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10-16寫字二、三事

《山茶文具店》有這樣一段描述：這天，上代要我在宣紙上不停地寫“〇”。就像在寫平假名的“の（no）”一樣，持續不斷地畫圈。當上代撐住我的右手時，我可以輕松畫圈，但輪到我自己寫的時候，線條就變得歪七扭八，就像迷路似的；粗細也不一，時而像蚯蚓，時而像蛇，有時候甚至像鼓着肚子的鳄魚，筆下的圓圈一點都不穩定。

筆管不要倒下，要筆直豎起來。

手肘擡高。

不要東張西望。

身體正面朝前。

注意力集中在呼吸上。

越是想要同時完成上代的所有要求，我的身體越容易傾斜，呼吸節奏紊亂，動作也變得畏首畏尾。眼前的宣紙上寫滿了奇形怪狀的圓圈。因為一直重複相同的事，所以開始感到厭倦。畢竟我當時才讀小學一年級。

所以，六歲那一年的六月六日，這個第一次練書法的日子，并沒有成為一個燦爛輝煌的日子，但我為了不辜負上代的期待，之後仍然刻苦練習。

終于能夠一口氣把順時針的圓圈寫成相同的大小後，又開始用相同的方式練習逆時針的圓圈。

非假日時，每天吃完晚餐後，就是練書法的時間。二年級之前，每天練一小時；三四年級時，每天練一個半小時；升上五年級後，每天要練兩小時。而上代也都陪着我一起練習。

練習逆時針的圓圈時，起初根本不知道寫到哪裡，但漸漸終于可以順利畫出大小相同、粗細均勻，形狀也四平八穩的圓圈。

努力有了回報。終于，即使閉上眼睛，我也能輕松畫出漂亮的圓圈。

圓圈的練習結束後，又接受了逐一練習平假名的特别訓練，直到能完美寫出“いろはにほへと”等所有平假名。我在練習的時候發揮了想象力：

“い”是兩個好朋友一起坐在原野上，面對面開心地聊天。

“ろ”是天鵝優雅地浮在水面上。

“は”的第一筆就像飛機降落在跑道上，之後再度朝天空展翅而去，在空中表演特技。

一開始先把紙放在上代為我寫的範本上照樣摹寫，之後再看着模闆臨摹，最後即使不看模闆，也能夠寫出來。通過上代的考核後，才終于能接着寫下一個平假名。

我想起我的寫字課也是這樣。

我第一次上寫字課得到老師的表揚,他說我寫字很認真。我很高興，回到家裡還“勤學苦練”，對照字帖寫了很多字，本以為老師還會表揚我，沒想到被他罵了一頓：“誰給你教的這樣寫？你寫這麼多幹什麼？寫再多也寫不好，這樣寫把老師累死也教不好你！”我愕然，從此依照老師的要求，從筆畫寫起，橫豎點、下；撇捺、澱、傑，然後是走之旁、橫折勾，都是老師說過關了才寫下一個。剛開始寫橫，我一個早晨就不耐煩了，問老師我需要一直寫嗎？老師說他的一個學生寫橫寫了2個月，你寫的那麼多橫還沒有一個像的。後來回頭看當初寫的橫果然不像。

這是我寫字班的同學，他的這張大花臉讓我想到兒子小時候。他寫着寫着問老師：老師，能不能給我換一個字？老師問：為什麼要換字？他說：我不想寫了。老師說：可以，就給你換“不想寫”三個字，你照着寫完回家給你媽媽看哦。全班同學哄堂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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