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5-19 狗知道真相
1,
李秀竹一手抱孩子,一手牽狗,左肩斜挂了一個鼓鼓囊囊的包兒,右手還拎着一個大塑料袋,裡面是她娘倆今天的晚飯和明天的早餐。
她一隻肩頭抵着門,另一隻手摸索着按門禁密碼,:3,6,7……咔,門開了。腳邊的金毛犬熟練的跑了進去,叮叮咣咣一通響兒,狗不知撞到了什麼東西。
借着門外的光,她往裡邁了兩步,輕輕地把孩子放到門邊的鞋凳上,然後把東西和包悄悄地放下,一轉身準備開燈,突然腳下啊~一聲兒怪叫,鞋凳上的孩子醒了。
“媽媽媽媽,我害怕”,孩子哭的撕心裂肺。
她飛快的開燈、關門,又抱起了孩子,“哦哦,寶寶不害怕,媽媽在呢”,然後右腳一個飛踢,那個怪叫雞從門口被踢到了陽台。
狗順着聲音跑了過去。
晚上7點,她娘倆還沒吃飯,剛到家。
嗯,姑且稱之為家吧。一個禮拜沒收拾了,衣服、玩具、各種塑料袋和垃圾散了一地。現在走路都得先踢開,否則沒地兒下腳。一個女人帶孩子不容易啊。
但是李秀竹的老公劉繼春沒打算因此而退讓。三個月前,他在南方某個風景秀麗的城市出差,現在因為工作出色已經變成常駐負責人了。
“秀竹,你要接受不了,咱就離婚吧。我爸我媽可以帶孩子。你也可以踏踏實實工作”,劉繼春在電話裡柔聲細語的跟李秀竹商量。
“做夢,我不會成全你們兩個狗男女!”,李秀竹的态度和她打排球時的手法一樣,幹脆、決絕且目标如一。
如今眼下的問題是,狗能送寵物店,孩子送幼兒園,但還要等姥姥來幫忙。她現在已變成八臂哪吒,仍是分身乏術。
婆婆被丈夫下了閉嘴令,是決計不肯幫忙的。他們想要的是孩子的撫養權。不把李秀竹逼到絕處不肯罷休。
關于孩子,李秀竹沒打算退讓。甚至包括那條她養了五年的金毛犬,李鐵柱。
2,
她太累了,不知怎麼就睡着了。忽然,她全身一陣,下意識用手摸了摸枕頭,空的!孩子呢?
她慌忙坐起來,挨個房間查看,衛生間、客卧、門口玄關、客廳、廚房、雜物室、衣櫥裡,沒有,全都沒有。孩子呢?孩子呢?一股涼意從頭灌頂而下,她甚至分不清現在是現實還夢裡。
眼淚慢慢浸滿了眼眶,那洪水馬上要破堤而出。
她用手捂着嘴,生怕漏出一點兒聲音吓到躲在暗處的孩子。她眼睛掃過每個明暗的角落,慢慢地她癱坐在了地上,忽然一陣微風吹了進來,透過沙發和落地窗簾的縫兒,她看到了蹲在陽台上的孩子。孩子旁邊趴着李鐵柱。
她蹑手蹑腳的走到旁邊,雙膝跪下,壓低聲音問道,“寶寶,看什麼呢?寶寶為什麼不睡覺啊?”
孩子扭過臉來,一隻小手指放在嘴邊,“噓,我在看叔叔阿姨做遊戲”,說完用手一指黢黑的夜空。很明顯,孩子看的是對面樓。但是李秀竹瞪大眼睛看了看,什麼也沒看到。
對面一片漆黑。
3,
“這個下水管接頭處有點兒老化了。你看這邊,縫隙太窄,手伸不進去啊。需要把瓷磚打了,把這段管子切了,重新換。”水管工一通比劃,詳細講解,生怕李秀竹聽不明白。臨了他報價1200元,并稱得兩天以後才能修。據說天氣熱洗澡的人多,下水出問題的住戶也多,所以給了錢也得等着。
李秀竹不停的按手機,算算這個月的進出賬,和下個月的支出項。然後想起來這錢劉繼春得出,盡管他沒住,但他是孩子爹啊。這樣想着她手不由得按下了撥号鍵。
“呦秀竹啊,你想通了?”,電話那邊一如既往的平靜,在李秀竹聽來甚至有些戲谑。
…………
等李秀竹挂了電話,看到那個水管工正蹲在客廳逗孩子。他一隻手握着孩子的肩膀,另一隻手在晃動一個棒棒糖。孩子被逗得嘎嘎直樂,兩隻手先是搶糖,搶不到,又去搶他的帽子。
如果那個男人是孩子爸爸該多好,李秀竹想着想着就湧起一股失落感。現在他連家裡修水管的錢都不肯出。
“師傅你看我老公今天沒在家,我跟他商量一下。如果我們修的話再約時間,你看可以嗎?”
“行啊。”
“那我加一下你的好友,回頭方便聯系。”
“打電話就可以。我們平時忙,沒工夫看微信。有啥事電話裡說。”
“好的吧。那麻煩您跑這一趟了。謝謝了。”
李秀竹送走了水管工,靠在門裡,眼睛空洞而茫然,腦袋裡把能幫上忙的又懂水電維修的朋友想了一圈。
突然,電視自己開了,屏幕裡是豬豬俠大鬧魔怪城,小孩子最愛的動畫片。
寶寶從屋裡跑出來,拍着手大叫“豬豬俠,豬豬俠……”,狗也在一旁跟着蹦。
她順手抄起遙控器,把聲音調小,心想電視可千萬别壞。一扭身,扔遙控器的工夫,看到孩子的玩具車從屋裡開出來了。
那個電動玩具車剛好坐一個三五歲的小孩子,不按開關是絕對不會啟動的。
她看了看孩子,又看了看車。電動玩具車停了,仿佛被她發現了秘密,突然吓呆在當地。
吓呆的其實是李秀竹。
這種奇怪事不是第一次了。
有回她在洗澡,水溫忽然升高。有時半夜上廁所,熱水器突然滴地一聲兒,吓她一跳。她試過關閉。後來熱水器又自己啟動了。就像那個客廳的電視。
還有一次她在客廳看電視,感覺有人在看她。可當時屋裡隻有她一個人。
還有一次,孩子沖着牆哈哈大笑。問他笑什麼,他小手一指牆,有個白頭發的老伯伯。
4,
孩子姥姥李紅燈和李秀竹一樣,是個不服輸的人兒。中年喪偶以後,自己經營着家裡的一畝三分地,贍養公婆養老送終。她年輕的時候是婦女主任,一輩子除了牆上的主席像,沒服過誰。
拉扯大大家裡4個孩子後,她把家裡的田賣了,每年在幾個孩子家裡住一段時間。
如果不是劉繼春和李秀竹鬧離婚,老太太現在應該在昆明湖邊兒喂鳥兒呢。
現下她來了一個星期,已經基本和小區花園裡溜孩子的幾個老鄰居都混熟了。
幹農活兒、打麻将、編筐編籃子、養雞養鵝養豬、腌醬菜、挖野菜,統統不在她話下,何況是帶孩子呢。
老人很有信心,甚至織了半拉毛褲腿兒。她計劃走之前,把娘倆的秋冬衣都給趕出來。盡管李秀竹一直強調城裡什麼都能買到。
5,
半夜一點,孩子忽然開始拉肚子。兩個大人抱着孩子往醫院趕。
走廊裡,李秀竹問孩子姥姥李紅燈,“你給他吃什麼啦?拉成這樣。”
“沒吃什麼啊”,老太太想了想,“哦哦,我想起來了,我們花園裡聊天的時候,來了個賣冷飲的。但是我沒給他買啊。”
“那他晚上吃了啥?你們幾點回去的?”
“我,哎呀,我幫老李頭追快遞來着。估計是那一會兒誰給他吃啥來着。”
“你可真行啊。沒給他整丢了。這兩年丢孩子的事兒特别多,那人販子防不勝防。”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我把你們姐弟4個拉扯大,我還欠你們的不成啊?”
兩個人一擰身,各生各的悶氣去了。
6,
當當當,有人敲門。李紅燈打開門,發現門外站着三個人,其中有兩個警察,另一個是社區的工作人員。
“您好老人家,我們是市刑偵大隊的,有點兒事想問問您”,說着掏出了工作證,“您看咱們能進屋聊嗎?”
“好啊好啊,進屋吧。”
“您是咱們小區的老住戶吧?最近有沒有看到過這個人啊?”說着,警察從包裡掏出幾頁紙來,遞給了李紅燈母女,“最近一段時間有發現什麼異常的事兒嗎?”
異常?李秀竹想了想,異常也得有憑有據吧?她這些異常哪條也不夠往外講的,于是搖了搖頭,“沒啥異常啊”。
又一低頭,咦,這人瞅着有點兒眼熟啊。她回憶了幾秒鐘,這人好像在哪兒見過,但又想不起來。
這時,在沙發上玩兒奧特曼的孩子開口了,“修水管的叔叔”。
一屋子人同時看向孩子,警察問道,“小朋友,你怎麼知道是修水管的叔叔啊?你在哪裡見到過他啊?”
孩子很開心的回答,“在家裡,和花園裡,他還給我冰激淩吃呢。”
幾個人對望了一下,接着問,“那你還知道些什麼啊?”
小孩兒把手往陽台一指,“他家就在對面。他半夜玩遊戲我都看到了。李鐵柱也看到了。”
李鐵柱好似受了誇獎,搖着尾巴,汪汪叫了兩聲。
兩個刑警相視一笑,“好家夥,在逃12年,居然讓個孩子認出來了。你可真是個勇敢的小家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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