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六月,父親停在了時間裡
那年六月,天氣悶熱,日子于我,異常的煎熬和提心吊膽,每天被害怕、擔心、難過和各種不知所措的無助包裹;那年六月,弟弟面臨中考,妹妹面臨高考;那年六月,父親癌症擴散到晚期并最終離開了我們;那年六月,于我而言,是天塌下來再也沒有人撐住的一年;那年六月,距離今天已經過去17年之久;那年六月,是依舊清晰,永遠忘不掉又不願想起的一段歲月。
2006年的六月,父親食道癌惡化已經到了晚期,那一年我和姐姐全年大部分時間都待在家裡,一來為了照顧父親,二來照顧弟弟妹妹,父親的病情是在05年年底發現的,已經有半年的時間了,為了不讓母親擔憂和不影響弟妹的學習和考試,父親的病情一直對他們隐瞞了。六月是一年一度的中考季,因為家裡情況特殊,對弟妹隐藏了這個天大的秘密,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弟弟去縣城考試的時候,經全家商量後由我陪同弟弟去縣城參加為期三天的考試,那是弟弟第一次離開家鄉去到60公裡以外的縣城,那個時候,父親的病情已經到了不能下床行走的程度,說話已經感到很吃力,早晨我們出發的時候,父親用他很久以來都沒有發出過的洪亮的聲音對我們說了一句:路上注意安全!我知道,為了說那一句話,父親可能用盡了全身力氣,因為當時弟弟并不知道父親的真實病情,以為父親隻是普通的生病,以為很快父親就會好起來,加上那段時間的學業壓力,單純的弟弟對于我們的隐瞞沒有一絲一毫的懷疑,弟弟對父親的那聲囑附隻是應了一聲就出發了,那是父親對弟弟和我說過的最後一句話,17年了,我不知道弟弟是否已經釋懷,每當想起,我依然久久不能平靜。
父親病情惡化的後三個月裡,因為擔心自己的病情惡化而影響了弟弟和妹妹的學業和考試,他每天都在硬撐着身體上的嚴重不适,表面看起來卻像沒事的樣子,就在我們離開家後的那個傍晚,他一直緊繃的神經終于可以放松一下了,也許是他實在撐不住了,在劇烈的頭痛中昏睡過去就再也沒有醒來。我帶弟弟去縣城的前一天,給在深圳的男友打了電話,告訴他父親的情況,男友在我和弟弟去縣城的那天從深圳回來見了父親最後一面,那也是他們第一次見面,那個時候,我已經和弟弟在縣城準備第二天的考試了,父親的離開,讓全家人陷入劇烈的悲痛中,在巨大的悲痛和驚慌中,還面臨着弟弟考完試回去如何面對這個晴天霹靂的噩耗,在叔父和各位親友的商議️下,讓男友向我和弟弟隐瞞了父親去世的消息前來和我一同陪弟弟考完試。男友來了弟弟很高興(那也是他們第一次見面),晚上男友帶我和弟弟一起去飯店開心的吃了飯,三天考試結束後又帶弟弟去商場買了他渴望已久的籃球。
回家的路上,男友依舊隐藏着他的秘密,縣城離家還有60公裡的路程,他必須确保我們安全到家,我帶着對父親病情的擔心,總感覺那天的車走的異常慢,弟弟帶着他喜悅的心情和他心愛的籃球,還帶着滿分的心情和很多要和父親分享的考試經曆,以及一個他期盼了很久要在考試結束後和父親一起去深圳遊玩的計劃,一切都将很快實現,他暢想着在一個多小時後他将和父親暢聊着考試中的各種心得,他暢想着晚上一家人就可以計劃着去深圳旅遊的具體日期,說不定為了慶祝他考試回來,還準備了一頓豐盛的午餐呢······
那天,縣城離家的六十公裡,是晴天霹靂前的短暫甯靜,那天,我們三個人那麼關心對方,又各自内心翻騰。
就在我們的車快到村口的時候,我遠遠看到四叔在馬路邊上等着我們,我知道父親的病情,我不比弟弟單純,超出正常的隆重意味着某種的不正常,我木木的望向男友,他這時終于悲痛、沉重又平靜的跟我們說父親走了。五雷轟頂,盡管我知道父親的病情,但當我真切的聽到這句話的時候,一瞬間情緒的失控和崩潰,我至今也無法回憶起當時自己是怎樣從村口被男友和親人拖着,攙着回到家的。我的弟弟,那個一直被蒙在鼓裡的15歲的孩子,他帶着多麼美好的願望和熱切,迎來的卻是父親永遠的離開,他當時是什麼樣的心情,他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他的難以承受,光痛哭又怎能化解?他有那麼多的話要和父親聊啊!父親又何嘗不是也一樣又那麼多的囑咐和期望想要對他的兒子說呢?父親離開時,眼睛一直沒有閉上,是四叔幫父親合上了雙眼,我知道,我的父親,他有遺憾,他沒有等到見我最後一面,他有深深的遺憾,他沒有等到兒子考完試後和他的長談,我知道,他有好多好多話,要對他的孩子說······
17年過去了,每當想起那個六月,我的内心依然寒顫,那個悶熱的六月,我卻像站在冷風裡一樣直打哆嗦,我父親沒有閉上的眼和沒有機會和孩子說的話,我弟弟帶着喜悅的心情和很多要和父親說卻沒有機會說的話,那個六月,2006年的六月,我的父親,他停在了時間裡,永遠的!
父親一磚一瓦親手砌的房子
說明:本文初稿來自我的二姐,因二姐要求和授權,以她的身份對初稿進行了修改後并發布,文中第一人稱原型是我的二姐。我家兄妹五個,我排行老三,文中弟妹是排在我下面的弟弟和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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