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蝶66首》:苦行“詩僧”筆下的淡然和禅意

                                                      思衣谷

大概十年前,看到紀錄片《他們在島嶼寫作:化城再來人》是關于周夢蝶的故事,詩人的形象至今曆曆在目。他瘦小得很,他日常穿着的都是簡樸的青長衫,他吃得清淡,他會虔誠地齋浴,猶如一名無名修煉僧人。因此他也被業内看做是“詩僧”,他用他僅有的生命,用心提煉出人間僅有的三百餘首詩歌中都充滿了禅宗和生活的空靈氣息,詩人周夢蝶無疑是我們中國詩壇璀璨的啟明星。

此詩集是為詩人一生的創作中精選出來的66首的佳作,一共分為三個部分,分别是天地、日月、星辰。其中在天地的部分,就收錄了天地萬物的生靈之美。通過一些自然界的微小之物,來寄托了世人那深邃的禅宗哲思。如第一首《蝸牛》,這詩歌是不是會讓你想起了方文山為周傑倫寫的《蝸牛》歌詞?方文山自然是充滿了勵志的感情色彩,自然也是備受大衆歡迎的。但詩歌和流行歌詞之别,在于詩歌的維度更為廣闊,表達的詩人的内心情感會更為複雜,如這首詩歌中,就有了“撓折”“忐忑的觸角”“忍耐”這樣的關鍵詞去表達了自己如蝸牛一樣卑微渺小和郁郁不得志的心裡。

是的,周夢蝶詩人是卑微和忍耐的蝸牛,終其一生,是有點悲催的,不僅清貧一生,還少年喪母,青年從軍,流離異鄉,壯志難酬;中年喪妻;老年喪子。他的人生就是一直有點苦情的蝸牛,那有怎樣,他還是如方文山那隻蝸牛一步一步往上爬,經過是忍耐的,他也是一分一寸地“先前挪走”無疑是令人敬佩他的達觀的人生态度的,于是盡管孤苦伶仃在異鄉生存,他還是終日默坐街頭的書攤,成為台北市知名的文化風景。這位詩壇的苦行僧是應該令人肅然起敬的。而這首《蝸牛》就是他的自傳詩歌。

而在《紅蜻蜓》中,我們就讀到了詩人借助紅蜻蜓之形态美,去輸出了他對空靈生物的大自然的熱愛之情。如寫紅蜻蜓愛雨,“愛如絲的細雨,愛細雨中的微風,微風中的輕盈”,實際就是作者在贊美各種世界景色生靈的美好。這詩歌的部分詩人用了對針的句式是很有詩歌的韻味滋味,也有情感的升華的層次感,這就是周夢蝶的禅宗微觀詩意的魅力。而寄托了詩人理想的詩歌就是那首《藍蝴蝶》了,是的,蝴蝶是詩人一生的摯愛表象。周夢蝶的筆名,取自《莊子•齊物論》中的“昔者莊周夢為胡蝶”一句,寄托他對自由的向往。而這裡寫蝴蝶,詩人給它描繪了藍色是很有理想浪漫主義色彩的,首先詩人也是向蝴蝶那樣不威武和渺小的,但他是有膽量的,有翅膀的,于是敢于向上飛。詩人是向蝴蝶,都是喜歡藍空的自由的,于是它将蝴蝶和自己,都融合藍空中,一句“一藍,永藍”就是堅定了自己的理想浪漫主義色彩的自由思想。

當然,這部分也收錄了高處不勝寒的《還魂草》,表達的是一種不畏嚴寒,逆境中頑強生存的生命之強美,也有關于兒童詩歌的寫作《弟弟呀!》《月河》等充滿靈性的詩歌。

另外,在第二輯的日月部分,就收錄了很有佛性的哲學詩歌,如《四月》,此詩歌是詩人生前為了回應大家對他的關心,所以副标題就是“有人問起我的近況”。那麼他就以他一首佛系的詩歌回應,是非常有韻味的。其中就是談到了他自己的人生觀,那是頗為一種看破紅塵的佛悟——生死輪回,以及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人生虛無如夢感。如“聽!這笛蕭。一号四号八号十三号,愚人節兒童節浴佛節潑水節。而且太陽曆才過了,太陰曆又來了”這裡不僅有聲色的視覺感官詩意,也體現主題“四月”背後在詩人眼裡關于四月的深意。那麼這個四月給予了詩人怎樣的感悟呢?

如詩歌中就提到了浴佛節,該節日的時間是農曆四月初八,紀念佛祖釋迦牟尼誕辰。因此,在佛界,四月天就賦予了一種非常神聖的月份。而作為詩僧周夢蝶自然對四月是充滿神聖的敬仰,而如上文提到詩人生前是有齋浴的習慣的,不由得最詩人以個體的齋浴來呼應佛祖的誕辰,是可敬的。而在《四月》的最後那句“誰說人生長恨;水,但見其逝。”就哲思出人生并非隻有長恨,還能看到如水的淡然超然的平淡之美,是真切活過的。

我們知道,關于人間美好四月天,在林徽因的詩歌自然是純美的,也在艾略特的《荒原》的那句“四月是最殘忍的一個月”,描述的資本社會的舊世界那種幻滅和寄托重生的思想,但總體這樣的詩歌風格是沉痛和悲怆。于是人家四月天賦予了林徽因的盎然,賦予了艾略特的黯然,而這裡人間四月天賦予了周夢蝶一種看破紅塵以及堅定自己信仰,與心中的信仰之佛以浴佛的形式達到了心靈相通的定然,淡然和超然。這樣四月是淡然的人間四月天。

此外,我們在日月部分也還可以《骈指》讀到“有鳥自虹外飛來,有虹自鳥外湧起”的禅宗的你中有我 ,我中有你的微妙之魅力。讀到《燃燈人》的那種暖流幽幽地流過詩人的渴待,讀到“這長發。叩答你的弘慈,曾經我是腼腆的手持五朵蓮花的童子”的因果佛性。

而在星辰的第三部分,就有為介紹的就是《無題》之一了。佛教經典《六祖壇經》,說到“自性本清淨”,也有着人生宿命論在,如“盡人事,知天命”也是一種各安天命,安之若素的禅宗的人生哲學。這個宿命,詩人沒有将其視為悲觀的或者樂觀的,而是一種達觀的人生态度,如詩歌《無題》之一就是很有形象得細說了何為安于天命的達觀的思想,“每一滴雨,都滴在它本來想要滴在的所在”“鵝鴨依舊堅持生生世世劃水,而蜻蜓隻習慣不經意之一掠”是很有各安所命的達觀宿命論,也反映了詩人慨歎生命生似蜉蝣的渺小和缥缈,這似乎就呼應“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的如夢人生。這也如印度諾獎詩人泰戈爾詩雲:“沒有人永遠活着,沒有東西可以經久。”都是體現佛家禅宗的如夢人生的思想。

當然,第三部分我們還可以讀到《吹劍錄十三則》的壯志難酬的感情詩歌。如詩雲“沒有翅膀的山,甲胄似的披滿了綠苔”作為一個退役軍人,這樣的描述可想各種的辛酸了。也可以讀到關于詩人内心淡定甯靜如禅意,如在《花心動》就是詩雲“眼見得眼見那青梗,一路細弱的彎下去彎下去 是不能承受歲月與香氣的重量吧,搖落安足論,瘦與孤清……”是的,是詩人就是看到花而心動,這種心動是讓感到心靈的安穩和安甯與淡然的。

試問,誰能于雪中取火,且鑄火為雪?那就是苦行“詩僧”——周夢蝶。且讓我們一起在冬季裡,不管有無下雪,都好好讀讀“詩僧”那充滿淡然、禅意與哲思、古典與現代的交融碰撞的現代詩歌之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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