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回眸

二十多年的光陰一晃而過，沒曾想那些時間的碎片終有一天會被一點一滴拾起。感懷過去的點點滴滴，不同于其他生命體驗的過程，故鄉的一切顯得是那樣靜谧而美好，記憶裡那裡的山常青，那裡的人也總是純樸，那裡的過去、現在和未來又好似都如此有深意。

對于自己，即便是僅能追溯到90年代的記憶也都遙遠而珍貴，就像僅管在空間與時間上與故鄉相隔着一兩千公裡，也時隔二十多年仍然能忍不住去回顧并滿是懷念那樣，那些記憶雖不盡然全是美好，但反觀人生前三分之一的經曆，它的作用确實不言而喻！

或許由于那樣一種地理環境，山清水秀裡也特别容易滋養人的心性，彼時那一隅也多生質樸。純粹、真實、生動而鮮活！回想每到炎熱的夏季，出來納涼的也絕不隻是山民，尤在傍晚黃昏還未落幕之時，成群結隊的小生物還會從水裡遊到岸邊，在岸上來乘涼，且出來的大多都是長着兩隻大鉗的螃蟹。山裡的螃蟹可不同于其他地方，水質好，味美，地形崎岖，活動量大，一般體型也更健碩，那揮舞着的雙鉗也極具攻擊性，也和魚蝦一樣，倒是山裡人不可多得的美味。

夏秋的晚飯過後，捉螃蟹也是一項不可或缺的活動，無論大人還是小孩，都津津樂道，耳濡目染之下，連小女孩都躍躍欲試，等掌握了精髓，一個個抓起來也還都能得心應手。在那個生态還極為良好的年代，到河裡抓蟹都是要用桶才夠裝的，而且基本是得至少兩個桶才夠，哪像現在，再想要尋覓那些水生生物的影子，大概還得看概率，更得靠運氣。

現在回想起來，也還真懷念那些在河中撿拾食物過活的日子，難得自在、簡單、舒心和安逸。那時沿着整條河道，簡單一個來回就能是兩桶螃蟹，要是抓到了夜裡，直到打着手電穿越了整個河谷也都還能意猶未盡。也還記得十幾年前一群小孩子在姐姐的帶領下翻越河灣，站在那巨型石幕上順着石上的紋路一步步向上攀登的情景，當時還帶着一隻金毛，一路跋山涉水就為了去抓螃蟹，在水幕下姐姐站在河道中央，雙手舉過頭頂，左右手并各持一隻大鉗子，樂不可支的景象也還是記憶猶新。也慶幸關于河灣那些捉蟹的畫面能被定格，多年以後再翻看那些珍藏的照片，才已然發覺，再也難以體會到那種簡單而純粹的快樂···

尤其是二十多年前的夜晚，當大家舉着手電涉河完畢，提着桶一起蹲坐在河岸的大石上清點着一晚上的戰績時，那興奮勁簡直可比吃了蜜。聽着螃蟹在桶裡齊刷刷地鼓着泡和看着它們越獄未遂，再是想着第二天一早就可以吃到美味的大炸蟹，也通常能激動一整晚，那時總是那樣容易滿足，也總是那麼多樂趣。

等到第二天還是大清早，一個個小孩子就如饑似渴，都想要嘗嘗那些美味，架不住一頓軟磨硬泡，大人們總會架上柴火，再往鍋竈裡舀上一勺豬油，便開始炸了起來，再撒上蔥、姜和蒜末，簡直人間至味！看着那炸得通紅的蟹腿，一個個都饞得直咽唾沫，等炸好後再掰開那通紅的殼，露出的雪白的蟹肉都讓大家禁不住要大快朵頤，大人都一向如此，更别說小孩子是多熱情，連吃完都還不忘回味一下蟹殼上的鹽味···

隻可惜現在再也吃不到了，二十多年後在川渝之外，即使在東部沿海一帶吃到大閘蟹和各種海蟹也都不再有當初的那份滿足，雖然也并不是在意能吃到什麼，隻是再也體會不到那簡單而純粹的真實了。雖然二十多年之後的現在物質很豐腴，但就是少了點兒什麼，對比之下，以前的心境似乎也已去而不返···

那會兒光吃了也還不算，一定也還要留下來幾隻拿來把玩一番，不然怎麼對得住一大晚上的勞動成果。一般情況，大的準拿去加工了，小的或者不大不小的就等着孩子們從桶裡捉出來幾隻放出來一起玩，看着一隻隻橫七豎八地支起兩隻大鉗子斜着走，小孩子們也是鼓足了勁要去逗一逗，一個個是把螃蟹折騰得夠嗆。不過，螃蟹也不甘示弱，那兩隻大鉗子可是威風凜凜、正在興頭上，孩子們一個稍不留神就便被大鉗子給夾住，怎麼甩都甩不掉，越甩還夾得越緊，螃蟹是氣勢洶洶，最後小孩子疼得哇哇直叫，也終于才知道了螃蟹也不是好惹的。

一見痛得直哭的小孩子，有經驗的長輩急忙拿舀出一瓢清水，讓他把手放在水裡，螃蟹在水裡覺得安全了，自然就松開了鉗子。經過這麼一遭，孩子們也算是長了教訓，雖然手被夾得還出了血，但有蟹肉作為補償也無可厚非，也算是心理安慰，一看到大炸蟹，上一秒還在哭哭啼啼，下一秒就直接喜笑顔開，這大概就是孩子。可等到長大之後，哪裡再還能有那樣的天真呢？

也還記得那時候的老一輩都對草藥什麼的很是精通，一次因夏季天幹物燥，一戶山民家裡的柴垛着了火，大人們都急着救火，為了不添亂，小孩子們見狀也四下奔散。等邁過小橋時，一行的小女孩一個腳步不穩就整個翻下了橋，火最終是救下來了，可小女孩因滾落到橋下的土地裡，地勢高、坡度陡，當即就被土地裡的石塊、瓦片以及玻璃碎片給劃得鮮血直流···

衆人一見狀，趕緊跑下坡地将小女孩抱了上來，眼見鮮血染紅了半邊衣服，小女孩也因疼痛暈厥了過去，隻好馬不停蹄地送到舅公跟前。“看用什麼才能止住血”？舅公鎮定自若，“快！趕緊把傷口清理一下！”小女孩瞬即被接過來的藥酒一塗給疼醒了，大人在一旁鼓勵着，小女孩噙着淚，也咬牙忍痛堅持着。大概半小時後，整件外衣被血和藥酒浸得都全濕透了，再為了防止傷口開裂，不得不塗抹了止血用的粉末。

那些粉末都是舅公平時上山采的草藥研磨的，以備不時之需，沒成想還因此救了小女孩。等血止住之後，為了防止傷口情況意外惡化，還是将小女孩送到了十幾裡外的醫院進行包紮，當時醫生還感歎幸虧是及時做了有效地處理，止住了血，不然失血過多的話情況就太嚴重了。那時候對着舅公就有說不盡的感激，也是自此之後，山裡的孩子們都知道了舅公有着中醫的本事···

有一次，調皮搗蛋的小男孩故作挑釁：“誰誰誰，聽說你還是個醫生呢？”舅公哪能和這幫小屁孩一般見識，隻管笑了笑就轉身離去。其他人當即調侃道，“你怕是忘了是誰從螃蟹嘴裡救下你的手了”，話音剛落，小屁孩就羞紅了臉，灰溜溜地往一邊去，也看得大家一陣好笑。舅公為人正派，在大家眼裡都是滿懷敬意，哪容得了一個小屁孩撒野，哈哈···

本來已是被歲月塵封的往事，現在再有機會一件件回顧起來也滿是欣慰！以前那些調皮搗蛋的孩子也奔赴了祖國的各個角落，都在富饒的祖國大地生根發芽，有的離開了川渝，在繁華的華南、華東也有着自己的一隅天地。想起那些讓人感慨的過往，當初那被救下的小女孩如今也早已走遍了祖國的南南北北，并永不止步，還有那衆多屬于大山的孩子，也在祖國的各處砥砺前行，有的也早已踏出國門，見識到了更廣闊的天地。

他們并沒有被局限在天地的哪一隅，相反，也正是那如山一般的堅韌驅使他們踴躍座座高峰，繼續着攀登和前行。在人生這條路上，沒有積澱，哪來的厚積薄發？父輩們前赴後繼，後輩們也繼往開來。也許，二十多年前的那個地方在物質上是匮乏的，但在精神上卻從未有過貧瘠！再後來，雖然大都也已搬離了那片淨土，但在那片土地滋養出來的草木也都早已曆經了風吹雨打，但凡在哪兒，都便能開出璀璨的花！

回眸過去的歲月如詩如歌，那片熱土也永遠江山如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