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棵長大的小梧桐樹

...

年初一,小妹就要我和她一起回老屋看看,說要給父母送點紙錢,燒一柱香。

在車上,小妹問我喝水不,并且拿出一包腰果,撕開口後,才遞給我。

小妹說:“姐姐,我要告訴你的是,現在和以前,心情真不一樣了。爹娘在的時候,年節裡我回家,臨走前幾天,一想到咱爹娘在家裡等着,我就急不可待,恨不得一步跨到他們身邊;等到上車了,知道終點就是家,這時候,幾十歲的人,變成了一個孩子,心也安穩下來,吃着零嘴,心裡是無憂無慮。那時候,似乎一年到頭,唯一盼的就是回家過年,盡管是在婆家過年,但能回娘家,能看見爹娘。

“中間這幾年,是最難的時候,爹娘走了,又是特殊時期,不能随便走動,因此,年前回家,又成了我最失落和茫然的時候,那怕是看看老屋,看看姐姐們,也是不能。即使能回家,來回路上,又見不到你們,心裡的那個孤獨感,無法言說,落淚走落淚回的,我那時就想,以後回家還有什麼意義呢。每當如此,就想到村裡那些無主的老屋,理解了它們被抛棄的背後,房屋的後人,心裡有多少的無可奈何!

小妹有點文藝青年的特質,對于親情,又特别注重,聽她如此說,我有點自責,我看大的妹妹,在感情上又比别的姊妹深了一層,那時,我竟然自顧自地沉在自己的世界裡,沒有對她更多一點關心。

小妹并沒有注意到我愧疚的沉默,她看着外邊不斷閃過去的村莊,繼續說到:

“這兩年,我也接受了他們不在的事實,心情好了很多。尤其是婆婆公公,對我很好。年節裡,根本不用我操心的,而且事事為我着想。有一次端午的時候,晚上回家太晚,就沒有到婆婆那邊去,沒想到第二天一拉門,一個包掉到地上,拾起來一模,好幾層袋子裡邊,粽子還是熱的,原來是婆婆一早給送來的,怕打擾我們,也就沒有敲門。而公爹呢,知道我回家後要出門的,也常常提前把他的小車鑰匙放到樓上。

“諸事都不用我操心,盡管他們還是不能和爹娘相比,但畢竟爹娘也随着叫了二十多年,也有了挺深的情分,現在的回家,大部分就是奔着他們來的。當然,還有你們,隻有能再見着姐姐們,這個年才沒有遺憾。好在這兩年恢複正常,能随時回來了。”

一包腰果吃完,我們也到了家。給父母生上香,和冥冥中的他們說了幾句話,我們搬了凳子,來到院子裡。

一院子的陽光,包圍着這回家的曾經的女兒。牆邊的小梧桐樹已經長大了,而院子裡,曾經還同時有一棵大梧桐樹,因為要蓋一個偏房,被父親鋸掉,記得當時我心裡還有所不忍,父親卻告訴我,小梧桐樹就是大梧桐樹發的根,它也會長成大樹的。

我們一時并沒有說話,坐在屋檐下,一起看着院牆邊的小梧桐樹,看着兩隻鳥兒飛走又落下。妹妹說是喜鵲,我卻在想:父親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他的孩子們會有這一天呢。還有,妹妹畢竟還小一點,餘生裡,如果有時間,姊妹兩個還要多說幾句話才好,畢竟,血緣親情才是心裡永遠存在的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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