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
詩是語言,詩是作者活着的一生。
幼時讀詩,隻覺朗朗上口,尚不覺其義。家父愛詩,愛抄詩,偶爾也寫,最多的是讀,說的文雅一些,可以稱作吟讴。
受到家中影響,我在還沒認全書中字前,就已跟着吟誦。小時不識月,呼作白玉盤。
随着年紀稍大,我開始習其義。比起晦澀難通的詩本身,我更愛看的是課文下面那幾行不算長的注釋。此詩做于詩人被貶薊州的路上,時逢家中親人去世,生不逢時,更感悲怆。
悲怆,确然悲怆。我從這幾行注腳中隐約看得到詩人踉踉跄跄走在被貶之路上的形狀。
我的記性算得上比别人略勝一些,常常是讀幾遍然後進行強記,不解其意,囫囵吞棗,隻為完成背誦任務。昔人已乘黃鶴去,此地空餘黃鶴樓。
高考後自由的時間變多,我和詩的距離卻變遠。書讀百遍,其義自見。比起需要費精力的書,不需要動腦的網絡自然更加吸引我。
離書漸遠,但也時有所得。網上人們互相對詩的精彩評論也常常讓我贊不絕口。任君憑欄,我栖春山。
近日看了長安三萬裡,開始時,以為講的是李白,後來發現,講的是長安,最後結束了,放眼看去,講的,竟是詩。
我們從小學便開始學詩,各個朝代的皆有,各個詩人雜燴,課下注釋中潦草的兩行解釋,不是他們的詩義,而是他們一生的注腳。
我們學詩,沒有時間順序。但他們寫詩,是在寫自己的一生。
李白,年少時輕狂,寫盡才氣,卻因商人之子的身份無法進仕,他卻寫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裡。遇友人高适,他寫銀鞍照白馬,飒沓如流星。上京最為輝煌時,貴妃研磨,力士脫靴,他寫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人生落魄時,入贅許家,後窮困潦倒,他仍寫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複來。一生跌宕起伏,最後終于被赦免,他在乘船路上,寫下那首流傳千古的《早發白帝城》,還能說出輕舟已過萬重山這樣的慷慨。
對于他,我是敬佩的。從學詩開始,所有的人就告訴我他的偉大,所有的人都告訴我他的詩好。
可是在看完的那一刻,随着他的一生,我突然看懂了他的詩。談不上對文學有多深奧的理解,我隻是在詩裡看到了他的一生。
幼年期讀過的每一首詩,此刻像回旋镖,正中我的眉心。
他的詩,我們學的他的詩,不止他的,是每一個人的。這些詩,都是語言。
原來我們讀詩,不隻是在讀這些文字,我們也是在讀這些作者活着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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