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顔花 - 草稿
她不知何時醒了過來,兩眼直鈎鈎的盯着醫院的白色石膏闆天花闆。
下腹越來越疼痛,她伸出自己無力的手不停的揉摸自己的肚子,疼的面色發白,直咬着自己幹到褪皮的嘴唇,她的嘴唇,沒有一點點血色。
她幾次想坐起來,卻隻是伸出雙手抓了抓兩邊的床沿,卻隻是觸到兩邊的護欄,感覺到手心的冰涼,她全身虛弱到沒有一點力氣。
她環顧四周,安靜的病房此刻空無一人。
她想叫,叫不出來,想怨,卻不知怨誰。
萬般的委屈停滞在心中,積成一腔悶氣。
她原來就因長期寫報告久坐造成腰積勞損的毛病,如今更是腰酸背痛。
她想起她和他一起坐在綠茵茵的草叢裡讨論關于夢想,關于以後。
當時他蜷着一條腿,一臉嚴肅認真的回答他:"你知道我對文字很感興趣吧,我爸爸他就是金庸老先生的超級粉絲,所以我打算如果将來有機會一定要當個記者,可以去發現很多人,記錄很多故事"。他說這話的時候雙眼微閉,嘴角帶笑,就好像他已經帶着最愛的相機,拿着随身的紙筆來回穿梭在無數的故事,或事故的發生地。
話說完,他睜眼面對夏日午後的陽光,那表情裡依舊有太多對未來的向往。
他側過臉看她,微笑着問道:"那你咧?你以後想幹什麼?"
她聞言,扭頭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深藍色校服上金黃色的扣子:"如果我有以後的話,我還是想當英姿飒爽的女警,可以懲奸除惡那種……"
他當時滿不在乎的笑她:"小時候真不該讓你陪我看《黑貓警長》的,入戲太深,還有,他說這話時輕輕的用手撫亂她頭頂的發:"什麼叫:如果還有以後的話?阿姨的病不一定就在你身上啊,叔叔他不是好好的嘛?"
後來,他如願實現了夢想,不過,是她的夢想,而她,卻因為身體原因沒有被警校錄取,畢業那年的假期,她閑居無聊,一個人在家寫起了文案和閱讀報告。
再見到對方的時候,他熱情的邀請她參觀學校,他倆彼此打趣的說:"當時許的時候那麼真誠,從沒想過會和你交換實現夢想……"
身下突然流動的溫熱,讓她不得不強忍肚子的劇痛,艱難的下床,慢慢的扶着其他床鋪的床沿和床尾一點一點的移動到窗邊,窗戶玻璃緊閉,右側窗台上有她此刻最需要的東西,一卷衛生紙。
她用手扣住卷紙的内壁,一步一步挪動到了那小小的衛生間裡。
看着潔白紙巾上浸透的殷紅,她知道自己的身體裡已經分離出了一個年幼的,從未謀面的生命。
閉上眼睛,任由自己流出兩行滾燙的淚,她的心中,竟莫名有種解脫之感。
她記得他那個讨債的無賴爸爸上門的時候,她剛剛挂了自己爸爸的電話,爸爸還在電話裡問她要不要吃榛子口味的蛋糕。
而她的新小說,剛剛寫到第三本的第二章,故事的情節是,小女孩珍珍被強行帶走後無辜受辱,從此一蹶不振……"
一切都和她自創的情節如出一轍,拿着榛子蛋糕回家的爸爸左右尋找卻再也看不見女兒的蹤影。
本就體弱的她在事情發生以後變得更加腼腆内向,時常發呆,有時在房間裡盯着白牆一坐就是一整天,可以不說一句話。
後來,不明真相的他順理成章的向她求婚了,她記得他當時笨拙滑稽的樣子,身上穿的是最簡單的白襯衫和大花褲頭,趿拉着同寝室男生的夾腳拖鞋,兩個膝蓋咚一下砸到學校的塑膠地闆上。
而她的雙眼所及之處,全都是玫瑰花,紫色,粉色,絢麗缤紛……
面對如此浪漫溫馨的場景,她哭腫了雙眼,他卻隻是搖搖頭笑她傻。
當時他送她的花,是她說過自己最喜歡的"月光花",又叫"夕顔花"。
他手裡捧着那束潔白的葫蘆花堅定的對她說:"你總說彩雲易散琉璃脆,可我偏不信這個邪,誰說白月光不能同時成為朱砂痣?你願意和我一起賭一把嗎?"
而話語的那頭,她卻隻是靜默不言,暗自垂淚。
當她從樓頂如同一隻素白的蝴蝶翩翩而下的時候,離他和她約定的結婚典禮日期還有七天……
而當正在外執行任務的他被她閨蜜急吼吼叫過來的時候,隻看見滿床的鮮血和一張被揉爛的紙條,上面寫着:"賭局失敗了,原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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