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亮《風球》：悲憫的都市情感小說

                                                          思衣谷

今年初，拜讀了葛亮先生的散文集《小山河》，作者的散文很有一種雅士之風。而大家知道作者的主打是寫小說的，最近有幸又拜讀他的小說集，這一次讀的是由花城出版出版的《風球》。其實這部書在之前就已經出版了，因為作者是以異鄉人的角度去貼地氣地描寫了香港平民的生活，展現了都市情感小說的魅力，深受大衆之喜愛，重新出版也是讀者之大幸。

這部小說集收錄了作者八篇短篇小說。書中講述的故事，發生在台風時常造訪的香港。說到香港文學，我們自然知道魯迅、張愛玲等小說家都與之發生關系，而新中國成立後的小說家陣型就有劉以鬯、西西、也斯、金庸、倪匡、張碧華等都是很有代表性的作家。而在比較新一代的小說家中，就不能少葛亮先生了，雖然他是江蘇人，但因為在香港求學和工作，香港這個城市給予他很多小說背景的養成，這部小說就是他的一部集大成之作。

作者因為是推崇張愛玲的作品的，如《傳奇》就是寫給上海人看的香港故事，作者也因此想通過《台風》去寫給港漂甚至所有人的香港故事。情感的細膩上作者自然是有借鑒了張愛玲的寫法，但在文風上，則不得不提他更為推崇的清末小說家王韬。

因為王韬的小說是以淺顯、凝煉、形象、優美著稱。追求的是一種“文不甚深，言不甚俗”的寫法。王韬會多用常見字、通俗的詞彙，隻是運用了文言句式化用口語、方言入文。這種風格，在作為學院派的作者而言，也傳承得淋漓盡緻。

如第一篇《浣熊》就是很有代表性了。談作者的寫法之前，我們想了解一下這個故事，這個故事主要講述了職場小鮮肉陳小姐是個影視造星公司的銷售，他在台風“浣熊”的背景下，在港鐵裡推銷，騙錢素人的錢财。機緣巧合遇上了假富豪辛赫，事實上他是一個反詐卧底警員。陳小姐對辛赫好感，辛赫也對陳小姐有好感，但礙于各自為了工作，于是她為公司騙了他的錢，他最終也将他繩之于法。是的，台風“浣熊”過境，偶然間促成了一對年輕人的相遇，但人生無常，各自穩食，自然就各自分開了。

這可以視為比較貼地氣比較悲劇的都市小說，而難能可貴的是作者站在嚴肅文學的角度去反映了香港低階層的生存狀态，如文中提到她和母親、弟弟、繼父住在狹小的公屋，如小說出現非常有代表性的景物就是碌架床了，很有很多粵語“癡線”“最nice的笑容”“湯飲左未”“水魚”等等很有香港地道的語言在，這就顯得很有口語、符合王韬的方言入文，也真實反映了當地的市民的真實情況，如“打開房門，這一間隻有母親細微的鼾聲。她脫了鞋，輕手輕腳沿着碌架床的階梯爬上去。床還是顫動了一下。”這就完全反映了主人公住處簡陋，底層階級的真實情況。另外，還有體現作者那種凝練的寫法，如寫到“一堆的雨水，還有些樹葉，在水裡泡成了濕黑色。”

作者以一種悲憫的視覺去寫香港底層故事的，還體現在《猴子》。在《猴子》中，作者就是以一隻出逃頑猴的視覺，去深刻地刻畫了女星、飼養員、記者的三位謀生者的酸楚和無奈。如記者部分，記者感慨道：這世道，真是畜生比人金貴了。要知道每一個新聞人都希望報道關于人和正義或不公的地方的，但在那樣的背景下的香港底層生活，有時候不是僅僅因為窮，而是對新聞理想的信念失去了信心，這才是至關重要的。

當然，作者将香港作為背景，不僅僅是有都市情感的内容，還有一些聊齋的味兒，那就是作者寫了香港當地的志怪風俗故事，如在《龍舟》這篇中，就寫到了一個随家族移民的年輕男子和香港離島之間的故事。同時也寫到了離島的孤獨，如說到：端午，對于香港市區或許是個蕭條的日子，但在離島就熱鬧起來了，這種熱鬧其實是承載這鄉愁。而在這鄉愁的背後，作者設置了一個志怪的關于繼承問題命案之謎，則是給這個離島賦予了一張神秘的面紗，這使得在作者的小說宇宙中則多了一種志怪和懸疑的色彩。但不管這樣都很寫實地反映了當時島民的生活狀況，除了熱衷一年一度的龍舟競渡，還有酒店裡标明：禁止燒炭，違者必究，則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另外關于香港人的人生百态，我們還可以在《殺魚》《退潮》《街童》這些精彩的小說一睹細微。除了香港，作為異鄉人，作者也寫了其他城市題材的小說，如以南京為背景就有《竹夫人》，故事講述了安徽農村女子筠，與下鄉知青江一川談戀愛，後來江一川到南京當了院長，而筠獨自為江一川生了兒子陸望河。再後來筠和兒子也到了南京生活，再後來機緣巧合下，筠成為了已經癡呆失憶的江一川的保姆，她照顧他一家很妥當，夏天她還買了竹夫人給江一川消暑。而最後她離職時候，發現自己的兒子和江一川的女兒相戀。這就結束了，但也有新的故事在開始。這裡談到的不是他們後代孽緣的故事，而是他們那一代關于知青，關于恢複高考，以及以筠為代表展現出的那種默默無聞，但又獨立自強。艱苦奮鬥的光輝女性形象。

最後，非常作者的妙語如“貧窮本身就是一種暴力”“這個城市造就了無數相似的人。一個人走了，仍然有許多留下。”就是很好體現他的小說内涵。

這本書是葛亮首部以香港為題材的都市小說集，講述了一些香港底層小人物的故事，其中包括情人、愛人和朋友等各種關系。每一代人對這個世界都有不同的感悟，而葛亮用細膩的筆觸記錄下他所見到的世界變遷，記錄下香港繁華之後人們的心境，令人感慨文字原來如此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