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舞吧,知識
盼望着,盼望着窗外的栀子花開了,縣一中又一次迎來了畢業季。
坐在教室最後一排的楊樹由于季節原因整個人有點困乏。
刺啦!刺啦!奇怪的動靜傳來。
是撕書的聲音。
同桌大皇子按耐不住高中三年的壓抑,在這高考倒計時最後一天開始爆發。
“少年,起來嗨呀,你看窗外高三的都瘋起來了。”
“你現在不瘋是想等到以後再慢慢回憶嗎?”
楊樹看着神經兮兮的大皇子,心中一萬匹草泥馬奔騰而過。
内心獨白道:“我想瘋啊,可是我是背負安靜美男子标簽的人,我一背就是三年,在這最後一天我可不能破壞我在你們心中的形象。”
他心裡這樣想着,身體卻開始不老實,放下手裡的《鬼吹燈》,假裝尿急出去上個高級,看看自己這屆高三比上屆如何。
“嗚嗚,哦呦!”
“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
政教處主任在校園裡破口大罵。
“反了,反了,你們都瘋了!”
昔日在校園裡威風凜凜的平頭哥,此時在即将畢業的學生眼裡顯得滑稽可笑,毫無威嚴。
“嘿,那個平行班的,那個學生,我看見你了啊!”
政教處主任指着四樓某個叫聲最歡的地方,他準備殺雞儆猴,讓這群即将畢業的小猴子們安靜下來。
“去你的吧!”
一本新華字典擲地有聲。
“來啊,來抓我啊。”
又是一本漢譯英大詞典完美的從高空抛落。
“自由,freedom!”
不知是誰将書本撕碎,撒向了樓下。
那些碎片化的知識像雪花,像鴿子,像剛剛盛開還未凋落的栀子花,在空中飛舞,翺翔,凋落。
帶着紅袖章的體育老師一把将主任拉到過道,他真怕哪個不長眼的學生把自己的領導送到醫院。
教學樓前一片雪白,令人很容易想起以前冬天下的大雪。
高二幾個刺頭也跟着學長狂歡,但終究是不敢太過于放肆,在自家老班一個眼神下暗淡退出這場狂歡。
楊樹遠遠看見了分班前的同桌,馮歡喜,昔日蒼白的肌膚在分班後兩年裡多了絲血色,顯得有些嬌豔欲滴。
她此刻旁若無人的拿出了自己的OPPO手機,将政教處主任和滿天飄舞的書籍定格在了16年的夏天。
看見沉浸在記錄美好時光中的馮歡喜那麼投入,楊樹沒有上前打擾,轉身彙入了去高級的人流。
這是自己最後一個上午第二節課課間休息!以後廁所往來不絕的盛況很難再見了。
楊樹嗅了嗅空中熟悉的氣溫,背過雙手,像村長一樣思考,皺眉頭。
那些要好的閨蜜再也不能下課一起去廁所,那些鐵鐵的哥們朋友再也不能去蹲坑時冒一根。
不過這些與自己有什麼關系呢?
看不見就看不見吧。
片刻楊樹麻溜的進去放了放水,帶着一身臭味又回到了教室。
教室裡男男女女開始互相在校服上簽名,這樣的場景楊樹同學以前沒有見過,也沒有在書上看見過,這令他很是新奇。
猛男小賤在女生堆裡來往穿梭,不一會兒身上就寫滿了全班女同學的名字。
這讓班裡其他男生很是羨慕嫉妒恨,畢竟那可是全班女生的簽名啊!
楊樹最希望能夠得到丁香姑娘的簽名,那是自己喜歡了整個高三的女生,雖然自己的喜歡有些莫名其妙死乞白賴,導緻吓得人家不敢理自己,但是馬上就要畢業了,分别了,自己去要個簽名應該不會過分吧!
說要就要,楊樹鼓起勇氣脫下幹幹淨淨剛洗沒多久的校服外套,想着假裝自己留全班人的簽名,然後順帶要她的簽名,可在簽了五六個名字後楊樹就啞火了,他高估了自己,作為一個安靜的美男子,他好像和班上大多數同學都不熟悉。
曾經在《青年文摘》上看見過這樣一句話,為了擁抱喜歡的人,于是便擁抱了整個班級。
現在自己想要一個簽名來當紀念,卻好像沒有勇氣去向全班人要簽名。
拿着校服的楊樹,就像中了一二三木頭人的魔咒,尴尬,緊張,不知所措。
上課鈴響了,語文老師拿着書準時準點的站到了講台上。
咚咚咚,教案拍擊講桌,蕩起了一陣粉筆灰。
吃灰的好同學左手捂着鼻子,右手用錯題本扇着灰。
“大家都靜一靜,快回到自己的座位。”
話畢,教室裡男男女女都依依不舍的回到了自己位置上,幾個男女生手裡還有沒簽完名字的校服,一股腦兒塞進了抽屜,等着有空了寫。
平日裡最讨厭的語文老師這一刻在楊樹眼裡是那樣的高大偉岸,他無意間為這個在他語文課上看小說的學生找了一個台階下。
“我知道大家都已經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動了,但是我要想告訴大家越是到最後越不能松懈。”
說這話的時候教室裡發出一片噓聲。
嗒嗒嗒!
語文老師在黑闆上寫下了“最後一堂課”五個大字。
“是不是很熟悉,你們的小學課本上應該看到過。”
“人家經曆的和現在你們将要經曆的是一樣的,珍惜眼前人吧,過了今天你們想聽我的課就難了。”
帥氣的語文老師指尖輕輕的撥弄了一下頭發,那正直壯年的茂密劉海微微向右傾斜了60度。
這一幕不知迷倒了多少無知的少女。
面對有才有顔的帥哥老師,大皇子對其毫無感覺,她撫摸着自己簽完密密麻麻的校服,完全不理會講台上煽情的語文老師。
她悄悄的在書本長城後和楊樹說話。
“呦,我的好同桌,你的校服怎麼這樣白呐!”
她一把奪過校服,在校服最大最醒目的位置簽下了自己的大名。
楊樹驚歎于同桌的字為什麼寫的那麼好看,而自己的字從小就被人诟病太醜。
這“最後一堂課”很快一晃而過,真奇怪明明很長的45分鐘怎的會變得這樣快。
11.59分,一隻知了聽見一中放學的鈴聲被驚到了,它不知所措的叫了幾聲,慌裡慌張的飛向了學校裡最高最大的老槐樹。
緊接着穿着紅灰色校服的一樓優班高三學生魚貫而出,過了五分鐘是在二樓三樓的平行班高二學生,最後是餓的眼睛發昏的高一學生。
之所以這樣分批出動學校是有一定道理的,首先好班一定要離得食堂近廁所近宿舍近,這樣有助于提高學生學習效率,其次整棟樓的學生不能一塊走,這樣規定能避免踩踏事故,至于最後有高一同學問為什麼他們要最後一批下樓,我想說:“别着急,等我們一走你們就可以往下挪了,大家都是這樣過來的,如果你要是學習不好,像我一樣那就當我沒說,我這三年就沒下過三樓以下。”
畢業生紅灰色校服是獨一無二的,等這屆高三一走就再也見不到這樣的校服了,這款校服是一中改革的産物,它隻在校史中昙花一現。
一中模仿優秀高中的一切,從跑操到校服,一點一點的改變成績落後的現狀。
這一屆的學生仿佛是試驗品,最後一次文理分科,隻流行過一年的獨特紅灰色校服,以及被政教處主任無情摧殘的狼狽青春。
這屆學生們什麼也不懂,隻知道明天就要離開這所有着半個多世紀的老古董高中了,而一中又将迎來新的輝煌。
在各回各家,各找各媽的放學途中。
楊樹着急忙慌的小跑着,他跟丢了去小巷子吃飯的大部隊。
他在高校放學這道靓麗的風景中橫沖直撞,忽然一個幼小可憐又無助的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是自己好朋友的前女友,雙手插着口袋,眉頭緊鎖,精緻的臉頰上寫滿了憂愁。
對方也注意到了楊樹的目光,于是開心的笑了。
“嗨,回家呀!”
楊樹說了一句廢話。
“你了,去小巷子吃飯呀!”
少女清脆的聲音傳到楊樹的耳朵裡。
“嗯,我去找我的大部隊。”
楊樹說完趕緊跑開,他可不想因為這個影響自己和好朋友的友誼。
“下午見!”
“嗯,再見!”
兩個年輕的靈魂在青春的洪流中揮手道别。
跑出校園,沿着大馬路向東走個一百米,然後進小巷子,向東走五步繞過一個小門,再向北走幾步出一個沒有門的大門,然後向右轉齊步走,就能看見許多蹲在樓梯上吃飯的一中學。
找到宿舍的人後楊樹輕車熟路的報飯,然後端着碗和他們一起吃飯,聊天,吹牛。
這樣的日子不多了,也可能是最後一次了。
“樹兒,明天來不來吃飯。”
飯店老闆娘問道!
“阿姨,明天我媽要來,我就不吃了。”
阿姨笑眯眯的看着樹兒,這個在她家吃了三年飯的小夥子,一眨眼功夫也要畢業了。
“嗯,好好考試,晚上早點休息!别熬夜看小說了。”
楊樹坐在台階上,手裡筷子不停往嘴裡扒拉着大米飯,吃飯的同時含糊不清跟老闆娘表示自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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