們今天會打西安,根本不會想到我軍其實要打的是他們,趁他們沒有防備的時候帶兵打過去,必然會陷入巨大的混亂之中,要不了一天,我就能把臨菑打下來。
隻要臨菑城敗了,西安城必将孤立無援,同時張步所在的劇縣距離西安城又遠,等我們打完臨菑再進攻西安城,那他們才是真正的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張藍戰敗逃走是必然的結局。
這就是所謂的一舉兩得、一石二鳥。
如果現在我們真的去攻打西安,萬一短時間内拿不下來,在如此堅固的城池下浪費過多的時間,損失的其實是我方的大量兵力。
就算萬幸,能夠成功攻破西安城,那麼張藍跑去找臨菑城幫忙,兩邊的兵力一會合,這就給了他們喘息的機會,甚至還有可能派出偵察兵來打探我方的情報。
而我軍在敵人的地盤上作戰,既沒有後續的運糧部隊提供物資補給,攻打西安城又造成了巨大的人力損耗,要不了十天半個月,我們就成了張步的甕中之鼈了!”
說完,耿弇就率領部隊向臨菑殺去。
隻花了半天的時間,臨菑城成功被耿弇攻破,耿弇順利占領臨菑城。
張藍得知臨菑已落入耿弇之手,吓得趕緊扔下西安城,帶着部衆回到了劇縣。
耿弇禁止士兵們四處搶掠,必須等張步的大部隊來了之後再讓他親眼看着臨菑城被破壞,以挑起他的怒氣。
張步聽說耿弇是這麼個打算,笑得合不攏嘴:“尤來軍、大彤軍當初有十多萬人,我拿下他們輕輕松松。
現在大耿子的人遠不如尤來和大彤軍的人多,而且又是一些遠道而來的疲敝之衆,我怕個什麼?”
于是張步帶着他的弟弟張藍、張弘、張壽以及前任大彤軍首領重異的部曲,對外号稱二十萬兵力,浩浩蕩蕩的來到了臨菑城的東邊,準備向耿弇發起進攻。
耿弇上書說:“我現在守着臨菑城,已加固城池、整頓好了士兵,嚴防死守、抵禦張步的進攻;而張步現在帶着大軍從大老遠的劇縣趕來,将士們早已忍饑挨餓、體力不支。
我已經想好了,如果張步要攻打臨菑,我就假意把他們騙入城中,趁他們進兵時半路發起突襲;
如果張步要帶兵撤退,那我就發動城中的士兵緊随其後、追擊敗軍。
反正臨菑城現在已經是我的大本營,将士們的士氣和信心都空前高漲,我隻需要在城中讓将士們得到充分的休息,然後以飽滿的精神狀态投入到戰鬥中去,去攻打這支士氣低迷、狀态不佳的隊伍,簡直易如反掌。
要不了半個月,我就能把張步的腦袋摘下來。”
寫下彙報文書後,耿弇就帶着一部分将士在菑水附近列陣,正好遇到了重異的部隊。
耿弇帶領的突騎部隊想與重異較量一番,但是耿弇擔心如果重異敗了,會打草驚蛇,使得張步不敢進一步進兵深入,于是故意向重異示弱,帶着這些騎兵一溜煙逃回了臨菑城的小城當中。
耿弇在小城裡列開軍陣,讓都尉劉歆、泰山太守陳俊分别帶領着自己的部衆在臨菑城下列陣。
張步率領大軍氣勢洶洶的直奔耿弇的營地,與劉歆展開了一場激烈的混戰。
耿弇來到齊國王宮中一處廢棄的高台上,看到劉歆和張步打了起來,然後親自率領着一部分精兵橫向發起突擊,于臨菑城東在張步的軍隊中橫沖直撞。
要不了一會兒,張步的将士們都潰散而逃,張步慘敗。
在漫天的飛石和箭雨之中,耿弇的大腿中了一箭,他忍着痛拿出配刀将箭杆截斷,身邊沒有一個人知道他受了傷。
到了太陽即将落山的時候,耿弇才下令撤軍回城休整,到了第二天早上,耿弇再一次整頓軍隊出城作戰。
當時,劉秀在魯縣,得知張步率領大軍進攻耿弇,立刻帶兵奔赴戰場前往支援。
劉秀當時還沒有到臨菑,陳俊對耿弇說:“劇縣來的兵力太強了,現在還是關閉寨門好好休息一下,等陛下來了之後再想辦法。”
耿弇說:“如果陛下真的要來,我們這些做臣子的應該殺牛宰羊、準備好醇美的酒水,做好迎接天子、百官視察軍營的工作,難道你是要把這些賊寇交給陛下處理嗎?”
說完,便火速進兵與張步激烈對戰。
從早上一直打到了下午,張步再次慘敗。根本數不過來耿弇的部隊殺了多少敵兵,隻知道路邊的水溝、壕坑裡都填滿了敵人的屍體。
戰争進行到了這一步,耿弇很清楚,張步馬上就要出逃,特意提前在張步逃亡的必經之路上安排了埋伏的人馬。
天完全黑了下來,張步果然準備離去,這時路邊的伏兵蜂擁而上,把張步一直逼到了钜昧水附近,共追了八九十裡,這一路上放眼望去全是綿延不絕的屍骨。
耿弇收獲了二千多輛兵車的辎重。
張步逃回劇縣,兄弟幾個所帶來的部隊也都各自解散離開。
又過了幾天,劉秀的部隊到達臨菑,親自犒勞慰問拼命作戰的将士,舉辦了盛大的慶功酒宴。
劉秀對耿弇說:“當初韓信攻破了曆下城,既為大漢立下了赫赫戰功,也為他自己的事業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如今将軍進攻祝阿城,也是為你自己建功立業之路添上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你們都是在齊郡的西部地區立下的功勞,而且對大漢的意義、對自身的發展都具有差不多的重要性。
當初韓信攻打的是原本就已經投降于高祖的華無傷和田解,而将軍您可是攻破了與我旗鼓相當的勁敵;由此看來,您立下的功勞又比韓信的要更難得、突出一些。
田橫烹殺了郦食其之後投降,高祖為了起用田橫,專門叮囑郦食其的弟弟郦商不要跟田橫計較仇怨;
張步之前殺了我的光祿大夫伏隆,如果他願意投降于我,我也會勸大司徒(伏湛,伏隆之父)放下恩怨——
這兩件事也是異曲同工之妙。
将軍當時在南陽的時候,向我請命,說是要平定彭寵、打下張豐、讨伐張步,我當時還以為你所說的目标太大,不太容易做到呢!沒想到,你立下了這樣的志向,最終果然可以實現!”
随後,劉秀到達劇縣。
耿弇帶兵追擊張步,張步逃到了青州北海郡的平壽縣。
蘇茂帶着一萬多人來支援張步。
蘇茂責備張步說:“南陽的延岑如此兵強馬壯,他本人又能征善戰,即使如此,也被耿弇打得落荒而逃,難道您忘了嗎?
大王怎麼能這麼草率的與耿弇交戰呢?
您不是已經派人來找我了嗎?就不能等我到了再說進兵的事嗎?”
張步自責道:“唉,是我辜負了你,我真是無地自容啊!還能說什麼呢!”
劉秀派使者去告訴張步和蘇茂,如果他們倆有誰能殺了對方向自己投降,有列侯之位的封賞等着他們。
張步毫不猶豫的殺了蘇茂,然後袒露出上身來到耿弇的軍中請求投降。
耿弇讓人把張步送到了劉秀那裡,然後帶兵占據了平壽城,城中還有十多萬張步的部衆,以及七千多輛裝有辎重的兵車。
耿弇在平壽城中設置了青州地區十二個郡的旗幟,讓步兵把城中之人以郡為單位,分别安置在對應的旗幟之下,然後把這些人分别遣送回了自己本郡的老家。
張步的三個弟弟(張藍、張弘、張壽)看到張步已降,于是主動把自己關進了監獄,劉秀下诏赦免了三人的罪過,并封張步為“安丘侯”,讓他和妻兒居住在洛陽。
至此,還剩下琅邪郡不在劉秀的掌控範圍内,于是劉秀調任陳俊為琅邪太守,前去收服琅邪地區。
陳俊帶着部衆剛進入琅邪郡準備赴任,當地的盜賊團夥聽說陳俊來了,全都吓得原地解散了。
耿弇率部來到了城陽國,收降了五校兵的殘餘勢力。
至此,齊地徹底平息,納入了劉秀的勢力範圍之中。
耿弇整頓好部隊後返回京師。
身為将領,耿弇共收服了四十六個郡,在三百座城中展開了大面積的屠殺,從來沒有吃過敗仗。
18.劉秀下令建立太學院,供皇室宗親上學。
劉秀回到洛陽皇宮,來到太學院考察。
太學院中學習的内容都是以古代經典書籍為基礎,對禮法規範、禮儀制度、樂曲制度都有明确的規章條例,已經初步具有了正兒八經學堂的樣子。
19.十一月,劉秀免去了伏湛的大司徒一職,任命侯霸為大司徒。
太原人闵仲叔在民間的名聲不錯,侯霸慕名将他征召為大司徒府上的從屬官;闵仲叔來到府中後,侯霸根本不與他談論任何政事相關的内容,隻是不停地噓寒問暖、寒暄客套而已。
闵仲叔對此非常不滿,說:“剛得知大司徒要任用我的時候,我真是又高興又緊張,覺得自己何德何能會被大司徒欣賞。
結果現在跟大司徒交談了這麼一會兒,興奮和緊張全部一掃而空,換來的隻不過是失望罷了!
難道我真的水平不夠,他怎麼一點兒工作上的内容都不問問我呢?
如果我沒這個本事,那麼大司徒就不應該征召我。
既然聘用了我,那麼又不問我政事、國事,這不就是讓人才無用武之地嗎!”
說完,闵仲叔留下一篇彈劾自己的文書,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20.早年間,五原人李興、隨昱,以及朔方郡人田飒、代郡人石鲔、闵堪各自擁有自己的武裝力量,并對外自稱為“将軍”。
匈奴呼都而屍道臯若鞮單于派使者請求與李興等人和親,想聯合他們一起立盧芳(假劉文伯)為皇帝。
李興等人帶兵來到單于王庭迎接盧芳。
十二月,李興帶着盧芳進入邊塞,以五原郡的九原縣為國都,随後打下了五原郡、朔方郡、雲中郡、定襄郡、雁門郡,并在這五個郡中都安排了太守、縣令等各級長官。
盧芳與匈奴之間展開軍事合作,對北部邊境的郡縣造成了不小的侵害。
21.馮異負責治理、建設關中地區,經過了三年的經營,越來越多的人歸附劉秀,進入關中地區居住,上林之地從原本的小城邑變成了大都城。
有人上奏給馮異潑髒水:“馮異的權力太大了,他在老百姓心中的地位也日漸攀升,不僅如此,他還稱自己為‘鹹陽王’。”
劉秀把這份舉報奏章交給馮異看,馮異頓時吓得冷汗直冒,上交奏疏道歉認罪。
劉秀回複:“将軍您與我之間,從關系上來說是君與臣,但是從感情上來說,與父子的情分沒有差别,我怎麼會對你産生疑心呢?你沒有必要吓成這樣!”
22.隗嚣對自己的能力和智謀非常有信心,甚至到了有些自大的程度,經常把自己擺在周文王的位置上,美滋滋的幻想自己未來的前景,時不時地就拉着手下的将領一起商議稱王之事。
鄭興說:“當初文王已經擁有了三分之二的天下,但是他還是本分地當殷商的臣子;
後來周武王與八百位諸侯不約而同地展開了軍事會面,所有諸侯都勸說武王應該讨伐商纣王。
然而即便如此,周武王仍然認為當時并不是讨伐殷商的最佳時期。
漢高祖四處征戰,那麼多年都是以‘沛公’的名号在外征伐。
如今您雖然實力強勁、能力出衆、智謀超群,但是不像周武王那樣擁有累世的功業積累;
您雖然手下精兵強将如雲,威名傳遍整個西州,但是您不像漢高祖那樣有推翻秦朝的蓋世之功。
周武王和漢高祖的條件您都夠不上,卻想要稱王稱霸,這不是讓自己成為了衆矢之的嗎?隻會加速您失敗的進程罷了,哪裡還有功成名就可言?怕是現在還不是稱王的時候吧?”
隗嚣發熱的頭腦暫時被鄭興給破了一盆冷水,清醒了一點,于是稱王一事便被擱置了下來。
後來,隗嚣又設置了一大堆僅有天子朝廷才能用的官職,想要借此機會凸顯自己的高貴與權威。
鄭興又說道:“您設置的中郎将、太中大夫、使持節這類的官職,這都是隻有天子才能用的,臣子沒有資格在自己的官府上設置這些職位。
您給自己安排這些官職,隻不過為了讓自己看起來像天子一樣、過一把幹瘾而已,但是您并沒有天子的實權,這麼做不僅不會讓您的地位有所提升,反而會影響您在世人眼中的名聲和形象,是非常不值當的。
而且您現在已經依附于洛陽朝廷,這種做法也是對當朝天子的不尊重啊!”
隗嚣雖然對這話感到憋氣,但是确實不得不承認鄭興說的有道理,于是這些官職也被取消。
當時,關中地區的将帥多次上書勸劉秀可以攻打公孫述,劉秀把這些奏疏拿給隗嚣看,想看看他會不會先主動發兵,來測試隗嚣對自己的忠誠度。
隗嚣上奏表示,三輔地區勢單力薄,不足以與公孫述的勢力抗衡,再加上盧芳(假劉文伯)又占據了邊境的郡縣,以證明現在并不是讨伐公孫述的好時機。
劉秀很清楚隗嚣想借着公孫述的力量來制衡自己、不願讓天下歸于一統,于是劉秀故意在回信中減少了一些禮儀稱謂,表明自己是君主、隗嚣是臣子的身份地位。
由于隗嚣與馬援、來歙關系很好,所以劉秀多次派馬援和來歙去勸隗嚣來到洛陽接受官職和爵位。
隗嚣也連連派出使者,找各種理由向劉秀表示婉拒,說自己沒有為大漢立下任何功勞,希望等到天下無戰事、四海歸一了之後,就回到老家當一名隐士,再也不參與世俗的紛争。
劉秀再次讓來歙去勸隗嚣,讓他把自己的兒子送來朝廷當人質。隗嚣當時得知劉永和彭寵都已經被劉秀平定,稍微對劉秀的軍事實力感到震驚和畏懼,于是讓自己的長子隗恂跟着來歙回到了洛陽。
劉秀任命隗恂為胡騎校尉,封他為“镌羌侯”。
鄭興趁着隗恂去洛陽的機會,在隗恂出發前拖他幫忙在隗嚣面前替自己說清,希望他能允許自己回東邊老家安葬自己的父母;然而隗嚣以為鄭興是想借着這個機會投奔劉秀,因此并沒有答應鄭興的請求,而是給鄭興搬了家,增加了他的俸祿和職位。
鄭興跑去找隗嚣,說:“我父母去世之後,一直到現在都還沒有安葬,所以我才提出要請假回家。
如果我因為您給我增加了俸祿、置辦了新的宅院,就順勢留下來,這豈不是相當于打着我父母的名号、實則是給自己謀求晉升機會嗎?
我要真是這種不遵守孝道、滿眼都是權勢利益的無恥小人,那麼将軍您還要我這樣的人有什麼用呢!
如果您擔心我不會再回來,那麼我把妻子和兒女留下來,自己一人回去安葬父母即可,您何必對我有諸多猜疑?”
隗嚣最終還是讓鄭興和他的妻兒一同回到東邊去了。
馬援也帶着自己的家眷跟着隗恂來到了洛陽,然而由于跟着馬援一同到來的賓客實在是太多了,于是馬援提出希望能夠留在上林苑中屯田;得到了劉秀的批準。
隗嚣手下的将軍王元認為天下格局未定,不知最終天子是何人,于是完全沒有心思搞自己的本職工作,而是撺掇隗嚣:“當時更始帝在長安建國的時候,大家都紛紛支持他的統治,所有人都盼着更始帝能讓天下重回太平盛世。
就連您也義無反顧的投靠了更始帝。
結果等更始帝下台後,将軍您可是慘到差點連立足的地方都沒有了呀!
如今南邊有公孫子陽(即 公孫述),北方有劉文伯(盧芳),跨越天下四海,稱王稱公的人有十幾個,然而您難道僅憑這些儒酸文人的一兩句說辭,就要放棄在西州這邊的大好事業,跑到千萬裡以外的洛陽以求保全自己的機會嗎?
您如果真這樣做了,怕是又要像之前那樣翻車啊!
當今天水郡城池完好、土壤豐饒,是天下各地軍事水平最高的地方之一,我願意帶着一小撥人馬,幫大王封鎖住函谷關,可以輕而易舉地将關中之地掌控在您的手中——
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啊!
就算您無意收服關中,那麼您好好休整士兵、豢養戰馬,占據把守住險要的關卡、隘口,也能割據一方好一陣子呢!
我相信,您隻要守住自己這一畝三分地足夠久,洛陽的政權必然會出現變故,到時天下的格局将會在一次發生改變。
就算您當不了一統天下的帝王,至少也是稱雄一方的霸主啊!
現在對您來說最重要的是,千萬不可以離開天水郡前往洛陽,要知道魚離開了水就會死,龍從雲端墜落,就像一條蚯蚓一樣渺小普通了!”
隗嚣心中雖然覺得王元的話說的非常合自己心意,但是目前已經讓自己的長子隗恂到洛陽當人質去了,為了保住隗恂的性命,也不敢做出太過分的事情,隻好仗着自己的地盤險阻關隘較多,一心打着割據一方的算盤。
申屠剛建議隗嚣:“人心所向之人就是上天要幫助、庇佑的那一方,失去人心之人就是上天要放棄、抛下的那一方。
當今皇上就是靠着人民群衆的支持和擁戴才坐上的天子之位,他擁有上天的庇護,這不是人力可以改變的。
如今皇上多次給您送來玺書,言辭誠懇、幾乎是全身心地相信将軍,可以看出陛下是有與您同甘苦、共患難的心思的呀!
哪怕隻是一介平民,許下了承諾之後都會心甘情願為對方赴湯蹈火,何況現在向您許下承諾的可是堂堂天子!
将軍您到底在徘徊猶豫些什麼?歸順大漢後,陛下哪裡會虧待您?投靠公孫述您又能得到什麼好處呢?
如果您真的懷有僭越稱帝的心思,那可就真的辜負了陛下對您的殷切期盼,也會在後世之人口中留下千古罵名啊!
在事情還沒發生的時候,一切預言、預判您都認為這隻不過是一紙虛言;而等事态已經發展成熟,預言已經變成現實之後,再後悔就來不及了。
我知道有很多忠臣對您的勸谏,您都不放在心上,而我這把老骨頭今天所說的都是發自肺腑、真心為您考慮的忠言,希望您能好好想一想!”
隗嚣并沒有聽取申屠剛的忠告。
從這以後,隗嚣身邊的忠厚長者、四處遊曆的謀士都漸漸地離開了他。
23.王莽執政末年的時候,交趾地區的好多郡都關閉關卡,嚴防死守,防止外寇侵擾。
岑彭與交趾牧鄧讓的關系非常好;有一次,岑彭給鄧讓寫了一封書信,滿篇都是稱贊劉秀聖德與功勞的内容,随後岑彭又讓偏将軍屈充把自己寫的檄文公告帶到江南各地進行宣傳,然後在各地推行劉秀的政策規章。
鄧讓成功被岑彭說動,于是帶着江夏太守侯登、武陵太守王堂、長沙國國相韓福、桂陽太守張隆、零陵太守田翕、蒼梧太守杜穆、交趾太守錫光等人一起派遣使者向劉秀進獻寶物特産,以表達自己歸誠的心意。
劉秀将上述這些人都封為了列侯。
錫光原本是漢中人,擔任交趾太守後,給當地的蠻人夷人帶去了中原地區的禮儀文化,當地的少數民族都受到了漢文化的熏陶和影響。
後來,劉秀讓宛(音“淵”)縣人任延擔任九真太守,任延帶領百姓農耕紡織,教給他們中原婚喪嫁娶的習俗。
正因如此,嶺南地區的百姓接受中原文化的洗禮,就是從錫光和任延手上開始的。
24.本年,劉秀派人去征召處士(即 有才能有品德的歸隐之人)太原人周黨和會稽人嚴光等人來到京師。
周黨入朝拜見劉秀時,隻是跪伏在地,但是并不叩頭彙報自己的名字,并提出自己不願入朝為官,隻想遵從自己的心意當一個自在的閑人而已。
博士範升上奏:“太原人周黨、東海人王良、山陽人王成等人有幸受到了陛下的青睐,還派出使者一連請了他們三次,這才肯上車來到洛陽面見陛下。
現在在朝堂之上,周黨連拜谒之禮都用不全,隻是趴在地上卻并不自報家門,這實在是太目中無人了,把陛下的威嚴完全不放在眼裡!
如此驕橫之人,就應該讓他們埋沒在世代的洪流中,永遠不予以錄用!
周黨這種人,要說有文采,又寫不出什麼像樣的文章來;要說有武力,也不能捍衛君主為國家出生入死。
這些人充其量隻不過是一群沽名釣譽、嘩衆取寵的虛榮之輩,有什麼臉跻身于三公之位?
我願意幫陛下去考考這些人到底是不是有真才實學,聽聽他們到底是不是有保國安民、實現天下太平的真本事。
如果我誤會他們了,微臣願意被定為诽謗之罪,接受相應的處罰;如果他們就是那些貪慕名聲、無真才實幹的人,那就是打着‘處士’的清高名頭,來找陛下換取功名的奸詐之徒!全都應該定為大不敬之罪!”
範升的奏疏交上去之後,劉秀下诏:“古時候的那些英明聖德的君主,也有不願臣服于他的百姓,也有對他禮節不周到的人。
像伯夷、叔齊兄弟兩個甯願餓死在首陽山,也不願意在周王朝任職,不願接受周王朝的俸祿。
那麼周黨不接受我的聘用,自然也是因為他有自己的追求與志向,我沒有必要強迫他為我做事。
現在我下令,賜予這些人四十匹布帛,讓他們回去吧!”
劉秀年輕的時候和嚴光是同學,劉秀即位以後,派了好多人到民間拿着畫像去求訪他,最終在齊國找到了嚴光。
在劉秀的一再堅持下,嚴光才坐上公務車,跟着使者來到了洛陽。
劉秀任命嚴光為谏議大夫,但是遭到了嚴光的拒絕。
嚴光離開洛陽,在富春山中靠耕地釣魚為生,在自己家中安然度過了醫一生。
王良後來被劉秀任命為沛郡太守、大司徒司直。
王良在任職期間一直恭謙退讓、儉樸節約,家裡自己蓋的被子都是粗布做的,吃飯喝水用的器具都是瓦器,而且他的妻子、兒女從不在中央安排的宅院中居住。
後來,王良生了一場病,請假回到家中休養,過了一年,劉秀又再一次請他出山任職。
然而王良剛到荥陽,突然病情加重,沒有辦法再繼續向前進發了,于是打算在半路上去見一見自己的朋友叙叙舊。
可是他的朋友并不願意見他,說:“你既沒有提出過什麼治國安民的計策,也沒有為國家立下什麼汗馬功勞,卻身居朝廷要職,承擔着這麼重要的責任。
而你現在一會兒又是請假回去養病,一會兒又是響應朝廷征用,現在又跑來見我,這忙忙碌碌的好像腳不沾地似的,你都不嫌煩啊?”
說完給王良吃了個閉門羹。
王良聽完這話羞愧的無地自容,于是回到家中,無論劉秀怎麼派使者去請他,他就是堅持不出來了。最終王良在家中病逝。
25.漢元帝劉奭時期,莎車王延曾經在朝中當過一段時間的人質,對中原文化非常感興趣。
後來經曆了王莽奪權篡位,匈奴趁此機會又拿回了西域各國的掌控權,隻有延不願意接受匈奴的管理。
延常常叮囑自己的孩子們:“你們要世世代代當大漢的臣子,不能背叛大漢,知道嗎?”
延去世後,由兒子康繼任成為新莎車王。
在王莽篡權的那段時期,有一千多名西域都護的妻兒和從屬官都沒法回到中原,莎車王康帶着周邊的國家抵抗匈奴的襲擊,保護了這些人的生命安全。
随後,康派人帶着自己的文書到河西地區去打探中原的情況。
窦融拿到莎車王康的文書之後,承制(經過授權,可以根據皇上的旨意靈活行使職權、下達命令)立康為“漢·莎車建功懷德王”,任命他為西域大都尉,負責統籌管理西域的五十五個屬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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