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丹

(原創首發,文責自負)

“小的時候,有一些鄉下十五六歲小姐姐,親戚介紹到縣城裡做保姆,幾年之後雇主家幫忙介紹打工或者婆家。”

前兩天讀到一位文友的文章,有這樣一段話,忽然讓我想從前的一個女孩——李丹。

我認識李丹的時候正在學美容美發,她就在對面的一家店鋪裡學裁縫。

記得李丹皮膚白白的,羞澀的樣子。第一次是怎麼認識的?

哦,想起來了,她經常過來找我玩,有時剪劉海,修眉毛,一來二去,她沒事過來找我玩,然後說話,再然後就熟了。

李丹告訴我說她小學畢業後,又讀了一年初中就沒讀書了。她家裡還有妹妹,就她爸爸做事養家。

我問她媽媽呢?她低下頭,說媽媽常年身體不好。

這有媽媽和沒媽媽差不多,李丹靠親戚介紹來了在鎮上做保姆,那年她十五歲。

一年後,雇主就托人給她找了個地方學裁縫。我問她學裁縫怎麼帶小孩?她說那時那個妹妹開始讀書,她隻需接送就可。

李丹經常來找我玩,那時候她滿大街轉悠,想找個地自己做。

她那時還在那戶人家屋裡住,當然是不能白住的,她一樣幫他們洗衣做飯,接送孩子。

李丹喊他的雇主叔和姨。

小女生的心思都很清澈、單純。沒多久,李丹就把我當好朋友,我亦是。我們一起去不遠處的菜場買飯吃。一塊兩塊的。

我們常點的菜是土豆絲、包菜、藕片,那是我們最喜歡吃青椒炒豬油渣,香香的,總之我們吃什麼都津津有味。

我那時吃飯算奢侈。學徒時,我是舍不得吃飯的,餓肚子是常事,有時侯店家老闆也會把我留下來吃飯。

可能因為我也是鄉下的窮孩子,也沒有文化,李丹很喜歡和我在一起。

她說,和我在一起感到舒服。

印象裡李丹帶我去過一次她的雇主家。那是一家機關大院,種滿了常青樹。

夏日的陽光裡,綠蔭深深,青青寂寂,沒有人串門,也沒有鄉下的雞鳴鴨叫,那院子就頗有點深宅的味道了。

李丹帶我去是趁那家人都不在。那天,李丹做飯給我吃,她蒸了香腸,炒了清菜。

香腸是她從冰箱裡拿出來的。那時,冰箱還是稀罕物件,鄉下一般的人家沒有,普通人家就更不必說了。去年冬天的香腸放在冰箱到了夏天還能和新鮮的一個味道,于我是有點新奇的。

“你蒸香腸吃,他們會說你嗎?”

“不會。日子久了,他們覺得不新鮮了,總放着。”

李丹說,“你不會覺得我……嗯,反正我覺得香腸是碗好菜。”

“哦,怎麼會?我也覺得香腸是碗好菜。我愛吃。”我笑。

我說的是實話,同時也有點心疼小玲。想她十五歲的小不點兒,自己還是個孩子,就來給人家做家務,帶孩子,該受了多少委屈?

“他們對你好嗎?你做保姆的時候他們給你工錢嗎?”

“有工錢的,他們直接給我爸爸。學裁縫的時候也有,但很少。我在這裡吃所都是他們的,也不需要花錢。

身上的衣服也是他們買的。嗯,他們最近給我介紹了個朋友,我……”她紅了臉。

“真的嗎?哪裡的呀?做什麼?比你大幾歲呀?”我笑,一連串地發問。

“嗯。磷礦的。修汽車的。二十三歲。”

“哦,那不錯呀,修汽車好,哎,就是年齡要比你大好幾歲。”

那時,鄉下的女孩子都想找個手藝人。

“荒年餓不死手藝人”是老人們的話。而且她說的那個人的手藝還是修汽車,這可比木匠瓦匠什麼的聽起來好多了。

現在想想,其實無論哪門手藝,隻要你學好了學精了都很好。隻是那時的我就是這樣想的。

以前村裡的劉嬸曾給我介紹朋友,我一聽是木匠,一口回絕,哈哈,并說我肯定不找木匠。

“他的這個手藝還是蠻好,就是人不高,個矮。”李丹微微皺了皺眉。

“比你高多少?”

“嗯,就一點點吧。”李丹想了想。

“隻要他對你好就好。”我很認真地說,“矮就矮吧。隻要他手藝好,會賺錢,你以後就有好日子過。”

“也是,矮點無所謂啦。”李丹看我,“手藝,他的手藝應該不錯。聽他們說他在那汽修部當師傅,手底下有好幾個徒弟。”

沒過多久,李丹把那小夥子帶到我那裡去玩,和她說的一樣,小夥子人不高,一看就是個踏實人。

後來,李丹在小夥子的幫助下,開了間裁縫鋪。那小夥子幫她搬東搬西,很是得勁。

可惜李丹的生意不怎麼好,她沒堅持多久,搬走了。

就在那一年的十月,李丹和幾個同鄉的孩子一同南下打工。她路過街上時特意來告訴我,說年底會回來找我玩。

那時我們沒有電話,也沒有留下任何的聯系方式,因此她的音信便漸漸消失了。

第二年的春天,我去一個朋友家的時候,路過她的村莊。注意到她的家位于一片竹林旁,旁邊還有一塊小菜園,四周都是農田。她家的房子有點破舊,兩間瓦房,旁邊還有一個小小的廚房。

我第一次見到了李丹的母親,她身上穿着一件破破爛爛的衣服,看起來精神有些問題,顯得有些瘋瘋癫癫的。

“阿姨好,請問李丹在家嗎?”

她的母親傻傻地笑着回答:“有時在家,有時不在家。”

就這樣,我站在門口簡單說了幾句,想必也問不出來什麼,便離開了。

走到前面的田埂子時,我碰到了一個村裡的熱心大嬸。她看到我後主動問道:“你是來找李丹的吧?”

“是的,嬸子。我去找李丹了,但她不在家。您知道她去哪裡了嗎?”

“她呀,去年去打工後,過年都沒有回來呢。”

“噢,那謝謝嬸子了。”我一邊走一邊想着。

就這樣,我們徹底失去了聯系。後來,我也嫁人了,我們之間的聯系便徹底斷了。

說來奇怪,與李丹分開已經很多很多年了,偶爾我的心裡也會想起她——那個柔柔弱弱,文文靜靜的女孩。

不知道現在的李丹在哪裡?不知道她過得好不好?也不知道她和汽修師傅最後成一家人沒有?

寫到這裡,這一刻,我最盼望的是某一天,能在大街上偶然轉頭的那一刻看見她,能再和她找一個清淨之地,說說話,聊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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