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師傅

鄭重聲明:原創作品,文責自負!

錢師傅是我第一個工作單位——運城市水泵廠的技術廠長,但全廠沒有一個人叫他廠長,都叫他錢師傅,除了他妻子叫他老錢。在技術科,我的資曆最淺,但卻是最後一個和錢師傅分開的。因為在水泵廠破産之後,錢師傅被合并單位聘請當了總工。那時,技術部别的同事或跳槽找了新的東家,或辭職下海做了老闆,都有了歸宿,唯獨我像一個無魂的野鬼一樣,無處存身。于是,錢師傅在征得新單位領導同意以後,把我也帶了過去。

想起錢師傅時,我正在用手機看一篇小說。當看到主人公在一座房子裡傷感地收拾房裡的舊書舊報時,我記憶的大門“咚”的一下就被撞開了,一個熟悉的場景浮現在了我的腦海裡:水泵廠技術科辦公室,辦公桌七扭八歪,圖紙、資料散落一地。冬日的陽光透過窗戶上的玻璃灌進來,照得屋子的地面上有一大塊的亮白,房間裡的塵埃在陽光裡自由地飄浮,洋洋自得。我和錢師傅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整理着地上的資料。當我剛把一張藍圖拍打幹淨,正準備疊起來時,聽到錢師傅罵了一句“混蛋。”我詫異地扭頭看去,卻看到了錢師傅眼裡濃濃的水氣。那一直隐忍在心底的傷感倏地一下就頂在了我的心頭。

廠裡決定把技術科辦公室另作他用,幾十年的技術資料全部當成廢紙處理。我聽到消息後立即告訴了錢師傅。可是,我們趕到時,辦公室已是一片狼藉。記憶裡,這是錢師傅第一次發火,也是第一次看到他流淚。是啊,幾十年的心血毀于一旦,怎能不讓人憤怒,不讓人痛惜?

錢師傅是南方人,畢業于著名學府浙江大學,卻不知為何被分到我們這個小城市的一個小廠來。他個子瘦高,面目清秀。在我讀中專的學校裡,也有一位姓錢的老師,和錢師傅一樣的身材,一樣的清秀、俊朗。再加上當時中國科學界著名的“三錢”,因此,在見到錢師傅的第一面,我便驚異錢姓之人之容貌都是這樣的出類拔萃。

上班不到一個月,我就從工友們的講述中知道,更值得贊歎的是錢師傅的人品。錢師傅是一個對工作極其負責的人。他每天的工作時間都在十幾個小時,晚上,他辦公室的燈在十點之前總會亮着,人們從房前走過,總能看到他伏案繪圖的身影;錢師傅是一個正直無私的人。他雖然是廠裡的副廠長,在廠長面前說話也是一言九鼎,但他從不以權謀私,他甚至不準他同樣在廠上班的妻子借着他的名義辦私事;他淡泊名利。上任廠長退休之時,曾極力向上級推薦他當新廠長,對于這頂不知多少人眼紅的官帽子,他卻推辭不要,而是專心緻志地搞技術,搞創新。

我經常被錢師傅的事迹感動着,因此,當聽到市廣播電台進行“我身邊的共産黨員”征文時,毫不猶豫地為錢師傅寫了一篇文章寄了過去,那時,我認識錢師傅還不到半年。看到這裡,許多人或許以為錢師傅是一個對下屬很嚴厲的人,其實不然,實際上,錢師傅是一個很随和的人。但他是一個不擅長應酬的人。有時候,同事們在一起聊天,他聽着熱鬧,也會從辦公室走出來,想加入進來,可是又不知道說什麼好,隻好呵呵地笑兩聲,然後搓搓手,再回去。我們的圖紙出了錯,他也很少訓斥,而是耐心地講解。他也很關心員工的生活,每當聽到誰家有什麼困難,都會關心地問一句,看能不能幫上忙。正因為如此,後來廠裡破産,他知道我的工作沒有着落時,就請求新單位接受我。這也是他第一次求人,卻是為了别人的事。

我在新單位幹了一年半就辭職了,從那以後就沒有見到過錢師傅。過了兩年,我在街上見到了他的妻子,問起錢師傅,她說,他回浙江了。原來,錢師傅年輕的時候,為了工作,很少回家,其實他也很想念家裡的老人。一年前,他的母親病了,嘴裡一直念叨着他的名字。家裡給他打了電話。這時他已是年過六旬了,也對母親生了歉疚之心,于是決定辭職回去侍奉母親,以彌補他這些年未盡的孝心。轉眼又是幾年過去,不知道現在的錢師傅過得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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