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證:無需任何考核即可領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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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作家這個身份,瑪利亞·路易莎·邦巴爾更像是一位魔法師。她能夠召喚出一團濃霧,為一位婚姻不幸的女人制造一場亦真亦幻的戀情;她能夠撬動死者之口,讓一個亡人講述自己一生的故事。掌握幻術與通靈術的邦巴爾,分别用這兩種法術寫出了兩部小說,名為《最後的霧》與《穿裹屍衣的女人》。

十多年後,一個名叫胡安·魯爾福的墨西哥人從邦巴爾的作品中學去了她的法術,并寫下小說《佩德羅·巴拉莫》。

又過了十年,一個深受魯爾福影響的哥倫比亞人,寫下了一部傳世之作——《百年孤獨》。

瑪利亞·路易莎·邦巴爾、胡安·魯爾福和加西亞·馬爾克斯,這三位來自拉美大地不同國度、不同性别、不同年代的作家,在文學世界裡成為緊密相連的一脈之水:馬爾克斯是河面寬闊的下遊,召喚、滋養着無數新生讀者;溯水而上,那隐匿于山川中的澗流,便是胡安·魯爾福的領地;再往前走,直至一股清澈的淺溪,就是邦巴爾了。

同樣是用夢境、呓語、死亡和迷霧構造亦真亦幻的故事,但與這兩位晚輩相比,邦巴爾最為難得的是,她拒絕讓政治摻和進她的小說。現代文明與拉美傳統的對抗也好,獨裁者與社會大衆的矛盾也罷,統統被邦巴爾拒之門外。對愛的渴望,構成了邦巴爾作品的主旋律,就如一隻不知疲倦的飛蛾,眼中隻有那團名為愛情的火光。

也許對邦巴爾來說,在 19 世紀 30 年代講述真假難辨的女性故事,可能不是一種寫作技法,而隻是一種無奈的遷就。就像在《最後的霧》中,當丈夫丹尼爾說出“能和我結婚你很幸運”後,女主角隻有麻木地回答“我知道”,而後跳入幻想中的婚外戀情,沒有其他選項。現實世界不允許出現“婚外情”這種不道德的行為,但同時對毫無感情的婚姻坐視不管。她沒辦法說出心裡話,又無法将在這些話憋在心中。幻想,成為小說中的“我”和小說作者邦巴爾最後的自由。

如今有一句流行語,叫做“有多少真心話是以開玩笑的方式說出來”。而對于邦巴爾來說,可能是“有多少真心話是以呓語的方式說出來”。從這個層面上說,即便我非常喜愛邦巴爾文字裡的層層迷霧,但我并不期待在今後的作者那裡讀到這種迷霧故事。我希望霧可以散去,真心話可以不加掩飾地脫口而出。遠眺出去,我們欣慰地看到越來越多的人可以直抒胸臆,在他們之中,女性的身影正在增多。但環顧四周,我們也悲哀地發現,一束黑暗正在降臨。

最後的霧

撰文 | 瑪利亞·路易莎·邦巴爾

霧氣一天比一天濃,緊緊圍住了屋子。濃霧迷蒙了那株南美杉。杉樹枝敲打着平台的欄杆。昨天晚上我夢見霧氣從門窗的縫隙中緩緩滲入房子,滲進我的房間,使牆壁的顔色和家具的輪廓變得模糊,和我的頭發纏在一起,沾在我身上,溶解了一切......而在這災難中隻有蕾希娜的面龐安然無恙,她的目光有如火焰,她的嘴唇飽含着神秘。

我們進城已經好幾個鐘頭了。透過一動不動地挂在我們周圍的厚厚的霧簾,我感受到城市在這氛圍中的分量。

丹尼爾的母親吩咐敞開大餐廳的門,把傳家的長餐桌上所有的蠟燭都點燃,我們一言不發地擠在那長餐桌的一頭。但是,端給我們的盛在厚實的水晶玻璃杯裡的金黃酒液溫暖了我們的血管,那熾熱從喉嚨一直爬到兩鬓。

丹尼爾微醉了。他答應要修複我們家裡棄置不用的小教堂。快吃完飯時,我們商量好讓婆婆和我們一起回鄉下。

我近日來的痛苦,這種好像燒灼般的刺痛變成一種甜蜜的悲傷,使我的嘴唇發出怠倦的微笑。我站起來時,不得不由丈夫扶着。不知為什麼,我覺得這麼疲倦。不知為什麼,我不得不微笑。

...


自從我們結婚以來,丹尼爾頭一次給我放好枕頭。半夜醒來,我喘不過氣來。我在床上折騰了很久,睡不着覺,感到窒息。我覺得每次呼吸,總缺一點空氣。我從床上跳下,打開窗戶。我探身朝窗外看,好像氣氛仍無變化。霧氣抹平了萬物的棱角,将嘈雜聲過濾,把一個封閉房間的溫馨的親昵交付給城市。

一個瘋狂的念頭湧到我腦中。我搖了搖丹尼爾,他半睜着眼睛。

“我透不過氣來,需要走一走。你讓我出去嗎?”

“你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吧!”他咕哝着,腦袋又重重地落在枕頭上。

我穿上衣服,順便戴上我從莊園來時戴的那頂草帽。大門不像我想的那麼沉重。我開始順着大街朝上走。

悲哀,帶着整個睡夢中積累的狂躁重又浮上我心頭,我走着,穿過一條條林蔭道。我想:

“明天我們就要回鄉下去了。以後我要和婆婆一起到村裡去做彌撒。然後,吃午飯時丹尼爾給我們講莊園裡的工作情況。然後去巡視暖室、家禽場、菜園子。晚飯前,我在壁爐前打瞌睡,或是念地方報紙。晚飯後,我胡亂地撥着炭火,引得火花亂爆,以此來消遣。在我周圍,一片沉默表明該說的話都說盡了。丹尼爾用頂門棍頂門,發出很響的聲音。然後我們去睡覺。後天還是一樣。一年都一樣,十年都一樣,直到蒼老奪走我所有愛和渴望的權利,直到我的身體枯萎,面容憔悴,以至不好意思不加打扮就在陽光下抛頭露面。”

我漫無目的地信步溜達,橫穿一條條大街,不停地向前走。

我感到自己沒有能力逃走。逃走?怎麼逃?逃到哪裡去?我覺得死都比逃走容易做到。要說死,我覺得還做得到。過分熱愛生活便可能想死。

在黑暗和霧霭中,我看到一座小廣場。好像完全在曠野中一樣。我疲憊地倚在一棵樹上。我的面頰尋覓它的潮濕。我聽到很近的地方有一眼噴泉在噴吐着一串沉甸甸的水珠。

一盞街燈泛着白光,霧把燈光變成了一團水汽,沐浴着我的雙手,把雙手變得蒼白,把一個模糊的身影投射在我的腳下,那是我的影子。在這裡,我突然看到我的影子旁邊有另一個身影,我擡起頭來。

一個男人站在我面前,他離我很近。他年輕,一雙非常明亮的眼睛鑲在一張黝黑的面孔上。他的眉毛微微隆起。從他身上散發出一種含含糊糊的,然而能将人包裹起來的熱力。

他行動快捷、猛烈、果斷。我心裡明白我一直在等待着他,并且會不顧一切地跟随他到天涯海角。我用雙臂摟住他的脖頸。于是他便吻我,閃動着他那明亮的眸子,不停地注視着我。

我向前走,不過現在有一個陌生人在引導我,他把我帶到一條呈斜坡的窄巷。他讓我站住。我看到鐵栅欄後面有一座棄園。那陌生人費力地打開生鏽的鐵鍊。

屋子裡一片漆黑。但是有一隻溫暖的手在尋找着我的手,鼓勵我朝前走。我們沒有碰撞任何家具,腳步在空蕩蕩的房間裡回響。我摸索着登上一道長長的樓梯,不必用手去扶欄杆,因為那陌生人還在一步一步地拉着我走。我跟着他,覺得進入了他的領地,交付給他了,由他支配。在走廊盡頭,他推開一扇門,松開了我的手。我站在一個房間的門楣前,房間突然亮燈了。我朝房間裡走了一步。房間裡褪色的印花窗簾不知怎的使這屋子有一種古老的魅力、一種悲傷的隐私。好像整座房子的熱氣都集中在這裡了。黑夜和霧氣可以白費氣力地敲打玻璃,但是沒有辦法使任何一個死亡的分子侵入這個房間。

我的這位男友拉上窗簾,用他那胸脯輕輕地頂着我,使我慢慢地朝床邊退去,我覺得自己在甜蜜的等待中癱軟。可是,一種奇特的羞澀促使我假裝害怕。于是他笑了。可是,他雖然笑得很溫柔,卻帶有點嘲諷味道。我猜想,無論什麼感情也瞞不了他。他走開了,現在該他裝作想安慰我。現在隻剩我一個人了。

我聽到地毯上有輕輕的腳步聲,那是赤足的行走聲。他又一次站在我面前。燈光照着他那黝黑的皮膚,但汗毛卻是栗色的。他從頭到腳包裹在一圈光環裡。他的腿很長,肩膀端正,臀部緊而窄,前額寬闊,兩臂沿身體兩側下垂,一動不動。這種莊重而質樸的姿态好像為赤裸的他又平添了光彩。

他幾乎沒有碰我就解開了我的頭發,開始脫我的衣裳。我沉默不語,由他擺布,心猛烈地跳着。當我的衣服妨礙了他焦急的手指時,内心的疑懼震撼着我。我急切地盼望在他目光下盡快地暴露無遺,我的形體美終于急切地要接受應得的膜拜。脫完衣服,我便坐在床邊。他保持一定距離,以便欣賞我。在他的目光下,我的頭向後仰,這種姿勢使我非常舒服。我的雙臂交叉在腦後,兩腿交叉又分開。每一種姿勢都給自己帶來強烈而完美的快樂,好像它們終于找到理由成為我的胳膊、脖頸和大腿。哪怕這種快樂就是愛情唯一的用途,我也會感到已經得到了極好的補償。

他走近了,我的頭齊他胸膛的高度。他在對我微笑。我将嘴唇緊緊地貼着他,立即又把額頭和臉貼上去。他的肌肉發出水果味,發出草木氣味。又一陣沖動,我的手臂摟住他的後背,他的胸膛又貼住了我的面頰。

我緊緊地擁抱着他,用我的全部感覺傾聽着。我聽到他的氣息産生、飛翔、重又跌落;我聽到胸膛中央,心髒在不停地跳動,那聲音回響在内髒,波及全身,把每一個細胞都變成響亮的回聲。我抱緊他,越來越使勁兒地抱緊他;我感到血液在他的血管裡流淌,我感到他靜靜地潛藏在肌肉裡的力量在顫抖;我感到在一聲喘息中有氣泡在升騰。在我的臂膀中,一個實實在在的生命,脆弱又神秘,在沸騰,在加速,我開始發抖。

于是他向我彎下身軀,我們糾纏在一起,在床上的陷痕裡滾動。他的身體有如一幅碩大的沸騰的海浪将我覆蓋,撫摸、燃燒着我,鑽進我身體,将我包圍,拖曳着我,把我弄得精疲力竭。從我的喉嚨裡升騰起類似啜泣的聲音,不知為什麼,我呻吟起來,不知為什麼,我很舒服地呻吟着。由于壓在我的大腿上的那可愛的重負而引起的勞累也使我的身體非常舒服。

等我醒來時,我的情人躺在我身邊睡着了。他臉上表情恬靜,他的呼吸輕得我非得把頭彎到他的唇邊才能感覺得到。我發現他胸膛那栗色的汗毛間有根極細的、細得幾乎看不見的鍊子系着一枚小小的聖牌。那是一枚很普通的聖牌,是孩子們領第一次聖餐那天得到的那一種。面對這種孩子氣的細節,我的肌肉變得完全柔軟了。我把他鬓角撅起的一绺頭發理順,沒有驚動他,起來,悄悄穿好衣服,走了。

和來的時候一樣,我摸索着走出去。

已經出了門。我打開鐵栅欄。樹木一動不動,天還沒亮。我順着小巷飛快地向上奔跑,穿過廣場,又順着一條條林蔭大道向回返。一股非常柔和的芳香伴随着我—那是我神秘的情侶的芳香。我全身都浸染了他的香氣,好像他還走在我的身旁,或者我還被他擁抱在懷裡,或者他的生命已經永遠地融入我的血液中。

現在,我躺在另一個睡着的男人身邊。

...


“丹尼爾,我不同情你,我也不恨你,我隻希望你永遠不知道我今晚的事,一點兒也不知道......”

為什麼秋天人們非得在林蔭道上掃個不停?

要是我,就會任憑樹葉落到草坪和小徑上,讓那紅色的窸窣作響的地毯籠罩一切,然後讓潮濕把它變得悄無聲息。我想方設法讓丹尼爾别太去管花園。我眷戀那被人遺棄的花園,那裡的野草掩蓋了所有的足迹,那裡無人修剪的灌木使道路變窄。

年複一年。我對着鏡子照了又照。眼睛下面那些細小的皺紋以前隻有在笑的時候才明顯,現在終于在那裡固定不動了。我的乳房漸漸不那麼渾圓,不再像青水果般結實了。肌肉緊貼着骨頭,我不再苗條,而是棱角分明。可是有什麼要緊?既然我已經懂得什麼是愛,我的身體枯萎了又有什麼要緊?光陰飛逝,年年如一,又有什麼要緊?我曾經有過一次美好的經曆。有那麼一次......僅僅有這種回憶就可以忍受漫長的、令人生厭的生活。直至日複一日地不知疲倦地重複日常瑣碎的行動。

隻有一個人,我碰到他會不禁發抖。可能今天、明天,或者十年之後我會碰到他。

在這裡,在一條林蔭道的盡頭,或者在城裡的一個街角,我可能遇到他;也許我永遠不會碰見他。不 要緊,我覺得這世間充滿各種可能。對我來說,每一 分鐘都是等待;對我來說,每一分鐘都有它的激情。

一夜又一夜,丹尼爾毫不動情地睡在我身旁,像是我兄弟一樣。我寬容地溫暖着他。因為幾年以來,每個漫漫長夜,我都靠着另一個人的體溫度過。我起來,悄無聲息地點燃一盞燈,寫道:

“我熟悉你肩膀的芬芳。從那天起我就屬于你了。我想你。我将一輩子躺着,等待着你到來,用你那強健的熟悉我的身體壓在我身上,好像你一直就是我身體的主人一樣。我從你的懷抱中掙脫,終日都在追憶着我勾着你的脖頸、對着你的嘴歎息的情景。”

我寫了,又撕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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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早晨,我感到一種莫名其妙的快樂。我預感到二十四小時之内會有一個極大的幸福降臨到我頭上。我終日沉浸在狂喜之中,等待着有一封信抑或是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說真的,我不知道。

我走着,走進山裡,回來時雖然天色已晚,我仍舊邁着小步。我要讓奇迹的降臨拖延到最後一刻。我走進大廳,心怦怦地跳。

丹尼爾倒在長沙發上,伸着懶腰,和他的幾條狗在一起。婆婆在繞一團灰色的新毛線。什麼人也沒來,什麼事也沒有發生。失望的痛苦我隻體驗了一秒鐘。我對“他”的愛太大了,可以超越他不來的痛苦。隻要我知道他存在,感覺到他,記得他在這世上的某個角落就夠了。

我覺得晚飯的時間漫長,長得沒邊沒沿。

我唯一渴望的是一個人待着,以便可以做夢,可以敞開地做夢。我總是有那麼多東西要想。比如昨天,我留下情人和我吃醋的情節,還沒有做完。

吃完晚飯,他們照例邀我打一把牌,對此我深惡痛絕。我喜歡坐在火堆旁縮成一團,在炭火中尋找我情人明亮的眼睛。突然間,好像有兩顆星星在閃光,于是我長久地沉浸在這光明之中。我從來沒有像此時此刻那樣清晰地記得他那目光的神情。

有的日子,我累極了,就徒勞地撥動我記憶的炭火,想讓能創造出想象的火花迸出。我丢失了我的情人。

最近一次是一陣大風把他送還到我身邊。那風吹倒了三株核桃樹,吓得婆婆一個勁兒畫十字,使他敲響宅子的大門。他頭發蓬亂,大衣領豎得高高的。但是,我認出了他,暈倒在他腳前,于是他抱起我,在狂風呼嘯的傍晚,他就這樣抱着不省人事的我......從那一天起,他就再也沒有抛棄我。

蒼白的秋天好像搶走了夏日那陽光炎熱的早晨。我尋找我的草帽,但是沒有找到。我先是沉住氣找,然後是狂熱地尋找......因為我害怕找到。我有了一種悠長的希望,我放心地舒了一口氣,因為我的努力是徒勞的。毫無疑問,那天晚上我把草帽忘在陌生人家裡了。一種強烈的幸福感湧上心頭。我不得不用兩手捂住心口,以免心會輕飄飄得像隻小鳥一樣離我而去。因為除了像所有情侶一樣的一次擁抱之外,還有一樣東西,一樣物質的、具體的、無法破壞的東西把我們永遠地聯系在一起:我的草帽。

我眼圈發黑,房子、花園、樹林,常常在我的頭腦裡,在我的眼前飛速地旋轉。

我想強制自己休息一下。但是隻有走路才能把我的節奏印入夢境,打開夢境,描繪出一條完美的曲線。當我停止不動時,夢的翅膀就破碎了,不能展開了。

我們結婚十周年的那一天到了。全家都在我們莊園聚會,菲利佩和蕾希娜除外。他們這樣做受到尖銳指責。

好像為了彌補我們多年關系冷淡,現在擁抱太多了,禮物太多了,還有一頓豐盛的晚宴,不停地舉杯祝賀。餐桌上,丹尼爾那無精打采的目光和我的目光相撞。

今天我見到了我的情人。我不住地想着這件事,大聲地反複地喊出來。我要寫:今天我見到了他,今天我見到了他。

事情發生在下午,是我在池塘裡遊泳的時候。

一般來說我在那裡待很長時間,任憑身體和思想随波逐流。常常是水面上不見我的身影,隻剩下一個模糊的旋渦。我已經潛入一個神秘的世界裡,在那裡時間好像突然停滞了。在那裡光線沉甸甸的,好像是熒光質。在那裡我的每一個動作具有一種審慎的、一種像貓一樣的遲鈍,我仔細地探尋這寂靜的洞穴中的每一個皺褶。我收集那裡奇特的貝殼,它們猶如水晶,然而,一旦把它們帶回我們的生存環境,它們就變成黑乎乎的難看的卵石了。我翻動着石頭,石頭下面沉睡着或翻動着許許多多的小小生靈,它們慌慌張張地溜走。

當我從光閃閃的深水中浮出水面時,看到遠處,從霧中無聲地駛來一輛遮得嚴嚴的馬車,像個幻影;馬車費力地搖晃着。馬兒在樹木和枯葉間闖出一條

上文摘選自《最後的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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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的霧·穿裹屍衣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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