踐土之盟:晉文公稱霸諸侯

春秋戰國故事106,原創首發,文責自負

先轸将祁瞞押到晉文公面前,禀告他違抗軍令、擅自應戰之罪。文公責備他說:“如果不是上下兩軍先取勝,怎麼能制服楚軍呢?”便命司馬趙衰将其定罪,處斬于軍中,下令說:“今後如有違反元帥命令者,請看這裡!”自此,軍中人人警覺,紀律愈加嚴明。大軍留在有莘,進駐楚國軍營休整三天,吃楚軍留下的糧食,然後班師回國。

來到黃河南岸時,探馬前來禀告:“河中的船隻尚未齊備。”晉文公便叫舟之僑過來,舟之僑卻不在軍中。原來他是虢國的降将,在晉國做大夫有很長一段時間了,原指望立功受重用,卻被差遣到南河籌備船隻,心懷不滿,憤憤不平,恰好接到家書,說妻子在家得了重病,舟之僑料定晉楚相持,必然曠日持久,短期内無法結束戰争,因此先回國探視。沒想到夏四月初一,軍隊到達城濮,初二交戰,大敗楚軍,休兵三天,到初六大軍便啟程回國,前後總共不過六天,軍隊便抵達黃河邊。舟之僑始料不及,延誤了渡河的事。文公十分惱火,便讓士兵四處搜捕民間船隻。

先轸說:“黃河南岸的百姓聽說我們打敗了楚國,誰不害怕?如果硬要搜捕,他們一定會把船藏起來,不如發布通告,用重金求取。”

文公點頭同意。才張貼出告示,百姓便争相獻來船隻。頃刻間,大小木船聚集了不少,晉軍方才順利渡過了黃河。

文公對趙衰說:“我已雪恥曹、衛兩國,隻有鄭國的仇還沒有報,現在該怎麼辦?”

趙衰答道:“您帶着軍隊特意從鄭國經過,不怕鄭國不來歸順。”文公聽從了。

走了沒幾天,遠遠看見一隊車馬,簇擁着一位貴人從東面而來。前隊的栾枝過去迎接,問道:“請問來者何人?”

對方答道:“我是周天子的卿士王子虎。聽說晉侯攻打楚國得勝,安定了中原,所以天子親自驅車前來犒賞三軍,先讓我到此通報。”栾枝便帶王子虎去見文公。

文公問大臣們說:“現在天子屈尊過來慰勞我,這一路之上,該如何安排接待和行禮?”

趙衰說:“這裡離衡雍(鄭地名,今河南原陽縣西)不遠,衡雍附近有個地方名叫踐土,地勢寬廣平整,我們可以連夜在那裡修建王宮,然後主公帶着各國諸侯為天子迎駕,行朝拜之禮,這樣就不會失了君臣之義。”文公便與王子虎約定,于五月吉日在踐土恭候周王駕臨。

王子虎告辭而去。晉軍往衡雍進發,半路上又遇見了一隊車馬,原來是鄭國的使臣大夫子人九。鄭伯擔心晉兵前來征讨鄭國之罪,故派他向文公請和。

文公得知鄭國的來意後,怒氣沖沖地說:“鄭國請和并非出于本意,隻是聽說楚國戰敗,心懷恐懼,這是權宜之計。等我朝見周王之後,一定要親自率領軍隊,直逼新鄭城下。”

趙衰進言道:“自從我們發兵以來,驅逐衛君,生擒曹伯,大敗楚軍,聲威已經大振。如果再和鄭國交戰,士兵疲憊不堪,又有什麼好處呢?您就答應他們的請和吧。如果鄭國誠心歸順,可以赦免他們;如果他們又有二心,暫且休整幾個月,再來征讨也不遲。”文公這才同意了鄭國的求和。

大軍到達衡雍,安營紮寨。文公一邊派狐毛、狐偃率領部屬在踐土為周王修建行宮,一邊派栾枝前往鄭國都城,與鄭伯結盟修好。鄭伯誠惶誠恐,又親自奔赴衡雍,贈送厚禮,拜謝請罪。文公再次與鄭伯歃血,訂立友好盟約。兩人談話間,都誇贊楚國元帥子玉的英勇。

鄭伯說:“可惜子玉已經在連谷自殺身亡了。”文公歎息良久。鄭伯告辭後,文公私下對群臣說:“今天最令我高興的事不是鄭國歸順,而是楚國失去了子玉。子玉一死,其他人就不足為慮了,你們也都可以高枕無憂了!”

狐毛、狐偃按照明堂的建築規範,緊鑼密鼓在踐土修造王宮。明堂位于國都的南面,巍峨高聳,象征鎮壓各方異域夷狄。天子一人在明堂上發布政令,各諸侯國、附屬國均來朝貢。明堂總體結構形如井字,每一面有三間,四面共有九間。正東、正西、正南、正北的一間稱太廟,最中央的一間叫太室。明堂正室陳列着帝王曆代神主昭穆牌位。明堂四面,每室三窗,一共三十六窗,排列七十二扇窗棂。側室有孟仲季之分,代表左中右室。明堂圓形屋頂,方形殿堂,代表天圓地方。諸侯之中,公爵地位最高,位于中階,與群臣不同。侯爵位于東階,面向西方;伯爵位于西階,面向東方。子爵位于明堂應門的東面,男爵位于應門的西面。戎夷蠻狄等外族站在東南西北四門之外。四方邊境諸侯國及附屬國,則排列在四門外照壁左右。儀仗中有紅盾與玉斧,森然聳立;龍形與豹形的旗幟,飄揚相錯。天子的座位背靠斧形屏風,面南背北,代表萬國歸心。

在王宮的附近,狐毛、狐偃又另外修建了幾處館舍,督促士兵們夜以繼日地施工,一個多月便落成了。文公向各國諸侯發布通告:“五月初一,于踐土會合。”


...

這時,宋成公、齊昭公與晉國關系素來親善,鄭文公是新近脫離楚國後歸附晉國的,都很積極,率先趕來赴會。其他諸侯,魯僖公與楚國通好,陳穆公、蔡莊公與楚國在城濮之戰中聯合用兵,都是楚國一黨,害怕晉國怪罪,也趕來赴會,至于邾、莒等小國,更不必說。隻有許僖公侍奉楚國最久,不願順從晉國。秦穆公雖然與晉國和睦,但從未與中原諸侯會盟,心中遲疑,沒有參會。衛成公出奔,流落襄牛,曹共公被囚禁在五鹿,文公曾經答應讓他們複國,但還沒有明确表示赦免曹、衛之罪,故也未能參會。甯俞勸說衛成公讓位給叔武,以此請求晉侯準許衛國參加踐土之盟,衛成公無奈同意了,自己逃到了陳國。

周襄王在夏五月初十駕臨踐土。晉文公率領各國諸侯預先在三十裡外迎接,進入王宮。襄王登臨大殿,諸侯谒拜叩首。大禮完畢,晉文公獻上所虜獲的楚國戰利品:有驷馬披甲的戰車一百輛,步兵一千名,武器衣甲十多車。

襄王十分高興,親自慰勞他說:“自從伯舅齊桓公過世之後,楚國強盛,侵擾華夏中原,幸虧有叔父挺身而出,仗義讨伐,尊崇王室。自周文王、周武王以來,都有賴于叔父庇佑,豈止我一人受惠呢?”

晉文公又再次叩拜稽首,說道:“臣重耳有幸打敗楚寇,都是仰仗天子的福佑,個人有什麼功勞呢?”

第二天,襄王準備了甜酒,設宴犒賞晉侯,命上卿尹武公、内史叔興冊封晉侯為諸侯之長,賜給他祭祀用的大辂和服飾、舉行兵禮時用的戎辂和服飾,紅色的弓一張,紅色的箭一百枝,黑色的弓十張,黑色的箭一千枝,黑黍造的香酒一罐,精壯勇士三百名,宣布說:“傳令晉侯,專事征伐,以懲治危害周王室之人。”晉文公再三謙讓,方才接受了任命。随後,将襄王的诏令傳達給各國諸侯。

襄王又命王子虎冊封晉侯為盟主,主持諸侯集會修盟事宜。晉侯在王宮的旁邊,設置盟壇,諸侯先到王宮,行禮觐見天子,然後各自趕往盟會所在地。王子虎負責現場監督管理。

晉侯首先登上盟壇,手執牛耳,随後諸侯依次登壇。元咺已領叔武拜見過晉侯了,這天,叔武代替衛國君主之位,列在盟書的最末。王子虎宣讀誓詞:“凡參加同盟者,均要輔助王室,不準互相侵害。如有背棄盟約者,神明誅殺,軍隊失敗,國家滅亡,禍及子孫,斷絕祭祀!”

諸侯異口同聲說道:“天子命我等和睦修好,怎敢不恭敬從命!”各自按次序上前歃血為證。

晉文公受到冊封後,将周王賞賜的三百勇士和弓箭,整齊排列在軍隊前後顯眼處,真是一番鼓舞人心的氣象。大軍高高興興班師回國。進入晉國後,沿途的百姓扶老攜幼,蜂擁而來,争相目睹文公和晉軍的威儀。大家舉着美酒佳肴,興高采烈地迎接凱旋之師,到處都是誇贊聲:“我們國君是個大英雄!晉國要興旺發達了!”人人喜形于色。

晉文公回國之後,臨朝受賀,論功行賞,評定狐偃為首功,先轸次之。衆将問文公:“城濮之戰,施展奇計打敗楚國,都是先轸的功勞,現在反而以狐偃為首功,這是為什麼呢?”

文公說:“城濮之戰,先轸說:‘必須迎戰楚國,不要失去進攻的機會。’狐偃說:‘必須避讓楚國,不要失去信用。’戰勝敵手,是一時之功;保全信義,得萬世之利。怎麼能将一時的功勞置于萬世利益之上呢?所以狐偃為先。”衆将無不心悅誠服。

狐偃又上奏說:“已故大臣荀息,死于奚齊、卓子之難,忠貞節義值得嘉獎。應當錄用他的後代,用來激勵臣子重于節操。”文公準奏,将荀息的兒子荀林父任命為大夫。

舟之僑聽說晉侯班師回國,抛下家中妻子,趕到半路上相迎。文公命人将他囚禁于後車,帶回國都。論功行賞完畢,便讓司馬趙衰對他定罪。按律法,舟之僑應當被誅。他自述妻子病重,請求寬恕。文公說:“侍奉君主的人不能隻顧自身,何況妻子呢?”喝令斬首示衆。文公這次出兵,第一次斬了颠颉,第二次斬了祁瞞,第三次斬了舟之僑。這三個都是有名的老将,違抗命令,必斬無疑,絕不輕饒。因此三軍敬畏,衆将聽命。

文公與先轸等人商議,想要增加兵力,以壯國威,但又不敢類比于周天子的六軍,便假托名目增加“三行”,任命荀林父為中行大夫,先蔑、屠擊為左右行大夫。前後三軍三行,實際已裝備六支軍隊,隻是在名義上回避了天子六軍而已。從此,晉國兵多将廣,天下沒有比它更強大的了。

本故事基于馮夢龍編,黃鈞校注,人民文學出版社《東周列國志》進行編寫,原創作品,持續推出。

《東周列國志》編著過程中參考《左傳》《國語》《史記》等二十多種典籍,是較嚴肅的曆史通俗演義。歡迎曆史文獻愛好者、研究者踴躍留言,進行評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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