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城

淩晨三點，海燕被急促得的門聲驚醒，她迷迷糊糊地應了一聲。

母親帶着哭腔喊：“海燕，外公又送到搶救室了，快給我買火車票回去，越早越好。”

海燕一激靈爬起來，打開買票軟件傻了眼，五點才開售。母親流着眼淚，在屋子裡走來走去地收拾，最後卻隻攏了一個背包的衣服。

母女兩個窩在沙發上，無言地等到五點。海燕買到七點的車票，火速打車送母親到火車站。

海燕的心火燎火燎的，外公今年已經去了急診室三次。如果不是情況緊急，姨姨們是不會半夜通知母親。

回老家的第三天，母親欣喜地打電話回來，外公終于脫離危險，轉移到普通病房。

海燕和妹妹海莺長舒一口氣，跟母親讨論給外公買點什麼吃的。

母親心不在焉地說：“随便買點水果就行，外公沒什麼胃口，就想吃點耙耙柑。”

接着母親吞吞吐吐地小聲說：“小表妹子涵也趕回來了，哭得吓死人，還偷偷跟我說，讓我留在老家，照顧你們外公外婆。”

心直口快的海莺冷笑了一聲：“喲，這也學會了看人下碟啊！老媽，你莫不是答應了吧！”

海燕趕緊接過話：“媽你在老家多住些日子，等外公情況穩定了再說哈。”

海莺對着海燕翻白眼：“姐，你攔着我做啥子？"

海燕歎氣：“老媽那個脾氣，你越攔着她，她越要去做。你說多了親戚的大實話，老媽還怪你沒有人情味。”

這幾天晚飯時間，子涵在親友群裡發照片。老媽在病床附近忙前忙後，姨姨們背着手站在旁邊，臉上有了笑容。

幹瘦的外公隻剩下一把骨頭，眼眶凹進去，皺着眉頭喝着粥。

海莺看完手機摔在茶幾上，又想起什麼，抓起手機，指着其中一張照片緊張地說：“姐，老媽頸椎病莫不是又發了吧？你看她又開始歪頭了。”

海燕給老媽打電話，電話通了海莺一把搶過去：“老媽，這十來天你是不是又逞強，一個人白天夜裡守着外公？”

海燕在旁邊着急地嚷嚷：“媽，你們可是六個兄弟姐妹，不是獨生子女啊！你心疼你弟弟妹妹，不心疼你自己，我還心疼我媽！”

父親在一邊忍無可忍：“你是老大，我們都承認，你也快六十的人了，莫在護着那些四五十的人了撒！”

母親吞吞吐吐的争辯：“前幾年爹媽生病，我又不能每次都回來照顧他們......”

海莺咆哮：“醫藥費可都是你的退休金付的，你還想怎麼樣！”

外公出院了，母親送外公回了村子，打電話告訴海燕，她打算在村裡留幾天，觀察觀察。

海莺很緊張：“老媽，你不會真的想留在村子裡吧？”

母親遲疑了一會：“醫生說剛恢複的病人要注意營養，我留下來給外公做幾天好吃好的。”

海燕瞪了海莺一眼：“老媽，外公外婆想吃點什麼，我們買了寄回去。”

母親想了一想說：“後面隔一段時間再買點，選一點方便面，面包什麼的吧。哎，老人家年紀大了，農村裡老鍋老竈的，沒人在跟前，有大魚大肉吃不到嘴裡，冰櫃裡都塞滿了喲！”

挂了電話，海莺氣鼓鼓地踢了一腳垃圾桶：”小時候為了家裡，老媽大學都不上了，非要在家掙工分。現在老了還要操心這個那個的，長姐這麼難做啊，哎！”

沒過幾天，母親自己回來了。

看到坐在客廳的母親，剛下班的海燕愣了愣：“媽，外公怎麼樣？誰在照顧他？”

母親露出笑容：“舅舅回村啦，這次懂事了，把南邊的主卧讓出來給外公住。”

說完母親皺着眉頭，摸了摸脖子，海燕說：“老媽你趕緊吃藥睡覺去，頸椎病又發了是不是？”

母親回來之後，每天早晚都跟舅舅打個電話詢問外公外婆的情況。海莺海燕也買了不少東西寄給舅媽，讓她回村的時候捎回去。

海燕上班的時候，收到海莺的電話：“老爸老媽又吵起來了喲！”

海燕不以為然：“吵了一輩子了，哪天不吵睡不着，随他們去吧！”

海莺嚷嚷：“這次不一樣，你快看親友群，舅媽發了個群收款，讓幾個姐姐平分舅舅的誤工費。爸說找人打聽過了，舅舅本來三天打魚兩天曬網，被老闆開除了，自己沒臉才說回老家照顧外公的。”

海燕打開聊天記錄，幾個姨姨的消息蹦出來：

大姐，我們才借錢給兒子買了房子結婚。

大姐，我家孩子在上大學哦，你曉得的。

大家，你帶頭，你先付了我們再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