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國藩奏折三(7)【768】2024-4-2(2)
曾國藩奏折三(7)【768】2024-4-2(2)
出格之五為詞鋒竣利。通讀這道奏折,給人總的感覺是言辭委婉溫軟者少,尖刻竣利者多。如“是鮮察言之實意,徒飾納谏之虛文”,“平日不儲剛正之士,以培其風骨而養起威棱,臨事安所得人才而用之哉”等,都有些咄咄之氣。須知讀此文者乃九五至尊的帝王,并非與此不相關的求學士子!在作者而言确實是文氣旺盛,痛痛快快,但閱者心裡會作何感想,大概隻有“痛”而不會有“快”了!
鹹豐果然大為不快。據野史記載,鹹豐在看到這道奏折後,對曾氏很惱怒,聲言要将他撤職嚴辦。大學士祁隽藻、左都禦史季芝昌聞訊後立即上疏求情。他們說,曾氏奏折中的确有不少不當之處,但他的用心是好的,是愛護皇上的。古人講,君聖臣直。君王聖明大度,才會有正直敢言的臣子。他之所以敢這樣放肆,是因為他相信皇上是聖明寬厚、能知其忠心而諒其過失的。朝廷有這樣的臣子,是君主聖明的體現,皇上應該高興。再者,曾氏是應诏陳言的,若處罰他,今後再下诏就沒有人敢于應诏了。
鹹豐接受祁、季的規勸,沒有處分曾氏,但年輕氣盛的皇帝還是寫了一大段文字來為自己辯解。且讓我們來讀讀這段有趣的文字:“曾國藩條陳一折,朕詳加披覽,意在陳善責難,預防流弊,雖迂腐欠通,意尚可取。朕自即位以來,凡大小臣工章奏,于國計民生用人行政諸大端有所補裨者,無不立見施行;即敷陳理道有益身心者,均着置左右,用備省覽;其或窒礙難行,亦有駁斥者,亦有明白宣谕者,欲求獻納之實,非徒沽納谏之名,豈遂以‘毋庸議’三字置之不論也!伊所奏,除廣西地利兵機已查辦外,餘或語涉過激,未能持平;或僅見偏端,拘執太甚,念其意在進言,朕亦不加斥責。至所論人君一念自矜,必至喜谀惡直等語,頗為切要。自維藐躬德薄,夙夜孜孜,時存檢身不及之念,若因一二過當之言不加節取,采納不廣,是即驕矜之萌。朕思為君之難,諸臣亦當思為臣之不易,交相咨儆,坐言起行,庶國家可收實效也。”
除開接受預防驕矜之萌這一點外,其他的一概給擋回去了。曾氏這道耗費了許多心血的三千言大疏算是白上了。想必在接到這道谕旨之前,他的心裡一定做好了承擔更大風險的準備,盡管沒有出現那種局面,但如此批示大概也不是曾氏所願意看到的。
曾氏将這道奏折謄抄了一份寄回湘鄉老家,立即在家中引起恐慌。家人深為他的莽撞而擔憂。其叔給他來信:“所付回奏稿,再四細閱,未免憨直太過。”其父也在信中告誡:“卿二之職,不以直言顯,以善輔君德為要。”這句話的的意思是,作為副部長這樣的大員,不應該以批評朝廷來表現自己,重要的是輔助君王行德政。細細體味這位老書生的話,的确是很有道理的。或許是碰到了釘子後對鹹豐有所失望,也或許是父親、叔叔的信啟發了他,從此以後,曾氏再也沒有上過這樣的奏折。現存的兩千餘道奏折中,如此詞鋒尖刻、咄咄逼人直言君過的折子僅此一道。然而,有此一道,亦足以将曾氏與庸員俗吏區分開來。試想想,在“皇上聖明,臣罪該死”的封建專制時代裡,誰會冒着撤職殺頭的風險來做這種傻事!所以,存世的千千萬萬道奏折裡,歌頌功德的文字堆積如山,批評君主的直言卻屈指可數。我們隻能對那些敢于披逆鱗者深表敬意,卻不宜對唱誦者指責過多。
寫作簡析
借美德為印子,着重在指出流弊。弊病既看得準确,文字則更是明朗犀利,并不給至高無上的皇帝以情面。文風如作風。早期的曾氏便是這樣一種黑白分明、嫉惡如仇的性格。
要言妙道
臣謬玷卿陪,幸逢聖明在上,何忍不竭愚憂,以仰裨萬一。雖言之無當,然不敢激切以沽直聲,亦不敢唯阿以取容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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