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無蘇浩晨(六)

學校要舉行校慶會演,我們班的何娜娜報名參加了。

何娜娜應該會來當鋼伴。我想的是讓蘇浩晨也報名參加,他拉小提琴,我們在排練的時候,隻要讓他在何娜娜面前再拉一次“舒伯特”……

蘇浩晨聽我說完,便風風火火地收拾好東西,準備回學校。

蘇浩晨的母親一言不發地在旁邊看着我們,她的眼裡充滿了擔憂,我那時還不懂這擔憂意味着什麼,等我明白後,才開始懊悔我錯過了多少應該追溯的細枝末節。第一次排練定在周日的音樂教室。蘇浩晨那天有種隆重的誇張,穿白襯衫和黑西褲,甚至打了個紅領結。他走進來的時候,有女生發出“咯咯”的笑聲。

“别怕,何娜娜一會兒就來了。”我把他拉到我身後,像護崽一樣,幫他擋住那些惡意的視線。

我說完這話,場内立刻就安靜下來了,所有人都朝我們身後看去。

是何娜娜。

她沒有像往常那樣紮高馬尾,頭發很溫柔地披在肩膀兩側,清純得像株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蓮花。

她沒和我們打招呼,直接坐在鋼琴前,問我們:“可以開始了嗎?”“等一下。”蘇浩晨忽地向前,他拿起小提琴,鼓起勇氣看向她,“何娜娜,你會彈《舒伯特A大調奏鳴曲D574》嗎?”

何娜娜沒說話,擡手開始彈了起來。

我看到蘇浩晨吸了一口氣,也閉眼拉動琴弦。

空曠的音樂教室,沒有人說話,隻有時緩時急的鋼琴聲和小提琴聲,美在這裡流動、回蕩,婉轉好似春天。

直至一曲結束,所有人才恍然醒來。

蘇浩晨的小提琴還架在肩畔,他問:“何娜娜,你還記得我嗎?”

何娜娜低頭看着鋼琴,她清冷的聲音響起:“不記得了。”一下子,教室裡又恢複了嘈雜,我知道,他們肯定是在談論這場突如其來的八卦。

蘇浩晨還想說什麼,但班主任走了進來,她把蘇浩晨叫走了,讓我們剩下的人自己排練。

差不多到黃昏的時候,我們已經把合唱的曲目唱了好幾十遍,蘇浩晨才拖着懶散的步子回來,面色蒼白。

我把他拉到門外的合歡樹下,他嘴角一撇,沒哭,但是聲音低啞:“耿小敏,老師建議我不要參加。她說隔壁班的琴伴長得漂亮大方,我們班的琴伴,還是換個人吧……”

我想安慰他,他又自顧自地說:“不參加也沒關系,我就是難過……

“難過她真的不記得我了。”

我輕輕抱住他,他靠在我肩膀低聲嗚咽。合歡花開得茂盛,仿佛有一個玻璃罩在我們頭頂,我們在這美麗的樹下裡,互相依偎,互相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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