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貴的“雞肋”
說起來,我們三個不是一家,卻勝似一家人,雖然衣着不同,卻因為相同的身世或者說相同的遭遇,讓我們到了一起!
說衣着不同,是指老大給綢布裹着,老二是一個絨布口袋,老三是用報紙裡三層外三層包着,然而,無論各自衣着如何,大家都曾在象征檔次的紅木架子上呆過,每當這時,主人會遠近左右,變換着角度欣賞,有時會戴上白手套撫摸我們,這是他最珍愛的時候,也是最舒心的時候!假定有人在場的話,他會像博物館的解說員一樣,講着我們分别來自非洲或是亞洲,還會把我們與冰河時期猛犸作一番對比!當然這僅是一種假設,他是絕不會對外人展示的,那是說都不能說的事,即便是在還未有法律禁止的年代。
應該說,戚局在任上時,是個底線意識清晰的人,辦公室那塊“慎獨”豎額可不是為了裝點門面給人看的,挂的位置,隻有他自己能看得到,當然,他不是仙人,不可能不食人間煙火,做到一塵不染,如果那樣的話,反倒無法做事了。從表面上來看,他最大的問題就是接受吃請,享受人間至味,再就是逢年過節收受一些煙酒,除此之外,如果有誰給他整沓人民币,他是會拒絕的,甚至會翻臉!這是他無論在位還是不在位,及至退休至今安穩無事的原因,這倒不是他有多高尚,而是見得多了,惕厲心強而已。有一句話是這樣說的:“醜事人人有,不露是高手!”隻有程度差異而已,嚴格來說,他應該歸到“高手”範圍内,那塊“慎獨”木雕豎匾斑駁古舊,明眼人能看出,能取得這物件的本身就不是一件簡單事!
人們對官場上的收藏稱之為“雅愛”,它常與“雅鑒”在一起,至于“雅賄”一詞,則是後來的事了,戚局在任上時,還無此一說。除了在位謀政,閑暇之餘另有愛好,就顯得比别人有文化底蘊。收藏需要具有一定曆史知識,對典制掌故有所了解,還需對出處來源及材料工藝有所知曉,這些彙合起來稱之為鑒賞力,這樣一種能力決定了戚局的藏品檔次!
收藏的門類很多,戚局從一開始定位在玉器類方面,所謂“黃金有價玉無價!”這樣一些東西不占地方,不顯眼,極小的一塊,有可能價值連城,而且不會變質,不像字畫、瓷器、家俱那樣需要悉心保管。
戚局開始收藏玉器,是因為有人看到他喜歡文化方面的東西,就以“玉養人,人養玉”作為說道,有意識地培養他這方面的興趣,此後假借鑒賞切磋為名,然後根據他的喜愛之色,順水推舟,讓他雅愛笑納。
“戚局是文化人,喜愛收藏”!一開始,他很是受用這樣的說法,收藏到了一定程度,名聲越來越大,這樣的說法聽得多了,覺得這方面的調子也不能太高,就有了“樹大招風”的擔憂!自此,再有人“投其所好”,就很少能成功的了。這些人隻知道他愛好玉器,卻不知他現在内裡的想法,再就是不了解他現在的品位要求已非往昔可比!自認為不錯的東西,到了他面前,很少有能讓他動心上眼的東西了。
也有人反其道而行之,假裝看中了他手中的東西,讓他割愛,以替代送金錢。這樣的做法就像牌桌上故意輸錢一樣,結果會更慘!原因是對他手上的東西說不出一些道道來,直接歸結到鈔票上,顯得既俗又危險,從而遠離你,以免亂了他的“大謀”。他比别人更清楚“升官發财”的前後次序!
收藏有門類或側重,但不是絕對的,有些東西是沒有人會拒絕的,象牙無論是作為文物還是禮物,是人們心目中的吉祥之物,是珍貴的象征,凡是能見到的時候,不是在長台神桌,就是在紅木畫桌正中,還會用紅綢托着,甚至玻璃罩着,總能讓所處環境顯得華貴而高雅!
我們三個以老大、老二、老三稱呼,源自到戚局手中的先後時間。在此之前,他對象牙的喜愛,除了人們普遍的認識,還與那年作為珍貴國禮贈送給前南斯拉夫領導有關,戚局在出國考察時曾有幸觸摸到那精美的牙雕禮品。
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事,相對于送禮人,當然是有求與他,作為受禮一方的他,之所以沒有像其他東西那樣拒絕,是因為象牙不是金錢,卻有着顯然的價值屬性!然而,官場上用到“價值”兩字總還是有風險的,隻是抵不住内心的喜愛,就暗自寬慰自己,用“濕潤如玉”、“明理剔透”來形容,仿佛收下的依然是玉器,延續的是對玉的愛好!他是把象牙及象牙制品歸在文物範圍内的。雖然這樣,這中間的利害關系他依然是很清楚的,這也是他所要把握的度和底線,那就是文物真假難辨,且無價值标準。一句話:收受文物,難以科刑!
然而,在他收下我們三個不久,出于對極危級(不是瀕危級)動物的保護,法律不再允許象牙和象牙制品作為商品買賣了,一時間,與象牙有關的東西都成了禁品!
按理說,原先就被人看重的東西,一旦被禁,應是“物以稀而貴”才是,然而,象牙卻成了例外,原先可與黃金比價,雖說黃金也不允許私自買賣,但黃金的自身價值在那裡!而象牙一下子竟成了“棄之可惜,食之無味”的“雞肋”!想當初,黃金雖然是硬通貨,但沒有誰會在廳堂或空間裡作為雅物擺放,而象牙卻受到了人們的珍視,不僅有價值,還是文化藝術的展現!
成了違禁品之後,從此再不能公然放在廳堂或櫥窗裡了,于是隻得打包把我們搬到了鄉下老屋閣樓深處,原先對我們的“珍藏”,變成了現在的“藏匿”,這對于他和所有擁有者來說是意想不到的事!要知道,戚局在收下我們時是存有價值期望的,是花了代價的,這裡的“代價”當然不是指金錢付出,而是指受人之托,幫人解決問題。“早知道有這樣一天,就不會收下這東西了”,這是他現在後悔的想法。
“世上許多事情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或許過了若幹年之後,又有了希望,再不濟,留給子孫後代也是一個去處”!這是寬慰自己的想法,遺憾的是兒子對實用的紅木家具都不感興趣,更不要說他的那些收藏品了!做教師的媳婦說看到象牙就聯想到老外挂在牆上的動物頭骷髅,還說玉器外表的包漿和内裡的經脈絮狀,到底是時間的原因還是埋在地底下“握玉防腐”所緻?認為許多文物古董出自墳墓,或與祭祀有關,屬于陰物,放在家裡不吉!
家人的不接受和法律上的禁止,這讓戚局有了從未有過的失望和擔憂,再也沒了先前的興緻!回看空蕩蕩的櫥窗和座放象牙的架子,就有了與曾經的“矚目和珍貴”再見的默念,認為象牙成了另一種“失落的文明“!
法律對象牙的禁止,是在他退休後兩年的事。臨退休那會,由于見多了一些從位置上退下後不肯放下身架接觸人,整天悶在家裡面對老婆子的唠叨,使得身心狀态斷崖式地變化,覺得自己退休後不能這樣,得找事情做打發時間!那些通行學書法、畫畫、攝影、結伴旅遊或是上老年大學,有的是他早玩剩的,有的則是入不了他的眼的事,認為還是收藏适合自己!退休之後,一是慢慢把玩藏品;二是有合适的價格就出掉一些。如果說有變化的話,那就是在退休前對收藏注重的是興趣愛好,或者說對收藏價值隻是存在心底的認識,從準備退休開始,側重就此消彼長了,覺得是實現藏品價值的開始!在所有的收藏品中,是把象牙及象牙制品當成可以變現的“硬通貨”來看待的,然而,事與願違,現如今擱在手裡,成了無法兌現的東西!
對他來說,象牙和象牙制品從價值上來說,在所有的藏品中是占了相當分量的!象牙“失落”之後,同時影響到了對收藏這行的興趣和體驗,那些玉器也沒有原先想象中的那樣值錢,要知道,這些可都是他多少年以來的心血積累,是精神支柱,是人生意義的組成部分,其中的任何一件,都有一段喜歡的故事,有過所謂愛的付出!是“雅愛怡情”、“文化品味”、“傳家鎮宅”這樣一些說法讓自己對收藏始終不渝,現在突然感到沒有了太多意義!都開始懷疑在這方面的付出是否值得?
或許是為之付出太多!雖說不再有以前那樣的興趣,卻不會就此忘懷!人說年過半百,不再收聚錢财,而是要消散财富,更何況那些藏品,對他來說,當務之急是要逐步出掉!玉器是不會變質的,象牙和象牙制品處理不好是會腐朽的,不能讓這些東西在他百年之年,自己都變成灰了,象牙和玉器仍在,最終被子孫後代當成垃圾扔掉!于是,他開始放下架子頻繁出入收藏圈子,以交流為名了解行情。
對于收藏,他一向自認為是有很深“眼學”的人!接觸到了這些人之後,發現個個都覺得自己在行,輕易不接受别人的觀點,即使有看走眼的地方,也隻在心裡有數,面子不肯丢!這樣一種自以為是幾乎是這一行的“通病”!而且總認為自己手上的東西是珍品,對别人的東西則百般挑剔!仿佛找不出瑕疵,顯示不了自己的水平一樣。
剛開始進入圈子時,為了顯示自己手上有“貨”,曾拿出犀牛柸,羽人獸等“亮眼”!還會在腰帶上系玉佩,這些都是他的最愛!然而,效果卻不理想,這些人并沒有當會事,就以為這是妒嫉使然,待到有人翻出手機讓他看到相同的東西時,才有了被打臉的懊喪,好在說法上是别人托他拿來鑒别的。
讓他更失望的是,當他試探着歸結到象牙方面時,别人對此也沒有接太多的話題,這其中除了法律禁止的原因,再就是,聽口氣,手中有象牙或象牙制品的大有人在,并不是什麼稀罕之物!當他提到價值時,也全不在自己設想的價位上,那感覺,象牙早已成了過時之物!
圈内每次交流是以“吃茶”相邀的。這天“上眼”的是一根藍玉,二十公分長,三公分直徑,整體雕刻紋飾,外行人看不出是什麼東西。這次是他第一個上手“撐物件”,他說是古代文人雅客手上握持的東西,可以起到鎮靜的作用,以避免“手足無措”,這與魏晉文人“揮塵談論”的“揮塵”有得一比!在場人對這樣的說法,竟然難得沒有異議,隻是相互對視,是那種不願接受,但又找不到反駁理由的樣子,這就有了“沉默就是同意”效果。
看到别人無法反對自己,他就接着說下去,開始斷代,說這東西是秦之後的,根據是上面的小篆體。表面看來,說是秦朝的東西是有道理的,說明他對“書同文,車同軌”,丞相李斯負責統一文字的史實是了解的,卻不知不覺間犯了一個大忌,忘了一個根本性的問題,這就是對文物真假識别不能僅憑表面的内容得出結論!當有人用顯微鏡透光照射材質,顯現的質地沒有絮狀,密度均勻,說明這東西是壓制出來的!在場有人即使不全贊同這樣的判斷,也因為剛才未能反駁他那“手足無措”的說辭,以及他那洋洋灑灑的口氣而站到了他的對立面!他意識到自己這次“吃蒼蠅”了,但面子上不能認輸,說有無絮狀及密度結構不能說明一切,要不可以做一個量子鑒定。他這是為了轉移眼下的尴尬而找的一個借口,因為沒有誰會吃飽了,跟他較勁,特意跑一趟北京送檢的。然而,這方面真正的行家是看不上量子檢測的,猶如中醫重辯症,靠的是綜合判斷,隻有西醫才依賴儀器。量子檢測得出的數字是機械的,永遠比不上人的眼力,替代不了諸如對氣韻、溫潤特有的感覺!他這一連串的走眼,一下子就把先前“手足無措”的高論帶來的優勢給平複掉了……
應該說他是難得犯這樣低級錯誤的,過後一想,之所以會犯錯,是因為腦中依然放不下那幾根象牙和整箱的象牙雕刻制品,相比較其他文物收藏品,象牙很難做假,到眼一看便知,可說無需判斷真僞!而且,自從法律禁止之後,象牙就沒有了新舊之分,隻有表面的色澤亮度和有無“雀絲”紋路差異。
再回看自己的玉器藏品,其中不乏假的,即便是真的,品相或檔次也不是原先以為的那樣,真正有價值的東西不是太多!自問當初怎麼就沒看出來?當然,也不能全責怪送的人,這些人也不一定識貨,屬于人雲亦雲。自己如果不與人交流,不與“高手過手”,也就體會不到“山有多高,水有多深”!對于手中的藏品,雖然降了期望值,鑒賞水平得到提高是肯定的,權當是另一種收獲吧。
愛好收藏的有各式人等,他這個圈子的人都曾有過一官半職,彼此見面時,習慣按對方原先的職位相稱,以示尊重,被稱之為“戚局”的他,從頭銜上來說,職位是高于在座的,修養和涵養也應該是一流的,但他的内心比任何人都焦慮!加入這個圈子不是為了讓别人像在單位時那樣對他尊稱,也不是為了來“撿漏”,而是要把藏品處理掉!時間一長,發現大家聚在一起,表面上是因為相同的愛好,内骨子裡是在倒騰,是為了低進高出,可說利益趨向是一樣的!
回想剛開始收藏那時,對每一件想要得到東西,像孩提喜歡玩具一樣,想方設法要弄到手,得到之後的快感很快就讓新的欲望給覆蓋掉了,從而一發不可收拾!收藏到了一定量,把玩、白相念頭開始減弱,由于收藏需要代價,需要付出的,就開始看重已有藏品的價值,想要從中獲利。上了一定年歲,就有了“天下好東西有的是!收藏何時是盡頭”的感慨!而現在的他,更多的感歎是:要這些東西到底有什麼用?甚至連“身外之物”都不如!
對他來說,象牙和象牙制品不再是高雅和财富的象征,隻能深藏在鄉下老屋閣樓,成了真正的“藏品”!雖然這樣,每次到鄉下來時,他都會擡頭張望閣樓,是那種若有所思或若有所失的樣子,然而,這次下車後,不再張望,而是不顧灰塵蜘蛛網,徑直往閣樓上爬……
戚局再次想到閣樓上的我們,是因為一次“吃請”,是因為有人要通過他走現任局長的關系。現任局長與他是“師徒“關系,說起來算是他的“關門徒弟”。有求與他的事,對别人來說是難事,對他來說,不說”手到擒來“,也隻需開口即成的事!
在吃請過程中,得知這位請托人準備對買下的别墅裝修,預算裝飾費用額度,都超過買下别墅房屋的本身價值!中間人之所以提到别墅,一是為了說明托請人的經濟實力,意思是托他辦事需要花費是不成問題的;二是為了拉近關系,知道戚局是文化人,想請他對别墅看一下風水。起先他沒有反映過來,思想他這樣一個人,雖說對易經有研究,不說上察天文,下知地理,但對一般的江湖堪輿術他是看不上了眼的事,從未想到過要由他來為人看風水,做這樣的俗事!或許是機緣所緻,轉念就想到了閣樓上的東西,這“風水”兩字無非與“吉祥”兩字關聯,而象牙的“象”與“祥”是諧音,“牙”與高雅的“雅”諧音,買房、裝修圖的是吉祥,講究的是雅緻,既然有求與他——雖說他依然遵循在位時的做法,絕不會收受錢财——即使是在這頓飯後的慣例紅包,也是不會收的!那幾支象牙及制品,雖說有法律禁止,但那是禁止的買賣,并未禁止贈送和擁有,而且從事實上來說,法律一禁止,就更稀少,物以稀為貴麼!他開始設想下次托他之事辦成之後謝他的那頓飯,到那時,雙方更熟悉了,就把這事說出來,對方是沒有道理會拒絕贈送吉祥之物的!想啊,本身托請人有求與他,反過來,接受他的吉祥之物——象牙,世上哪有這樣颠倒的事!其中過門無需多說,洗一下也罷,曲線也罷,沒有“石頭往山裡背”的道理是肯定的,“禮尚往來”卻是必須的!
既然想到要“送人”,有機會實現價值!他得趕緊關照一下閣樓上的東西,覺得冷擱的時間太長了!當他解開滿是灰塵的紙箱,脫去各自的包裝之後,心就沉了下來!三支象牙已不再是幾年前的樣子了,被稱為“老大”的,因為沒有雕刻過,現在已經不再是奶白銀光色澤,卻有了細密的網狀裂紋;稱之為“老二、老三”的兩支,因為雕刻過的原因,镂空部位成了深度黴變的地方,更不要說那些象牙制品的慘狀了!或許是心理作用,空氣中似乎有股骨植黴爛的味道,這讓他一陣心痛!今天再不來,再過兩三年,不要說曾經的珍貴東西了,都成枯骨一堆了!不光不值錢,都有了瘆人的感覺……
相對于主人今時的到來,我們在閣樓上昏沉的時間太久了!外面雖然星轉鬥移,時光荏苒,對于閣樓深處的我們來說是沒有黑夜白天之分的,然而,這并未阻隔時光和歲月對我們的消蝕,我們的釉質早已不在,内裡骨質也受到了腐蝕,如果拟人化地看待我們,則我們的淚水早已風化,一如人們對我們的記憶有了青苔。對此,我們沒有絲毫的悲哀,反而為之慶幸!是“沒有買賣,就沒有殺戮”拯救了我們,拯救了依然活着的同類!
在很長一段時間裡,人類把我們異化成珍貴的飾品擺件或是雕刻的藝術珍品而收藏,在每個城市,加起來何止是數以萬計,堆積起來定是如山之多!當人們把我們與那些無機礦物形成的“文物”存放在一起時,我們的外表永遠成不了什麼“包漿”,跟人類的牙齒一樣,我們同樣由牙釉質、牙骨質、牙髓組成,牙髓雖已鈣化,但我們dna依在!
相比那些出自廟堂和地下墓地的東西,他們雖然陰氣陣陣,卻有可能登上大雅之堂,有的還能成為博物館座上客!即使比我們更早的猛犸,倒反從地下到了世上,成了合法的文物和商品。然而,猛犸作為一種消亡的物種,又可說是另一種悲哀的開始!說明它們在地下依然是不安甯的,因此,我們不求“入土為安”,四川金沙一次出土上千支象牙就是例證!我們隻希望能來一場“破天燒”,這才是我們應有的歸宿,才是涅槃,才是重生的開始!也是人類對我們最後的救贖!
作者:毛正華
2024年5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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