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醒、貓、冬筍與感冒

最近經常早醒。天色還漆黑，開着台燈坐在窗前，讀讀書，看看材料，等晨光微熹。

每次醒來，打開卧室的門來到客廳，我家龍珠都會跑上來抱大腿，如果沒穿襪子和長褲，會被它的爪子抓得生疼，于是乎我都是穿戴好才出卧室，在貓面前做一個“儀表堂堂”的人。

龍珠對人的出現歡呼雀躍，它好像從未真正睡去，就守在門外，等着我這個早醒的人。有一次，我打開門，它甚至站立起來，一雙前掌揮動着，好似在說：“醒來啦，和我一起等天亮吧。”

我坐下，打開台燈，搬出筆記本電腦開始浏覽，龍珠就先跳到我的腿上，再跳到筆記本的鍵盤上，留下一串“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我就想着任由它折騰，看看到底能在文檔上留下什麼，結果這傻貓直接給我摳下一個“H”鍵，還想帶下桌去玩——拿來吧你，是你玩的嗎？早醒的我，被這貓弄得完全清醒了——歡迎來到人間。

...

早醒好像是賺到了，人生得以延長了一兩個小時，但臨近中午會特别困倦，瞌睡遇到枕頭，午安深圳。午後，龍珠又在等待，這次是想我和它一起去陽台曬曬太陽。

鋪個墊子，讀一本《哈利波特與密室》，龍珠就守在你身邊，它的樂趣就在于可以一邊吸收陽光與你的熱量，一邊在墊子上撓爪子，這感覺真舒坦。

“ 三點幾啦，飲茶先啦！”

午後比清晨适合喝茶，能喝出茶的滋味，而清晨的茶像一個未醒的人，混混沌沌。

早醒，适宜的事是仔仔細細地刷牙，認認真真地如廁，安安靜靜地看點東西，一切都是那麼平整，如同久壓在厚重書本裡的紙條。

不惑，愈發懂得舒國治的散文之境，人生之趣，把走路、睡覺、吃飯這樣的常事俗事做得妥帖，确實如沐春風，遊刃有餘。

家裡的小貓龍珠，三個月就活出了人四十年的狀态，安然自若，安步當車，安坐在窩裡，半眯着眼，看家裡三人忙忙碌碌。

龍珠最近胖了，每天三頓貓糧，隔天一個罐頭，還偶爾補充蛋黃和雞肉，吃吧，它沒有減肥的概念，吃出真我，活得就是自己。

龍珠的臉頰更黑了，老婆說醜兮兮的，不好看。正寫到這，龍珠又爬上了鍵盤，蹭它沒亂按，一把抱下地，看看它的臉 ，不醜，黑色小臉盤上的藍眼睛炯炯有神。

龍珠是隻好動的貓，随我，也随兒子球球。隻要有人在家，就粘着人，有時還上串下跳。特别喜歡玩小挂件，塑料袋，紙巾團。那天拿回一個餐廳的打包袋，它鑽進去，繞出來，玩了好一會。

深圳的冬天對貓很友好，就冷了那麼兩天，野貓鑽到某個角落，家貓窩在沙發上，就過去了，那兩天，龍珠是不怎麼動彈。

也就那麼兩天，是适合打火鍋的日子，看到附近的城中村裡開了家賣廣式羊腩煲的店，試吃了一次，差強人意。

廣東的羊肉少了那麼點羊肉味，就好像廣東的冬天，再怎麼冷，也少了點冬天味。

現實中見不到的冬天，網絡上全是。

今冬，哈爾濱火了，全國的土豆向着寒冷進發。朋友圈有一位好友，近一個月一直在黑龍江各處轉悠，跟着她的足迹，我也走遍了黑土地。

打開買菜的APP，可以買到冬筍，買到東北的酸菜，甚至可以買到凍梨，睹物思冬，買來一份冬筍聊以慰藉。

我祖籍在浙江甯波，每到冬天，爺爺必會吃幾回冬筍，做法都是冬筍炒臘肉。

浙東的冬筍，配上湖南的臘肉，這幾乎成了我家冬日裡的招牌菜。

奶奶是湖南湘鄉人，在戰亂年代和爺爺相遇，這冬筍臘肉，是他們的相遇，也是他們故土的相遇。

爺爺去世後，冬筍吃的少了，那天買回冬筍來，一時不知如何下手。

帶上塑膠手套，一層層剝下皮，皮上的絨毛剮蹭着手套，隔着一層，也能感受到那種記憶與味覺的撩撥。

三顆筍剝完，就餘下菜闆上白玉似的三塊，剁去頭，切片，刀刃的觸感，透着一股爽脆。

廚房裡還有一顆已經蔫吧了的芽菜，洗洗也切了，配着和冬筍一起下鍋。

芽菜這玩意是我在深圳才吃到的，據說巴蜀之地是家常菜，吃起來脆口微苦，我還挺喜歡。

五湖四海的深圳，五湖四海的口味，在深圳久了，總能吃到“别人故鄉”的食物。

冰箱裡還有兩根廣式臘腸，半截火腿腸，切一切，亂搭配。

下入少量油，把臘腸煸出油，火腿腸煎成金黃色，倒入冬筍，大火翻炒幾下，再灑入兩小勺鹽，一小勺醬油，出鍋。

兒子沒吃過冬筍，很新奇地品嘗起來，說口感脆脆的，喜歡吃。而後又來了一句，“爸爸，你這菜炒得好啊，不鹹也不淡。”

哈哈，不鹹也不淡，中庸之道，廚藝亦然。

...

孩子吃得出冬筍的脆，卻嘗不出冬筍的鮮，不知道是做法不對，還是現在的冬筍就少了鮮味，我也緩緩地再夾起一片，細細咀嚼，确實沒什麼鮮味，唉，又是一歎。

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聾，五味令人口爽，馳騁畋獵令人心發狂，難得之貨令人行妨。

有時是東西變了，更多是人變了，物欲充斥的社會，人的感覺在強刺激下不斷弱化，反之感受的阈值卻不斷地拔高，嘗不出鮮，看不明美，聞不到香，聽不清弦，觸不及膩，常态了——降低欲望，才能多感知幸福。

讓人喪失感覺的，除了欲望，還有感冒。

感冒，成了新常态。

一個孩子感冒，周圍孩子接着感冒，辦公室的一位老師不舒服，同辦公室的同事也開始不舒服。

咽痛、發燒、咳嗽幾乎成了固定的三部曲。

感冒嚴重，感覺極速退化，嘴巴裡幹幹苦苦的。

半年來我經曆了三次，現在都有自我醫療的方案了。

咽痛馬上吃消炎藥，配合吃藍芩，燒過38度吃退燒藥，沒等咳嗽發起來就大量喝溫水，再輔之以抗病毒口服液，一般三到五天，可以慢慢緩解。一定不能等到咳起來再治療，這樣就很難好了。

休息好，别勞累，是最好的免疫。很多學生感冒，老師感冒，歸根結底，是期末太累了。

科技在進步，生産力在解放，人卻越活越累，社會卻越來越卷，還是欲望在作怪。

這煙火人間，活着并不需要太累，活得惬意自洽，才是追求。

前日午後，細雨絲絲，帶着兒子尋覓了好久，找到一家城中村裡的小影院，看了電影《煙火人間》。

...

結尾，歌曲《人間值得》每一句都唱在了心坎上，久久不能釋懷。

不知怎麼的

眼眶已溫熱

呼嘯的列車

唱着離别的歌

穿越過山河

潛入了夜色

熙熙攘攘的霓虹閃爍

好像那天的焰火

後知後覺的

我們長大了

會面對那些苦澀

也會唱溫柔的歌

酷暑是你的

冰棍也是你的

風霜是你的

雪人也是你的

你說人間很曲折

又歎人生幾何

不顧一切地熱愛着

叫人怎麼舍得

你說人間多曲折

又歎人生幾何

不顧一切地被愛着

好像也就值得

人間曲折，必須親曆，人生幾何，愛與被愛，就值得。

歲末年初，習慣性早醒。逗貓、吃筍，願新的一年，少一些感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