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春橋長篇小說《食色記》連載(17)
穆春橋長篇小說《食色記》,是作者嘔心瀝血十年創作的近百萬字的長篇世間紅塵遊記,是一部散文體,也是一部遊記體。先後在頭條、知乎和簡書上連載。
《食色記》有聲作品,由這有聲工作室制作,主播團隊陣容強大,正在喜馬拉雅熱播!
下午,商朝作詩歌講座。王國甯心不在焉,眼睛一直偷睃範婷。範婷眼神不停躲避着,不肯與王國甯對視。那王國甯的眼神即使偷睃着,也不失居高臨下之意味,這是懸殊的地位所緻。範婷不肯就範的主兒,歪着頭,右手轉着一支圓珠筆。王國甯被那隻筆轉得心煩意亂,心裡像點着了的煤氣竈,火苗呼呼地往上竄。
王國甯着急是有緣故的,吃過兩回閉門羹,真不确定晚上範婷會不會赴約。關鍵是範婷那模棱兩可的态度,更是讓他心如猿猴一般。
晚餐桌上,王國甯穿着白襯衫、背肩帶藍褲子、黑皮鞋,顯得風度翩翩。他烏黑頭發往後籠梳得一絲不亂,發蠟打得烏亮,蒼蠅站不住。
商朝奇怪,打趣王國甯道:“王兄,你那白襯衫風紀扣得嚴絲合縫,有要上人民大會堂的莊嚴感嘛,這大晚上穿得這麼隆重,不會是約見外賓吧?”
王國甯上下看了看自己,硬擠出一些笑容,反問道:“商兄,白襯衫、藍褲子不是稀松平常的裝束嗎,難道有什麼特别的?”
商朝道:“不平常,這是要和心愛女神約會的節奏。”
王國甯腆着肚子道:“哪裡哪裡,鄙人孤家寡人,哪有商兄那抱得美人歸的豔福,兄弟羨慕不來的!”
範婷眼睛看着碗,低頭吃飯,餘光卻全然飄在王國甯身上,懷裡仿佛揣着兩隻小兔子,不安分,蹦蹦直跳。剛才,陳碧真說什麼,她一句沒落進耳朵裡。
王國甯晚飯吃得飛快,端在嘴邊旋着“籲籲”幾口,就喝下一碗稀得見到人影的稀飯。他亮起空碗和桌上人示意吃完飯,放下碗筷便起身離桌。他沒有走最近的路線出門,還特地繞了半圈,從範婷所坐桌旁經過,“咳”了一聲,昂首挺胸走出餐廳去。
大家吃完飯,陸陸續續起身。範婷稍坐片刻,趁沒人注意之際走出賓館。
回房間路上,我問道:“範婷一轉眼怎麼不見啦?”
陳碧真道:“她今天佳人有約。”
我問道:“和誰?”
陳碧真道:“不知道。”
我問道:“你怎麼知道她有約?”
陳碧真道:“罕見呀,飯前又是抹口紅又是畫眉毛的,還借了微姐涼鞋穿,種種迹象顯示,今晚一定有不尋常經曆。”
微姐在旁捂嘴笑不言語。
範婷拐進天街,遠遠看見王國甯站在藥店門廊裡,半遮半掩着。王國甯避嫌,怕被熟人看見。範婷似翠柳晚風前,千般袅娜、窈窈窕窕走過去。她感覺自己像一位正在聚光燈下T台上走秀的模特。今晚,她穿了微姐贊助的鑲鑽半高跟涼鞋,自覺高佻起來。人挺直了腰杆,也一改貧窘之相,自信如微風拂面而來。
甘裳湖看龍舟賽,範婷被踩掉了一隻皮鞋,來廬山,一直穿着那雙帶來爬山的運動鞋,天天旗袍配耐克鞋,自覺别扭。好在今天畫了精緻的妝,拿鏡子比劃來比劃去的,埋怨沒鞋穿,微姐看出來端倪,體貼地從箱子裡拿出一雙涼鞋來,主動提出借與她穿。兩人腳一般大,微姐鞋子穿在她腳上,宛如定制一般,非常合腳。隻不過,範婷腳踝不如微姐纖秀,涼鞋裡的腳看起來略顯臃腫。
陳碧真也圍過來看,道:“你有沒有腳氣呀,可别把香港腳傳染給微微。”範婷調皮地把腳直直伸到陳碧真鼻子上去,道:“你看看,我的腳多麼光潔秀麗。”陳碧真拿手打了她的腳,道:“去去,你也真夠可以的,腳要跷到天上呀!”
微姐在旁邊吃吃笑。
王國甯并不确定範婷會不會赴約,正忐忑不安、心慌意亂,突然發現三面齊頭型領着精緻的臉從賓館門外台階升上來,方才吃下一顆定心丸。
範婷朝王國甯走去,心裡奇怪:“醜石和微微人前親昵無間,大家鬧了幾回也覺得自然,自己和王國甯在一起,卻要做賊一般躲躲藏藏的。”可,想不通的她想了再三終于想通,“這個道理很簡單,人家少男少女,在一起親昵戀愛純屬正常,并不用顧及别人目光,而自己和王國甯在一起,說難聽點是個小三,并不是正經人眼裡的正常關系,自然要遮掩、躲藏。”可再想想,也不全對,“那潇潇經常進出商朝房間,從不避人耳目,商朝也是已婚之人,怎麼兩人就不用在乎别人眼光?”範婷想了又想,再次得出結論,“這證明潇潇太不要臉,也不怪陳碧真罵她騷包、狐狸精,原來不要臉也是可以習以為常的!”
範婷裝着滿腦子想法婀娜多姿地過來,見到王國甯未啟唇卻已羞澀滿面,道:“我們—嗯,出去走一個小時吧,一會還要回去洗衣服、洗澡,我睡覺前還有讀書習慣。”
“愛讀書是個好習慣!都讀什麼書?”
“我愛讀一些文學類的經典。”
“讀經典好,可以領機神之妙旨,明聖哲之能事。可以經天地,緯陰陽,正紀綱,弘道德,顯仁足以利物,藏用足以獨善。”
“我哪有經天緯地之德才,也沒有那雄心壯志,不過讀的玩書,消遣一下,打發業餘時間。”
“都讀些什麼書呢?”
“這次來,帶在手邊正在讀的是賽珍珠的長篇《大地》。”
“哦,賽珍珠?現在大陸少有她的書,是位小衆作家。上世紀三十年代,她在中國家喻戶曉。據我知道,其長篇小說《大地》有八個中文譯本,不知到你讀哪個版本。1949年以後,因為政治隔閡,國人很難看到她的作品。”
“一個朋友出國帶回來的,全英文版。”
“哦,你英文程度這麼好呀!為什麼看她的書?”
“人呀,要有大愛!我從賽珍珠書裡得到最深刻的感受,就是對人生要有大愛!這一點很寶貴,我想,大愛不分民族不分宗教的,雖然,她筆下的中國農民洋腔洋調,我讀了以後并不全部認同。”
“厲害!厲害!你讀書格調很高,小生折服也!”
範婷覺得王國甯滿臉褶子卻自诩小生頗有點可笑,笑道:“我特别欣賞她一句名言!”
“什麼名言,說來聽聽?”
“I don’t wait for moods. Youaccomplish nothing if you do that. Your mind must know it has got down towork.”
範婷當即用純正美式英語(至少在王國甯聽來,覺得她朗誦的這一段美式英語很純正)朗誦了一段賽珍珠名人名言。王國甯留過洋,英語頗好,當然能聽懂這段話--我從不等待情緒的來臨。如果你一味等待,就将一事無成。你必須牢記,隻有動手才能有所獲得。
“你應該多閱讀英美原著,能讀原著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比如,夏洛蒂•勃朗特的《簡•愛》,我讀了四個譯本,覺得吳鈞燮翻譯的《簡•愛》版本比較好,把簡愛那個倔犟自立的小女孩翻譯的有聲有色,給讀者制造出一種陰森恐怖的氣氛,而又不脫離《簡•愛》整體氛圍,特别書中心理描寫的翻譯,恰當好處。”
範婷好學,問道:“王教授,我畢業後也想當個翻譯家的,你給我說說,這些譯本都有什麼優缺點?”
王國甯得意,這問到了骨頭上,正是自己下面想要表現的内容,他捋了捋身上的背肩帶,喜不自禁道:“整體看,這四個譯本我都不太滿意,語言叙說風格和修辭差别太大,或歐化或漢化,搖擺不定,譯文失真地方太多,無奈,我隻好找來原著重新閱讀。再說,真正的藝術作品是不可翻譯的,因為作者之思想及作者之文字在作品中天然融合,故一離其固有文字則不啻失其精神軀殼。”
正在天街上風花雪月,王國甯教授并未忘記自己為人師表、答疑解惑的身份。一路上,他不停地給範婷講述文學、藝術和哲學。似迎面而來的微風,吹個不停!
兩人走出天街,一路山水,在他倆眼裡,卻見山不是山,見水不是水,皆醉翁之意不在山水之間也!
範婷所穿旗袍不顯胸不顯屁股,書呆子氣十足,也難怪大家皆叫她範小姐。範婷力求展現自己知識女性形象,言行舉止間常常有意無意地透出孤芳自賞、落落難合之意,這在大多數女性眼裡,并不太讓人接受,卻能讓衆多男人頓生憐芳惜玉之意趣。範婷走路愛小碎步,保持雙腳腳尖向前,不偏不斜,這在王國甯眼裡,是笑不露齒、行不動裙的傳統古典女子之行。王國甯早被範婷這多愁善感的嬌羞模樣,迷惑得神魂颠倒。
月亮慢慢爬上山頭,天街更增朦胧的詩意。
範婷旗袍開着低側叉,隻露出一小截白皙的小腿,這吸引了王國甯注意力。在青色的将晚未晚的天色中,這一小截白皙的小腿讓他聯想翩翩、愛意連連。他試探性地拉了拉範婷的玉手,卻被範婷一把甩開。
範婷正色道:“是什麼原因,讓你對我感覺可以如此輕薄?”
範婷之言讓王國甯暗吸一口涼氣,心涼了半截,想:“如果女人的手不讓男人碰,就證明心扉之門沒有希望打開。”
正值王國甯失望之際,範婷卻紅着臉看着前方,用右側臉頰對着王國甯嬌柔小聲地說了一段有溫度的話:“E--Erm.We
should find somewhere more private.”(呃,我們還是找個比較隐蔽的地方吧。”)
王國甯聽到這段話,内心重新得到鼓舞。
兩人朝天街深處走去,離賓館越來越遠,這樣,可以避開熟人。
走了一段路,範婷腳累,看腳上鞋子道:“我還真穿不慣高跟鞋,這高跟鞋,鞋跟又細又高,走起路來硌得腳又酸又累,我們還是回賓館吧。”
王國甯心有不甘道:“你看今晚月亮多美,柔情似水,再走一走吧。”
範婷嘴裡不停說着要回賓館,身體卻在前面領着王國甯走,仿佛手裡拿着一根竹竿子,前端垂下繩子系着一個胡蘿蔔,正吊在王國甯驢鼻子前面,讓他心甘情願一路跟着走。
兩人邊走邊聊,談文學、音樂、藝術、哲學、雕塑,直走出天街,來到街心公園。公園裡,路燈黯淡,一切朦朦胧胧。
範婷心裡覺得王國甯很有紳士風度,嗓音在夜色裡散發出一股成熟男人的磁性和荷爾蒙味道。自小到大,範婷就喜歡父輩一樣男人。上初一,範婷曾暗戀過語文老師,痛不欲生,被父親痛毆一頓,怒斥其瓊瑤小說看多了。尤其那部小說《窗外》,不知讓她虛賠過多少少女眼淚。
天暗将下來,月光顯得更加明亮,也更加浪蕩,在彼此眼眸裡一浪追着一浪。範婷那嬌羞神态,月色下饞得王國甯身子骨發輕。王國甯想有進一步動作,可心底沒把握,怕範婷翻臉不認人,這樣太跌教授面子。
王國甯放下身段,抖抖呵呵跟在範婷屁股後面,一路放着軟話讨好範婷。要說這女人呀,最敵不過的,就是男人的糖衣炮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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