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無蘇浩晨(五)

那個暑假我過得并不快樂,我每天看書、複習,偶爾也會幫爺爺去山上放牛。

有一次,我躺在草地上直接睡着了。再睜眼,已是晚上了。

滿天都是星星,又多又亮,亮得甚至讓人懷疑是不是太陽上被蒙了一層紗布,日光就透過那些紗布的小孔鑽出來,細細密密彙成我眼前的迢迢星河。

這一刻,我竟然覺得有些遺憾,蘇浩晨沒在我身邊。

要是蘇浩晨那隻小狗在,他一定會快樂得直拍手吧。或者像知了一樣,喋喋不休地贊歎個不停……

開學時,我從村裡回到縣城的家。

再次看到母親,她比之前更黑、更瘦了些。

她好像忘記了我們的争吵,一直念叨着要給我做些什麼菜,我也笑着附和她。

隻是,在夜裡,我還是能聽到她房間裡傳出低低的歎息。

開學第一天,蘇浩晨沒來上課。發了新課本,我默默地把上學期我和蘇浩晨之間的分開的桌子推一起,兩張桌子之間整齊排列起來。

我邊做筆記邊想,蘇浩晨,等你回來上課,我就跟你道歉。

但他一直沒有回來上課。

直到期中考試後,班主任說要開總結會,意思就是又要開家長會。我打電話告訴母親,她小心翼翼地問我:“那我,明天家長會還來嗎?”

我一下愣住,鼻子有點兒泛酸:“來,你來,穿什麼都可以。”

我還記得,那天天氣很好,溫度不高,不是很熱。

母親特意把頭發梳整齊紮上去,臉上還笨拙塗了一層粉底霜,看得出來她是特意為我這樣做的。

“是不是塗得不好看,我沒化過妝”她摸了摸臉,沖我不好意思地笑。

“沒有,很好看。”我偷偷地擦了擦眼角的濕潤,領她進教室。我退到教室外,站在門口,看她坐得筆直,聽老師在講台上講話……

我知道,經過今天的事,我和母親之間,才算是徹底釋然了。她出來之後告訴我,其實是小賣部老闆娘送她的粉底液,老闆兒子打電話讓她過去領禮物,說她是被抽中的幸運老顧客,可以免費。

是蘇浩晨,我連忙讓母親自己乘車回去,我自己則往小買部趕去。走到店門口,我一眼就看到蘇北晨了。

他比上學期還要憔悴。現在店裡的人不多,他正半躺在沙發上看書。

我走進去,小聲對他說:“謝謝你幫我媽……”

他傻樂呵:“沒事,誰讓我們是好朋友。”

他這樣說,我更不好意思了。我沒敢看他,仔細端詳,才發現他的臉上有好幾處瘀青,像是打點滴後的那種針眼。

他發現我的目光,趕緊把臉藏到書頁裡蓋住。

我也沒多問,隻說:“我想到讓何娜娜想起你的辦法了。”

真的嗎?”他目光一閃,開心得把那本書扔到一邊,書沒放穩,“吧嗒”一聲掉在我腳邊。

風吹動書頁,我看到上面寫着:《罪與罰》陀斯妥耶夫斯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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