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散文)

文/侯然(蛩嘶蟬語)原創

住十字街口高樓上的人,若放眼窗外時,視野便顯得格外的寬闊。他的住處,就在這樣一個地方。

每逢春暖花開的季節,身處鬥室,獨倚着這一扇小小的玻璃窗,凝神極目四望,便隐約可見,遠近處,縱橫交錯的道路兩旁,于刺目的朝暾映射下,與和煦的春風搖拽裡,滿眼淨是些聳動飄逸着的連片樹冠,以及懸挂于梢頭的點點珠露,仿佛半空裡點綴着的一連串鑲嵌了“水晶”的遮眼綠雲。它們熱烈地相互簇擁着,時而浮沉,時而搖曳,時而歡歌,然後便各又迤逦連綿地碧翠抖顫着,似一條條滿溢的綠流,彼此緩慢地淌向渺遠模糊的天際。

這些已連片成萌的撐天綠樹,是十幾年前建設河西新城時,從各地移植而來的。誰曾想,它們居然入鄉随俗,長勢如此喜人!想來,植物比人要更有适應性些。盡管移植前,樹們也已被殘忍地截去手臂,又從熟悉的曾時刻汲取養分的土壤裡被生生地掘起,但它們卻并沒從此就一蹶不振,與怨天尤人,反而倔強且樂觀的一勁生長着,終于又在異鄉的天空裡,奉獻出屬于自己的一片綠意。

也不知有多少晨昏,他從這一片片綠蔭下走過。他感歎于樹的頑強生命力,及其四海為家的精神。即使渾身傷痕的新植一地,樹們也要竭力将根深深的紮進土裡,直長至重新舉起無數條參天的手臂。也許,它們更擅長以枝葉的歡呼,來表達自己此刻的痛快淋漓。

清晨,恰逢送孩子上學之時,道路就明顯的擁塞一片了。從各小區出入口,分散向每一條道路延伸,那些送孩子的飛馳的電動車,就像一群炸了窩的蜜蜂,淩亂而急迫地穿插于行人與汽車之間,簡直令人眼花缭亂,目不暇接。汽車則被動地堵塞在路口,而慢似爬行的烏龜。一些孩子顯然精神抖擻地沐浴于晨光熹微,一些孩子卻仍睡眼惺忪頭發散亂,但皆為要趕在上課前,沖進各自的班級裡。

接下來,則是一波上班時人潮車流的洶湧。

而菜市場門前,也正交錯着買菜人,那紛忙倉匆的身影。

此後,一切就又趨于平靜。暫無人潮湧動,車輛也一律暢行……。

更繁忙的景象則在黃昏以後,樓下那條臨街開滿飯店的食街,便又逐漸複活,一時也就變得人頭攢動起來。當夕陽的餘光,毫不吝啬的,匆匆将她那最後一抹金輝,塗遍房檐樹梢,以及行人惬意的臉頰之後,便陡得就跌進西天那無限幽深的溝壑,而失魂落魄的漠然消逝不見。

塵世的煙火,在黃昏以後,也就愈加濃郁了。向層疊的樓頂天空望去,則又仿佛袅袅地蒙着些輕煙,那是戶戶晚炊的煙霧,冉冉袅袅的彌漫缭繞在暗灰的半空。天空也就向更黑處,暗去。

那些白日時,碧翠蔥茏的綠樹,此刻也仿佛偷隐了起來,唯留下一團墨黑般的神秘了。

此時,街燈混着遠近樓房明滅的燈火,猶如滿天耀眼的繁星閃爍。

一劃而過的車子,時密時疏的滑行着。密時,猶如一條條密集的長龍,首尾相接而去,密麻又猶似蚊陣;疏時,則又若寥落辰星,點點灼灼,卻格外孤單寂寞。但全都一忽間,就滾滾而去,頃刻便消隐在遠路的盡頭。

一身運動衣裝扮的青年男子。步幅很大地,匆匆自路口,由西向東而去。他很輕易的就越過了前方的行人,也不知他是否在趕一場情人間約會,還是受什麼要緊的事催促。

對面小區剛走出的一對,似乎是情侶。女孩靓麗,一根長辮,左右有節奏地擺動,無聲撫摩着她的肩背。她一時伸出手,挽住男孩的臂;一時又湊過頭,似對其莺莺耳語;一時索性撲進情人懷裡,一起踉跄着,向一輛的士走去。

一家飯店的喧嚣,吸引着路人好奇的目光,便又有幾個躊躇的人,終于打定主意,邁入店裡。四下的夜空裡,似也到處彌漫着飯菜獨有的香味。菜香在夜空中持續發酵,似乎隻需輕輕的一嗅,便要沉醉。

他的眼光,越過一條路,又一條路,向夜的更深更遠處看去。那都是些他再熟悉不過的地方,閉着眼,也想象得出它們此時的模樣。

其實,窗外是那光與影演義的世象而彙聚的精彩,

窗外也是俗世欲望派生出的種種陸離光怪,

窗外不也是一幅流動着詩意與夢的畫麼?

他卻蓦地收回向外凝視已久的目光,

暗忖:窗外,實在叫人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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