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祿山的小紅花

幽州節度使張守珪從大營裡出來,指着遠處一個昂首闊步的高壯年輕人,對身旁的小校說:去把安将軍給我叫來。

那原本雄姿顧盼的高大年輕人正腆着肚子四處巡視,聽到小校的傳令,一轉頭看到遠處的義父張守珪正站在營門口,連忙做低伏小,歡笑着一路小跑朝義父奔來。

張守珪看着年輕人上下起伏的肚子,眉頭微皺,但随機又轉為一種愛憐的神色,他掏出來汗巾子擦了擦胖男孩額頭的汗水:瞧你胖的,你就不能減減你的肚子,少吃點。

胖男孩連連點頭:是是是,義父大人,我這就回去把午飯晚飯都戒了,我不吃了,一定能瘦下來。

張守珪斥責道:我哪有說讓你不吃飯。

然後看了看身後壓低聲音說:祿山,看到我身後那個人沒有。

安祿山側頭看了一眼義父身後,果然有一個穿着朝廷服制的官員,正緩步朝這邊走。

安祿山機靈的吐了吐舌頭:義父,朝廷又派人來了?

張守珪猶豫了一下說:這次還是你去接待他,一定要安排好,飲食、酒水、女人,遊樂、狩獵,他要什麼就給他什麼,隻要他滿意,回去跟朝廷少說我們兩句壞話,怎麼都行。

安祿山一副心領神會的神情,這時那位官員已經走到了二人身後,張守珪連忙一側身給二人介紹:這位是朝廷的采訪使張立貞張大人,是朝廷考察我們的巡視大員,祿山啊,後面幾天張大人的行程就由你來陪同侍奉。

說着,又指着正點頭哈腰的安祿山對張立貞說:張大人,這是我的義子安祿山,現任捉生将一職,後面幾天,就讓他伺候您,張大人想了解什麼邊軍防務,都可以讓他去安排。

說着對安祿山說:你先去準備準備,晌午後,來接張大人,此刻,我還和張大人有些私密話要談。

安祿山連忙一躬身,一臉恭敬的轉身離去,一直到走出轅門口,才重新挺起腰杆恢複之前的昂首闊步。

張立貞收起方才的倨傲,颔首對張守珪說:張帥,少将軍真是氣宇不凡啊,張帥這是後繼有人啊。

張守珪順着他說:哪裡哪裡,張大人誇獎小孩子了,這孩子勤勉,人也幹練,我正想着多磨砺磨砺他,争取在我有生之年,把他帶出來。後面幾天就讓他陪着您,隻要别讓他帶您以身犯險去境外捉生,其它的,想要做什麼,您都可以讓他幫您辦。

張守珪陪着張立貞一起用過了午飯,又把行轅最好的一間房讓出來給他休息,直到午後,張立貞精神養的足足的,才起身,一出卧房,卻發現上午那高壯青年就立在了門口,可不是安祿山是誰,想是已經在門口候了許久,倒難為他有此耐性。

這倒讓張立貞這老皮老臉生出幾分愧疚來:少将軍來了好久啦,你怎麼不叫醒我。

安祿山連忙一躬身,在旁邊的洗手盆裡拎起一條熱面巾給張立貞擦臉:哪有好久,我運氣好,剛到就趕上張大人醒來,您看這水還是熱的。(實際那盆熱水,之前他已經讓親随換了四五回了)。

張大人,您别那麼見外,您叫我小安或者祿山就行。

張立貞擦了把臉,滿意的看了看安祿山,心說難怪他義父喜歡他,果然色色想得周到,這倒讓他對接下來的行程有了幾分期待。

說着走着,二人便出了門,下午安祿山安排了狩獵,幽州地界山高林密,獐鹿野兔本就不少,安祿山又刻意體現,手下小校圍着獵場趕出大群的野物,饒是張立貞騎射不佳,也射中了不少,玩了個盡興。

傍晚索性在山林間搭起了帳篷,叫了幾名女子,邊伺候張立貞酒水飲食,邊載歌載舞,那安祿山又會逢迎,不斷拿高山仰止一樣的話來恭維張立貞,立貞也是醉了,後半夜胡天胡帝的着實忙亂了半宿,總之意氣風發,大汗淋漓。

睡到日上三竿,才渾身酸痛的悠悠醒轉過來。

又是安祿山親自伺候在榻前,一臉仰慕的誇張大人好騎射,好酒量,好雄風。

張立貞讪笑:祿山啊,你的好安排啊,差點要了老夫半條命。

安祿山連忙低頭:末将不敢,全仗大人神勇。

張立貞:今天乏了,歇一天,不巡查了,明天有什麼安排?

安祿山撓了撓頭,明日嘛,我陪大人去境外捉生。

張立貞聞言一愣:捉生?你義父交代我不許同你去境外捉生。

安祿山詭秘一笑:大人放心,一切我都會安排好,保證又安全又刺激。

張立貞猶猶豫豫的哦了一聲。

這一日果然就未外出,倒是着實被人參熊掌的狠補了一通。

翌日,一天未見安祿山,隻有兩名親随和幾名年輕胡婦伺候,傍晚時分,才見安祿山一身戎裝的前來,又是小心在意的親自侍奉張立貞更衣,換上一副輕薄的護身軟甲。

軍馬如風馳電掣般的出發,直奔了一個時辰,遠遠望見黑漆漆的一片大宅,此刻新月初升,那片大宅看的異常清楚,足有數畝之地,想來是當地一家望族。

安祿山的馬始終陪着張立貞的馬,這時隻見他勒住馬朝前揮了揮手,傳令兵立刻一聲唿哨,整軍馬隊迅疾朝那片大宅沖了下去。

如狼入羊群,戰鬥結束的很快,宅中衆人除了年輕女子俱被斬首,血淋淋的人頭擺了一地,又有宅中金銀珠寶收羅了十數大箱,都堆在院内。

張立貞此刻看的心驚肉跳,饒是他見過世面,當下也是無比驚恐。

明知道安祿山下令血洗的是民宅,可此刻也被他裹挾着卻真是毫無辦法可言,心裡不由得暗暗叫苦,心想這年輕人真是膽大妄為。

數日後,張立貞離開幽州節度使行轅,身後多了十幾輛大車,車上正是那晚随安祿山出去捉生所獲财物,又有被石灰炮制的蕃族頭顱一百零三顆作為張立貞回京邀功的憑證,再有一副畫軸和奏章,奏章寫明采訪使張立貞在幽州巡邊時,恰逢蕃族進犯,張立貞本着忠君愛國的血勇,奮勇殺敵,帶隊斬殺敵騎數百,獲敵首一百零三顆,畫軸畫的是當時的作戰場景,畫面上張立貞惟妙惟肖,躍馬橫刀威武勇猛。

安祿山送出三十裡,分别時張立貞拉着安祿山胖胖的手說:安将軍,你放心,我一定讓朝廷給你發一朵小紅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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