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筆丨獨眼貓的救贖

昨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噩夢。

我夢見自己帶着一隻黑貓出去流浪。最終我終于返回家鄉。一路上的風塵仆仆,我經曆了什麼磨難,我早已忘記,隻是在回到老家的樓房後我才發現,在随我流浪的過程中,那隻黑貓受了嚴重的外傷。它的半個頭磕扁了,甚至一隻眼球已經從眼眶裡掉了出來,模樣極其恐怖。

“看來,再怎麼樣也救不活你了。”我一邊滿含愧疚地看着這隻小黑貓,一邊拉開窗子,把受傷的它從四樓扔了下去。我在夢中清晰地聽見小黑貓的肉體摔在樓下的水泥路面上發出沉悶的響聲。我的内心一陣緊縮。雖然隻是一隻貓,但這畢竟是我第一次親手殺害一個生命。

就在我坐在房間,滿懷愧疚和恐懼的時候,房間的門開了。我那年已耄耋的奶奶從門外走了進來。她是虔誠的佛教徒,她口訟佛号,臉上不悲不喜。小黑貓沒有死,跟在她身後搖搖晃晃進了屋子。隻是它掉出眼眶的眼球已經被摘除,在臉上留下一個血淋淋的窟窿。一目失明讓它徹底失去了平衡行走的能力,它在我的房間裡,斜着身子向前踱步,像喝醉了的人。每一步都踏在刀尖上。踏在我的心上。

我吓醒了。睜開眼睛一看,我正躺在自己的卧室裡。我在西安。窗外是古城淩晨四點黑漆漆的夜。

即使是在夢中,我也不願意放棄受傷的小黑貓,這點我清晰地知道。我不敢說自己是一個慈悲的人,但起碼我也沒有心存惡念。可我還是把小黑貓朝死亡的路上推了一把。跳下去吧,跳下去你就解脫了。我不願意看你踉踉跄跄地行走,不願看你步履蹒跚的苟活,可我卻真心無法幫你。

可我若是成為雪崩前最後一片飄落的雪花,我難道就能夠對悲劇問心無愧地說一句,我是真的毫無責任的嗎?

所以,我感謝我的奶奶。雖然她所堅持的信仰,我從來沒有一刻曾經真正心悅誠服過。可在夢裡,她卻的的确确用梵音拯救了我的罪惡。她把我從黑暗深淵的邊沿,以不悲不喜的姿态,拉了回來。

我醒來了。我思考着我的人生。我思考着無數普通生命度過的平凡的人生。我覺得,每個人在經曆了痛苦磨難和大悲大喜後,恐怕最終都要走向宗教和信仰。因為這世界最可怕的,一定不是貧窮、失敗和病痛。這世界最可怕的,是心靈沒有停泊之處的孤獨和彷徨。

請那些主宰命運的神啊,寬恕我吧!寬恕一個命運奴仆永恒的罪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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