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友

文章系原創首發，文責自負。本文參與書香瀾夢第114期“夜”專題活動。本故事純屬虛構。

冬至過後，巴國城已經變得有些寒冷。大街上，巡夜的捕快走得飛快，除了幾處大戶人家和客棧門口挂着的燈籠，全是昏黑。還沒到兩更，刺骨的寒風裹着雪花，洋洋灑灑地飄落。

捕快挨家挨戶地察看，腰間懸着的刀鞘左右搖擺。偶爾還要回過頭去，看下身後的街道。街上已經沒有行人，寂靜一片。官府頒布了宵禁的命令，三更之後，禁止在大街上行走。再加上今天晚上下着點小雪，人們早早地回家或者幹脆待在家裡不出門。

捕快來到一條胡同口，忽然放慢了腳步。在一家當鋪門口，隐約有個男人的身影靠在牆上。捕快抽出腰刀，走上前去正要盤問，男人搶先開了口。

“别誤會，大人”那男人解釋道，“我隻是在等一個朋友，我和他約定兩更在這裡見面。我們在十多年前就約定好了。聽起來是不是很不靠譜，聽我解釋下。那時候這裡還叫做龍鳳酒樓，不是個當鋪。”

“三年期還是酒樓”捕快把刀收回刀鞘，“後來被拆了，才改成的當鋪。”男人向前靠了靠，當鋪門口燈籠昏黃的光照亮一張枯瘦的臉，他有一雙細長的眼睛，左臉眉角處有一處刀疤，他的脖子上圍着一條貂皮圍巾，看起很是古怪。

“十五年前的今晚，”他接着說道，“我跟師兄何鐵一起在龍鳳酒樓喝酒。他是我的師兄，也是我的好友。我倆個都是土生土長的巴國城人。我們那會兒一起在鐵錘幫當徒弟，師父是幫主趙鐵錘。那會兒，我十九歲，他二十一歲，由于一些原因，我要離幫出走。第二天一早我就要到大漠去。何師兄說什麼也不肯離開鐵錘幫，我相信大漠有很好的機會。那天晚上我們就約定十五年後的這個時候，就在這個地點，我們相聚再見一面，不管身在何處，到了哪個地方，都要回來。”

“聽起來有點像真的”捕快笑了笑，“那你們分開之後，還有聯系嗎？你還能認得到他嗎？”

“分開之後，我們就失去了聯系。”男人回答到，“大人，您知道大漠有多麼廣闊，寫信是件非常困難的事情。我一直在大漠四處奔波，也沒有個固定地方，斷了音信是很正常的事情，不過我一直相信，隻要師兄還活着，今天晚上他一定會來。至于樣貌，我隐約還有點印象，個頭和大人您長得差不多高。隻要他沒帶圍巾的話，站在我面前，我一定認得出來。”

男人跺了跺腳，身上的雪花簌簌地落下。

“還差一刻到兩更。”男人說道，“我相信師兄一定會來的。我剛回到巴國城時，聽說鐵錘幫解散了，不知道師兄現在過得好不好，在哪裡？希望他過得能有我一半好吧，師兄是個老實人。”

“五年前鐵錘幫就解散了，有些人留在了巴國城，有些人離開了。”捕快說到，接着問了一句，“你在大漠混得很好吧？”

“沒錯，我在大漠四處闖蕩，每天與不同人打交道，練就了一身武功。”男人臉上有幾分得意之色。

捕快向上拉了拉圍巾，隻露出兩隻眼睛。

“我要繼續巡夜去了，希望你能等到你的朋友。他兩更沒到的話，你會離開嗎？”

“當然不會，我會繼續等他一會兒，直到三更。”

捕快向前走了幾步，又轉過來頭來。

“三更之前，務必回到客棧，不要違背宵禁令。”

“當然，大人，我住的就是對面的龍門客棧。幾步路就過去了，放心大人。”

“那就好。”捕快留下一句話，繼續巡夜去了。

天空的雪變小了一些，風卻變得更大，寒風穿過街道，時不時傳來一兩聲嘯叫聲。那個為了十五年前約定的男人，繼續在昏黃的燈光裡等待。

兩更剛過，一個瘦長的身影，從街對面飛快走來，徑直走向男人。

“是歸來嗎？”那個身影不确定地問。

“是你嗎？何師兄？”男人驚喜地問道。

“老天有眼”來人驚叫一聲，上前一步緊緊抱住男人，“歸來，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大漠那麼兇險，你能活着真的是太不容易了。哎呀，都十五年過去了。可惜龍鳳酒樓不在了，不然，咱們還能好好地再喝他個不醉不歸。”

“我還不錯，活得很好。你變了好多，比我印象裡高了一點。”

“是嘛，我二十一歲之後，好像又長了一點，也很奇怪。歸來，你在大漠怎麼樣？”

“很不錯，我練就了一身的武藝。你呢？師兄，聽說鐵錘幫解散了。”

“哎，一言難盡啊。五年前師父趙鐵錘，比武被王仁雲打敗，心灰意冷，解散了鐵錘幫，歸隐了。我現在巴國城謀了份差事，将就生活。外邊冷，要不我們兩個到對面的龍門客棧，邊喝邊聊。”

兩個男人挽起胳膊，一邊走，一邊聊走向對面的龍門客棧。燕歸來，就是大漠歸來的男人，滔滔不絕地講在大漠的故事。來人則用圍巾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低着頭走路，隻顧聽燕歸來說話。

一進入龍門客棧，屋内燈火如炬，把個大堂照得的透亮。燕歸來看了一眼身邊的那個人，連忙把胳膊抽了出來，厲聲問道：“你不是我師兄何鐵，你是誰？十五年再怎麼變化，也不能把雙眼皮變成單眼皮。”

來人解下圍巾，露出一張鐵青的臉，呵呵笑道：“但是，十五年足以讓一個好人變成一個壞人。”說着一揮手，十多條黑影串入屋内，将燕歸來團團圍住。

“你已經被捕了。‘花蝴蝶‘燕歸來，官府海捕公文發的到處都是，你還想逃脫。在你進牢房之前，我這裡還有一張你的老朋友寫給你的信，你不妨看看。”來人說着，伸手從懷中取出一封信來，二指一夾，輕輕發力，信徑直飄向燕歸來。

燕歸來展開信。剛開始看，手還很穩，讀到最後，雙手不住地顫抖。信很短：

歸來師弟： 

       我準時按照約定來到了約定地點。在你向前靠攏站在燈籠下的那一刻，我已經認出了那張海捕公文上的畫影圖形。我不忍心親手抓你，另外喊了一個捕快前來執行任務。

                                                                                           何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