寵物愛人(原創連載)
第一卷。遇見既榮幸。第十五章。冬天的第一場雪。
元旦前下了一場聲勢浩大的大雪,馬路上的樹枝都被壓斷了,環衛工開着除雪車将路面上厚重的積雪鏟除,車輛堵塞,鳴笛聲不絕于耳。街邊的早餐店裡溫暖的燈光透過洋洋灑灑的雪花,灑落成人間的一縷溫暖。雪繼續下着,我們被妹妹的哭聲吵醒,姐姐也突然驚呼的從自己的房間跑出來。
“媽!你快來!”
衛生間裡姐姐幾乎帶着哭腔催促母親進去。
她們兩個人在裡面嘀嘀咕咕的,一會哭一會笑。兩個人像是有說不完的話。爸爸掀開被子,原來是娃娃尿床了。我去給她擦幹屁股換上新的尿不濕。爸爸開始換床褥床單。本該是一個美好的可以睡懶覺的早晨,被家裡的兩個女兒全給作廢了。
“桐熏。你帶着一莳去買早飯吧。”母親的一個眼色,透露出她們要背着我們做事情。
爸爸有些莫名,“咋了。一大早上的咋咋呼呼的。她又鬧哪樣呢?”
母親白他一眼,伏在他耳邊輕語,“笑笑來那事了。我教她怎麼用衛生巾。你倆男的在家不合适!快去吧!”
爸爸如夢初醒,臉上帶着老父親的笑意。
“一莳!走!咱爺倆去買早飯去!”
胡亂的穿上衣服,厚厚的羽絨服包裹着我,将臉躲在帽子裡,露出兩個眼睛。一出單元門,就被冷空氣嗆了一口。父子二人咯吱咯吱的踩在雪地上,頓時來了興緻,我們踩雪玩,專門挑雪厚的路面走,還比賽打滑,看誰滑的遠。
“哎!一莳。等放寒假了。爸爸帶你們滑雪去吧。城西開了一個滑雪場,咱們也去玩一玩。但是啊!期末考試要考一個好成績。這可是你上初中第一個期末考試!要考的漂漂亮亮的!”
我一臉得意,“沒問題啊。爸!你再帶我們去吃銅鍋涮肉吧。上次那家銅鍋涮肉太好吃了。我還想去!”
“哎呀!想吃咱們今晚上就去。今天這雪啊差不多會停的。晚上爸爸早回來,帶你們去。吃完了咱們再去逛超市,明天就元旦了,采購去!把爺爺奶奶姥姥姥爺都叫來一塊過!”
一路說說笑笑的就來到了街道上,對面一排都是快餐店。包子鋪門口的籠屜上冒着煙,排隊買包子的人很多。爸爸提議買灌湯包,叫我先去排隊,他則是去另一家買馄饨。母親喜歡那家的馄饨。男人如果愛自己的女人,是會從謹小慎微的事情上體現出來的。
“不放蝦米不放辣,多來點香菜。”爸爸記着母親的喜好。
排隊的時候,一個身穿我們學校校服的身影插在了我前面。這麼冷的天他穿的很單薄,校服裡面是一件連帽衛衣,他把帽子扣在頭上,衣服緊緊裹在身體上,他來回晃動着身體。他高我一頭還多,身體健壯。
“你幹嘛插隊啊。後面還有人呢。”我嘟囔着。
後面的人也有些不滿。
誰想到他惡狠狠的回頭,一雙犀利的眼睛像利劍一般掃着後面的我們。我不禁怔了一下。
是他。仲律言。他嘴裡冒出了熱氣,同時還帶着煙草味道。
我不敢看他,而他卻瞪了我幾秒。就這幾秒足以讓我啞口無言,退避三舍。
他買了十個包子,轉身出門的時候再一次與我對視,我的眼睛閃躲,從氣場上我已經一敗塗地。他在我面前将一個包子塞進嘴裡,他咀嚼食物的時候,咬肌來回蠕動,已經出現了男子的雄性風範。我們肩膀劃過彼此,他身上的煙草味道再一次襲來。
我出門的時候,還尋找他的蹤迹,他順着人行道往東邊走去,他一邊吃一邊走,身影在落雪的樹下顯得尤為單薄,别人都是行色匆匆,唯獨他任憑風雪調戲着少年的身軀。爸爸将我羽絨服的帽子扣在我頭上。
“走!回家。太冷了。别凍着。”
那天,母親給我下了一道死命令。以後不準去姐姐的房間睡了。必須回自己房間睡。姐姐也不準在我房間睡。我們姐弟倆以後要“楚河漢界”。
姐姐居然也默許了。我問為什麼,她說她長大了,有些事情不方便。
而爸爸媽媽也開始商量着要換大房子了。
爸爸看上了南邊開發區的住宅樓,說以後市裡會大力開發南邊,新家買在那裡肯定不虧。小果子叔還要拉着爸爸一塊搞建材生意,說以後建材市場将會是一塊大蛋糕。反正小果子叔做生意是一把好手,爸爸自然同意合作。但是這樣一來,家裡買房子的錢就有點不太夠了。
而我滿腦子裡卻是仲律言的影子。他的那雙眼睛,刻在了我的大腦裡。
昨晚下雪的時候,仲律言再一次騎上自己的山地車,跑出了那個家門,他跟父親說了,要是父母再冷戰,他就讓父母都找不到他。雪夜裡,一頭倔強的小野獸瘋狂的在馬路上奔馳着,一路不管車流人海,橫沖直撞。叫罵聲在他身後不絕于耳,他才不會理會這些。一雙眼睛惡狠狠的盯着前方,他不知道終點還要多久才能到,雙腿像是機械一樣一刻停不下來。呼吸急促,雪片都刮進了嘴裡,身上已經開始冒出熱氣。終于在一棟老式紅磚樓房前停下,一口氣跑到五樓。這裡原本居住的人家已經很少了,多是些來這座城市打工做買賣的外地人,租住在此。樓道裡有煤球,自行車,還有一些無用的破爛家什。他拿出脖子裡挂的鑰匙,打開門走了進去。幸虧還有電,燈亮了,空蕩蕩的房間裡,隻有一個人造革的老舊沙發。這是他爺爺奶奶的老房子,年代久遠。他從這裡過完了他的童年。童年裡他備受爺爺奶奶的呵護。父母工作忙碌沒有時間管他,他是在奶奶的懷裡一天天成長起來的,他喜歡奶奶身上香胰子的味道。他父親是在公安局工作,母親是一名軋鋼廠的後勤人員。工廠效益越來越差,後來國有轉承包。她母親主動下崗了,開始做生意,從南方倒騰小家電,一開始沒經驗,賠了家底。為此他父母天天吵架,後來又跟人合夥開美容店,可是被人家騙了。家裡唯一的收入隻有他爸的工資,有一部分還要還債。他父母吵得不可開交。他父親勸他母親還是找個班上,别想着做生意發财,說他母親不是那塊料。可他母親偏偏不信命,非要幹個樣子給他們看。他從小就聽着父母的争吵過活,他其實也不太喜歡自己的父母,但是他不能讓父母離婚,理由就是在爺爺去世前說過,咱家不能有離婚這樣的“醜事”會被人家笑話。父親忍氣吞聲答應了爺爺的要求。可是後來他發現父親回家的次數少了,老是說加班,單位忙。
那是一個夏天,他跟母親一塊去夜市出攤,母親給他五毛錢讓他自己去買汽水喝,他跟旁邊幾個随大人一塊出攤的小夥伴,去市電影院那邊玩,穿着不合腳的大拖鞋,拿着會發光的“寶劍”追逐打鬧,一瓶汽水五毛錢,喝完了把瓶子還回去還能換一根兩毛的冰棍,他們坐在電影院的台階上,看着人來人往,台階下面是臨時大排檔,一排排的燒烤攤,花蛤蜊在油鍋裡爆炒加上足量的辣椒,揮發出嗆人的香辣味道。一場電影結束了,紅男綠女紛紛走出影院,他在這群人裡一眼看到了自己的父親,他上去拉住父親的手,爺倆四目相對,空氣裡有了粘稠的窒息感。
“爸爸。爸爸!”
父親驚慌,忙撇開了他。不好意思的又看向身邊的女子。
女子彎腰去撫摸仲律言的小腦袋。“這是言言吧。看這臉髒的。阿姨給你擦擦。”
女子拿出手帕,潔白的手帕上是沁人心脾的脂粉香。
他躲了一下。孩童的直覺告訴他,這個女子跟自己的父親有糾纏不清的關系。
“爸爸。我要吃烤串!你陪我去!”
他要帶父親離開這個是非之地。這裡人來人往,無數雙眼睛都在看着他們。小夥伴們也都聚集了過來。
可他的父親卻極其不耐煩,甩開他的手,“找你媽去!”
他親眼看着父親與那女子彙入人群,淹沒在影影綽綽的夜市燈火裡。
“仲律言!你爸要給你找小媽了。”
小夥伴的一句玩笑,激起了他的憤怒。他與他們扭打在一起。撞倒了隔壁攤的啤酒桶,他身上沾滿了啤酒。攤子老闆過來才将他們拉扯開。
他站在原地嚎啕大哭,小夥伴一哄而散。攤子老闆抓住他細瘦的胳膊。
“叫你家大人來!給我賠!”
不遠處音樂響起,舞台上是一夥跳舞的年輕女子,濃妝豔抹,性感的衣服。劣質的音樂設備。雪花機開始往人群噴灑幹冰制造的雪花。一段勁歌熱舞上演了。
雪花飄到了他的頭上,他看着洋洋灑灑的雪花,打了一個冷顫。
那天後,他便生了一場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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