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樣才能寫好文章?|一堂溫柔的寫作課
大家小書
《怎樣才能寫好文章》是一本很小很輕的書。
看推薦語,書籍的目标人群大概是學生,作者旨在分享要如何開始寫作,如何寫出好文章。
然而,面向的讀者雖然年輕,但作者津村記久子卻絕對算得上是大家,她曾獲得芥川獎、野間文學新人獎、太宰治獎、川端康成獎、織田作之介獎等衆多日本文學獎項。因此,這本書頗具大家小書的風格。
就是這樣短小精悍輕松诙諧的一本書,閱讀中我卻時常有想哭的沖動。作者幾乎沒有用任何艱深的概念,隻是平實地,坦誠地講出了自己對寫作這件事的想法和感受。
而這樣平實的叙述,卻格外動人。
自步入大學後,我有将近10年沒有再認真地學習過與人文社科相關的任何科目了。告别了初中和高中的随堂作文和考試後,再也沒有人會給我留與文學相關的作業,上關于如何寫作的課程。
閱讀的時候,我一度感覺我好像重新回到了我的18歲,好像在學習了多年的理工科之後,終于能重新坐回初高中的教室裡,再上一堂,我最喜歡的語文課。
我們當然不再是需要産出一篇篇作文的中學生,但關于閱讀和寫作,思想與感受,我們仍舊或多或少地,擁有着與他們通同的困惑:
Q1:點贊數未達預期的文章,有意義嗎?
書本的第二篇文章,就在讨論這個議題。
作者說,如果她寫美味棒的文章點贊數寥寥,那她可能一段時間内都不會想去再吃美味棒了。雖然這樣的心情很離譜,但一想到看到美味棒就會想起期待落空的事,所以暫時不想看到它了,也就理解了自己。
“但是,美味棒其實什麼都沒有做錯,錯的隻是我對它的這種期待。如果好不容易寫了自己最喜歡的美味棒的文章,卻讓自己因為這些外在原因而遠離了美味棒,實在是一種損失。”
那一刻,無可避免地,想到了發表文章後,因為寥落的點擊和回響而變得焦躁而難過的自己。
有時候我甚至會強行抑制自己不要去看那一篇文章,以免發現那篇文章其實隻有我一個人讀過。
相比于未曾講出來獨自吞咽心緒的孤獨,發現即便努力地講出來,其實也還是隻有自己一個人以回聲在回應自己,是更為孤獨的一件事。
但是她說,即使是這樣的文章,也有價值。
“隻要是因為想寫而寫出來的文章,就具有意義和價值。”
她沒有說那些冠冕堂皇的心靈雞湯,隻說了一個原因,因為,未來的自己會讀。
她說自己常常在讀之前的文章時,驚喜地發現“原來當時的自己是這麼想的”,“原來還有人也在這樣思考這件事”,哪怕這個人,是曾經的自己,也仍是一種共鳴。
它是一個很瑣碎細小的理由,但是很真實,真實得,讓我不禁深深地一再點頭。
我經常在結束一天工作後,在深夜回家的出租車上,讀我自己更早時候的文章和日記。
我被磨損得即将報廢的腦子,和幹涸得即将失去生機的一顆心,無數次地被曾經的我自己,被那些鮮活的感受,漫漫不着邊際的想法和合十雙手流着淚感慨的際遇重新地激活和滋養。
然後無數次地,在我以為我早已蛻變成一根世俗中有用抗造但冷冰冰的管子的時候,我又再重新對自己确認,我還是和當年的自己擁有一樣的感受,想法和期待,我仍是一棵鮮活脆弱,卻擁有生命力的樹幹。
每當這個時候,我都會感謝自己曾經耐心地在彼時彼刻認真記錄下心緒與想法,她們在人生往後的無數時刻裡,重新激活也支持着我自己。
讓我知道,擁有這些情緒,這樣看待着這個世界的,不隻是我自己一個。
哪怕那一個是曾經的我自己,思想卻也因時間的參差,而釀造出了回環往複的二重唱。
刺魚書店
Q2:思考什麼都可以?思考是自由的。
作者從很多個角度,用了很多篇幅,在嘗試着降低開始寫作的壁壘和阻礙:
“還有很多其他的東西我都不知道有什麼可寫的,其實我真正能寫的内容非常少。
既然如此,與其探究自己不會寫的東西,不如直接去尋找數量更少的,自己會寫的東西,這樣更快一點。
你有什麼感興趣的東西嗎?或者不是東西,那些正在發生的事,已經發生的事,日常生活中在意的事,其中有讓你感興趣的嗎?
對此,可能有人會說,你這家夥就隻會寫食物嗎?但是,如果有人這麼說了,我可能就會反駁“我會寫食物不就行了嗎!就先寫食物呗!”
“請試着以輕松的心情,把反複浮現在自己腦海中的内容整理并寫成作文吧”
閱讀的很多時刻,看到這些溫柔又滿懷鼓勵的話語,我都感覺好像正面對着一位循循善誘的老師,她俯下身,輕輕招手說,“沒關系,寫下去就好啦,我其實也是一直這樣毫無章法地寫着寫着,才誤打誤撞地走到了今天的”。
學生時代寫作文時,總妄圖擯棄那些細密的生活瑣事,比如媽媽今天做了美味的晚飯,和夥伴們一起在冬季打了場酣暢淋漓的雪仗,路上偶然擡頭,剛好看到陽光從枝桠傾落,非常美的一幕。
常以曆史事件開場,以時事要聞支撐,最後搜腸刮肚以一句生僻又小衆的詩文來收尾。大開大阖,說理充分,才覺得是漂亮。
但那時候的很多議論,也無非是為賦新詞強說愁吧。都論證了些什麼觀點,那個觀點自己認不認同,又是另一件事了。
長大之後,寫作的時間變得越來越奢侈而寶貴,反而開始珍惜分分秒秒,把不多的時間拿來勤勤懇懇地記錄生活裡綿密溫潤的小事,把珍貴的關注,從偌大世界收回來,投注給自己。
把空間留給我喜歡的,我感興趣的,我常常在心内浮現的想法,我想要對此說點什麼的人事物,我常常紅着眼眶感慨的人生際遇。
就像津村說的,當你覺得某件事很有趣,很喜歡的時候,在你向明天的自己說明理由的過程中,就會明白自己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你不要覺得“我就是那個樣子的”,寫作的時候,會常常有意料之外的發現的。
于是寫作成為了一種,我用來與自我鍊接,梳理自己,了解自己,也不斷地探索自己的,格外流暢又有效的一條路。
沉浸地書寫時,文字會帶領着意識,穿過冗雜的思緒與感受,觸抵内心。
周末的北海
Q3:用真心,就可以嗎?
關于“好文章”,津村有自己的定義。
她說漂亮的文章固然難得,但是能夠讓她觸及寫作者内心的文章,她覺得尤為可貴。
所謂“接觸寫作者的内心”的寫作狀态,就是作者根據自己的感受寫出來的感覺。簡而言之,就是作者沒有說謊的狀态,是作者書寫自己真實感受的狀态。
而擁有實感的先決條件是,寫作者允許自己真實的感受在文章中流淌,不壓抑回避,也不矯飾塗改。
我想所有動人心魄的故事,在讀者被打動之前,首先是,作者趕在其他所有人之前,對着這世界坦誠地敞開了自己的一顆心吧。
張曉風曾經講過一個故事,說曾經有一位采訪的學生問她:“讀你的作品,發現你的情感很細緻,但是關懷就容易受傷,對不對?那怎麼辦呢?”
她是這樣在文中作答的:
我看了她一眼,多年輕的額,多年輕的頰啊,有些問題,如果要問,就該去問歲月,問我,我能回答什麼呢?但她的明眸定定的望着我,我忽然笑起來,幾乎有點促狹的口氣。
“受傷,這種事是有的——但是你要保持一個完完整整不受傷的自己做什麼用呢?你非要把你自己保衛得好好的不可嗎?”
人生世上,一顆心從擦傷、灼傷、凍傷、撞傷、壓傷、扭傷,乃至到内傷,那能一點傷害都不受呢?如果關懷和愛就必須包括受傷,那麼就不要完整,隻要撕裂,基督不同于世人的,豈不正在那雙釘痕宛在的受傷手掌嗎?
——《隻因為年輕啊》張曉風
以此類推,如果想要在人生中尋求真誠地,擲地有聲的共鳴的話,那麼或許首先,最先,要敞開自己的一生襟抱,全情投入地去滾滾紅塵裡翻滾試煉,坦誠地面對自己的一顆心,也書寫自己的一顆心。
先對着這個世界呈現真實的自己,袒露内心真實的喜歡,讨厭,在意,不甘與遺憾,讓世界知道我們到底是誰,究竟想要什麼。
先讓自己成為自己,讓文字忠于自我,它才會真正注入真實的生命力,來吸引那些我們渴求的人事物,來到我們的生命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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