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囊之上|第十三章 DNA

  下午,五點鐘,烈日下的柏油馬路,遠遠看去就像是有熱氣流從路面不斷地升騰而起,路邊的景觀樹有氣無力地晃動着枝葉。

  公安局刑警隊辦公室,空調不斷地吹出冷氣,一股股強風從落地扇中吹出。

  “還是下雨天好。”曾武坐在風扇跟前,都快把臉貼到風扇上了,有氣無力地說。

  邊上的劉曉雯“嘿嘿”笑了,說:“不是天熱,是你内心過于躁動。每年夏天不都這樣嗎!這都十月份了,夏天快結束了,你再忍忍吧。”

  此時,張潮提着一方便袋雪糕回來了,曾武立馬從座位上彈了起來,兩步并作一步上前搶下張潮手中的方便袋。

  “你……”張潮無奈地搖了搖頭。

  曾武自己先撕開一個雪糕塞進嘴裡,然後挨個發起雪糕來。

  “唉,你給孟隊留一個。他去雲姐那兒了還沒回來。”劉曉雯一邊撕雪糕包裝袋一邊說。

  “留了,留了……”曾武有點不耐煩地說。

  “你這不是借花獻佛嘛!高潮難得請一次,你不讓他給我們發,真是的。”陳海嘬着雪糕又舔舔嘴角,打趣地說。

  曾武把所有人都發了一便,最後才給張潮送了一支,然後剩下最後一支放到了孟良的辦公桌上。

  “唉,我說高潮,你是數好了人頭買的吧!怎麼剛剛好,一支也不多呢?”曾武尴尬地說。

  “哈哈……”大家都笑了。

  “什麼事這麼開心。”孟良走了進來,在白闆的位置停了下來,接着說:“給大家兩分鐘,我們開個會。”

  孟良話音剛落,大家都快速地解決掉自己手裡的雪糕。曾武把最後一個雪糕遞給孟良,孟良擺擺手說:我不吃。曾武憨憨地笑了,丢掉嘴裡的雪糕棒,撕開包裝袋,三兩口就解決掉了本該屬于孟良的雪糕。

  孟良在白闆上來回踱步,眼神透露光芒,右手拿着白闆筆,左手插在口袋中,見大家安靜了下來,說:“截止目前,9.24兇殺案已經過去兩天時間,下午我在陳局那了解到這次市局領導非常關心這個案子,所以說我沒沒有太多的時間,務必盡快找到突破口,偵破此案。

  所有人對于這樣的情況早就習以為常,刑警隊員一年三百三十六天能休息的日子真的很少,要麼就是正在執行任務,要麼就是在去執行路上。加班加點跟蹤嫌疑人,蹲點逮捕,加班查找材料都是家常便飯。

  孟良走到9.24兇殺案的白闆跟前,接着說:“下午給大家都安排了任務,現在彙總一下信息,大家一起讨論一下,争取盡快找到突破口,在市局規定的時間内破案。李牧,你那邊秦小曼的情況查的怎麼樣了?”

  李牧掏出筆記本,翻了一會,說:“根據之前了解到的,秦小曼檔案丢失,父母墓也被遷走,我就順着墓碑這條線索往下摸。如果秦小曼還在本縣,那墓碑能遷到哪裡?農村到農村顯然不可能,那就隻有遷入公墓,抱着試試看的心态,我跑了一趟青平縣最大的公墓,在那裡還真查到了秦小曼父母的墓碑,但并秦小曼并沒有留下太多個人信息,但有一點,秦小曼父母的祭日是九月二十八日也就是後天……”

  “你的意思,守株待兔。”劉曉雯插話道。

  “沒錯,這個還是孟隊提醒我的。”李牧給劉曉雯一個肯定的眼神後又看了看孟良。

  “李牧查到的這個線索很關鍵,從之前的推斷來看,秦小曼在10.25兇殺案以後表現很反常,她很有可能是10.25兇殺案有某種關聯。”孟良踱步到10.25兇殺案白闆前,用手中的筆在秦小曼後面把之前寫下的日期圈了起來,并打了一個大大的五角星,接着說:“李牧,明天、後天你去公墓盯梢,如果發先不要打草驚蛇,弄清楚她的身份和住址。”

  “明白,孟隊!”李牧聲音很響亮,整層辦公樓的人都能聽到。

  “劉曉雯,死者以及死者父母的社會關系查的怎麼樣了?”孟良随即把目光看向劉曉雯。

  劉曉雯合上手中的筆記本,說:“我和張潮分先是調去了陳月父母的檔案,然後又分别去了一趟他們各自的公司了解了一下。陳大洪,50歲,天馬集團的高層,十八歲開始打工,二十歲開始就慢慢凸顯出個人能力,二十四歲的時候跳槽但天馬集團工作,可以說是憑實力做到今天的位置的。”

  “看來是個實幹家啊!那他家的條件不一般呐!”陳海感歎道。

  “沒錯,按他的條件在吃穿住行上應該會很奢侈,但他卻很節省。目前住的還是之前的老房子,開的車還是公司配的,平時吃飯穿衣都很節儉。”

  “有意思……”陳海繼續感慨。

  “唯一有價值的線索是,他的戶口是從崗頭鄉遷出來的。也就是現在的北崗鎮。”

  孟良眼神一閃,說:“北崗鎮,那他對10.25兇殺案多少會有點了解。”孟良在10.25兇殺案的那張白闆上的寫下了‘陳大洪,北崗鎮’,然後轉過身看着劉曉雯,繼續說:“你繼續。”

  劉曉雯目光從孟良身上移開,接着說:“林月華,50歲,現任青平縣檔案館副局長。畢業于早年的青州市科技技術學院也就是現在的青州科技大學。畢業以後,考上了檔案館公務員,一直幹到現在,還有幾年就退休了。據她同事說,她平時也是個節省的人,人緣也好,但就是不太會處理和領導的關系,這才在副局長的崗位上退休的。”

  劉曉雯語速很快,神情自若,表現出了看警員應有的素質。

  孟良轉身看着陳海,陳海會意,調整了一下坐姿以後,把下午他和曾武兩人的檢查情況跟大家講了一遍。正在他要激情收尾的時候,楊曉芸進來了,手裡拿着一份檢查報告。

  “孟隊,結果出來了,頭發不是死者的,血迹樣本中檢測出兩個人的DNA,一個是死者本人的,另一個和頭發是同樣的DNA。”楊曉芸把手中的三份檢測報告遞給孟良。

  孟良結果報告掃了一眼,問:“能确定另外一組DNA的身份碼?”

  “正在比對,運氣好的話一兩個小時,運氣差的話明天,後天,這個不能确定。”

  孟良輕輕“嗯”了一聲,這個結果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那另外一個應該就是兇手的了?”曾武丢掉已經被他咬的面目全非的雪糕棒。

  “嗯,如果不出意外,應該是的。”楊曉芸不确定地說。

  “不确定?這還有什麼不确定。肯定是個死者搏鬥的過程中兇手也受傷流血了。”陳海一本正經地說。

  “我說的不确定是對兇手的懷疑。從第二現場可以看出兇手有很強反偵查能力,不可能對第一現場不進行清理。”楊曉芸解釋道。

  “比對結果出來就知道了。”孟良凝重的表情稍微放松了一些,接着說:“至少我們現在找到證據了。隻要對比結果一出來,他要麼是兇手,要麼參與了此次殺人案。”

  其他人瞬間放松了下來,忙活了一天總算有點收獲了。

  “接下來大家要做的事……”孟良放下手中的筆,接着說:“吃飯……”

  衆人都感到詫異,目前案件還沒有頭緒,大家心裡覺得這個時候如果不做點什麼,心裡總覺得不踏實。

  孟良似乎看出了大家的心思,頓了頓,說:“吃飽了才有力氣幹活!在DNA比對結果還沒出來之前調查不能停下來。吃完飯以後,需要大家調查所有在案發時間段經過經過的車輛。兇手抛屍需要交通工具,另外廠房就在工農路邊上來來往往的車輛說不定就有一個目擊者,這個工作量還是很大的。”

  大家這才表現的正常起來,三三兩兩,有說有笑地往食堂走去。

  天色已暗,一輛出租車停在清風閣工作室門口,從車上下來一位衣着時髦,留着過肩長發,燙着大波浪的女人,徑直地進了工作室,進門後和前台微笑點了點頭,直接上了二樓,這人便是柳月。

  在二樓辦公室内,柳月和古力教授聊了很久。

  作為陳月的同事兼室友,公司安排柳月接手了陳月生前的客戶。這次柳月的目的正是為了陳月生前最後一個方案來的,她想按照陳月的設計方案完成陳月沒來得及完成的設計方案。

  柳月走出清風閣工作室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工農路昏暗的路燈照射在光鮮亮麗的柳月身上,她手裡拿着一卷白紙,從尺寸上來看應該是設計圖紙。她攔了一輛出租車,上車後便消失在黑夜中的工農路上。

  孟良他們陸續吃早飯回到辦公室。

  工農路和中山路交叉口的監控視頻已經截取完成,接下來要做的就是根據車牌查到對應車主信息,然後聯系車主了解情況,這的确是工程量很大的工作,所有行進隊的警員全部投入其中,趕在八點之前完成,不然過了八點再聯系車主就有點擾民了。

  孟良坐在辦公桌上,他從陳海那要來清風閣工作室和公路局超市拷貝回來的監控,打開電腦一邊和着咖啡一邊觀看視屏。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辦公室裡人聲嘈雜,大家都在認真地聯系車主。

  “孟隊……”曾武突然起身兩步跨到孟良辦公桌上,把手中拿着的打印着車主信息的白紙放在孟良桌子上,伸出他那不裝的手臂用食指指着一個被黑色水筆圈起來的名字‘古力,18:42,黑色奔馳’,還沒等孟良看完又把手機拍攝的電腦屏幕畫面遞給了孟良,說:“孟隊,你看古教授的車上,是不是坐着一個人。”

  孟良仔細地打量着照片,又看了看信息清單,過了半晌,拿起手中的的鼠标把正在播放的視頻往後拉,視頻中古力是在18:30上車的,而且上車的時候隻有他一個人。孟良盯着電腦屏幕大腦飛速運轉,從工作室到十字路口不到三公裡的距離,而且還是直線,沒有紅綠燈,車輛正常行駛四五分鐘就能走完的路他為什麼開了近二十幾分鐘,而且還平白無故地多了一個人,這個時間段古力發生了什麼?接人?那這個人是誰?

  “這個你先别聯系了,明天我親自跑一趟。你接着聯系其他的車主。”孟良點點頭,給曾武一個肯定的眼神。

  有了這個意外的發現,孟良又把監控仔細地看了一遍,快進、快推、暫停、放大,這一連串的操作,電腦屏幕的畫面變化的很快,讓人看着眼暈。

  八點鐘,警員們陸續完成了分配的任務後便下班回家了,最後還剩下李牧、陳海和楊曉芸三個人。曾武因為女兒身體不舒服先走了,張潮則約好了女朋友看電影也先走了。整個晚上,除了曾武的發有點價值,其他的都一無所獲。對于當時路邊的情況,正常情況下車主開車的時候不會太留意路邊的情況,而且那天還下着大雨,除非是特别能夠引人注意的事,比如說車禍或者打架之類的,不然不會做特别的記憶,即使看到了也不一定想得起來。

  “李牧,明天你直接去墓地蹲守,切記别打草驚蛇,耐住性子。”孟良端着咖啡在辦公室内來回走動,走到陳海跟前的時候,又說:“陳海,你明天跟我走一趟古力的工作室,有些問題要搞清楚。”

  劉曉雯整理好自己辦公桌,起身拿起車鑰匙,說:“孟隊,明天我還繼續查死者的社會關系?”

  孟良點點頭,突然想到什麼,說:“你順便詢問一下,陳大洪對當年10.25兇殺案了解多少。”

  劉曉雯點頭,便走出了辦公室。

  “你們兩也下班吧,辛苦了!”孟良回到自己座位上,放下手中的杯子,盯着電腦屏幕,看着屏幕上暫停的事情若有所思。

  “孟隊,你還不回?”李牧一邊收拾一邊問。

  “我啊,等會吧!我把這視屏看完。你們先回吧!”

  陳海和李牧離開以後,孟良一個人看坐在電腦上繼續看着監控錄像,反反複複看了兩三遍,總覺得哪裡不對勁,但又說不上來。最後因為眼睛太累了,才關掉了視頻。

  孟良看了看牆上的鐘表,時間還早,便從抽屜裡拿出一包煙,取出一根,然後點着抽了起來。自梅梅出事以後,他就戒酒戒煙了,但每當想念梅梅的時候他會不控制不住抽幾支。因為在抽煙的時候,他腦海裡會浮現梅梅的畫面,每次抽煙的時候,梅梅都會跑到他身邊奪去點着的香煙然後丢在地上用腳踩滅,一邊踩一邊說:抽煙有害健康,爸爸,你别抽煙了,我要爸爸身體健健康康的。

  孟良手中的香煙在燃燒,煙霧缭繞,煙葉噼裡啪啦的聲響在安靜的警局裡響個不停。

  “又想梅梅啦!”楊曉芸走了進來,看到孟良再抽煙她就明白了這一點。

  孟良擡頭看了看楊曉芸,眼神中透露着憂傷,輕聲說:“你怎麼還沒回去?”

  “你不是也沒回去?”

  “你跟我比,我單身一人。回不回家又有什麼區别”

  梅梅出事以後,孟良的老婆因為接受不了女兒去世的事實,便一直把責任推到孟良身上,沒辦法最後隻能離婚。

  “我也一樣,同病相憐。”楊曉芸笑了,露出了小女人的一面。

  孟良低下了頭抽了一口煙,也咧嘴笑了,白色的煙霧便從他嘴角漏了出來,因為低着頭楊曉芸并沒有看到他的微笑。

  “我送你回去?”孟良試探性地問道。

  “别,我說了不會再坐你的車,我可不想再吐了。”雖然這樣說,但楊曉芸内心卻樂開了花。不是她不願意讓他送,隻是她覺得他應該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她了解孟良,隻要案子不破,吃穿住都可以在警局解決。

  孟良撚滅了煙頭,然後尴尬地笑了,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别看孟良在分析案情上侃侃而談,讓他講一天都沒問題,可是一和女性閑聊就不知道說些什麼,因為他的世界裡全是案子。

  “行了,你早點休息,我先走了,明天幫你帶早飯。”楊曉芸微笑着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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