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劇的遺作》5

警局内,去往周志禮張筱萍夫妻二人籍貫地查訪的警察分别傳來訊息。張筱萍最近并沒有回過三溪縣,也沒有回過老家徽山縣,其父母也已經很久沒有和張筱萍聯系過了,據說張筱萍和二人在前一段時間發生了矛盾。張筱萍的弟弟稱在其9月18日的生日當天,姐姐張筱萍在手機發來了一個生日紅包,在此之後姐弟倆也再沒有聯系過。

去往三溪縣的警察說,周志禮父母最後和其兒子通訊的時間是在9月16日,父母二人聽兒子說,他最近一段時間非常忙碌,而那段時間,正是周志禮從文曲星文具公司請假的那段日子,衆人不禁心中疑惑,周志禮是因為什麼原因請了那麼久的假?而在那一段日子裡,他又在忙些什麼?

周志禮父親周義雄,母親劉翠媛,二人之前皆是當地一家紡織廠的工人,後來小鎮紡織廠倒閉後,夫婦二人便開始務農,現如今賦閑居住在鎮上帶孩子,小女孩周林蘭在上小學。周志禮是家裡的獨子。

張筱萍父親張民順,56歲,是一家縣中學的老師,母親鄧美雲,55歲,是一名醫生。張筱萍的弟弟張宏,26歲,在上海一家科技公司上班,未婚。

石屹峰回到燕嶺後,便直奔去了燕嶺市劇院。他找到劇院的領導,問其關于周志禮從劇院辭職的事由。但是這位領導是今年新上任的,他并不太清楚這些事情,而之前的那位領導,已經調到外省去了。從劇院人事辦公室那裡翻找出來的報告顯示,周志禮是自己主動辭職的,具體原因報告上并沒有寫。

回到警局後,石屹峰用電腦搜索了木筆使這個名字,他耐心的浏覽了一些這個叫木筆使的文章。果然,正如歐陽老教授所言,木筆使的文章風格偏傳統,許多對戲劇文學上的觀點被網友批評保守和落後。網上所記載的最後一篇文章刊登時間是2015年,也就是前年。相比于網友的批評和反駁,石屹峰個人卻對木筆使的文字讀起來感到非常熟悉和認同,他逐字逐句的看着電腦屏幕上的一排排密密麻麻的文字,腦海中浮現出一個既熟悉又陌生的人……

陳堯明興沖沖的從車裡走出來,回到刑警隊。他從袋子裡抽出一部手機,放在石屹峰的面前。

“技術部門把周志禮的手機鎖打開了,我們從他的手機裡獲取到一個重要信息,在其9月4号從文曲星文具公司請假的那天開始,他很可能一直深居簡出在家潛心創作一部劇作。”

衆人圍了過來,陳堯明把手機打開。

“9月3号,周志禮告訴其好友徐源,我向公司請了長假,接下來這段時間,我将全身心投入這部醞釀許久的作品。”

“這個徐源,是周志禮在大學時候的同窗,後來畢業後他們一起進了燕嶺市劇院,去年周志禮辭職後,徐源依舊留在了劇院,一直到現在。”石屹峰說。

“查一下這個徐源。”陳堯明說。

“周志禮的經濟狀況怎麼樣?”石屹峰。

“從銀行那邊的調查看,周志禮在三年前有一筆十萬元的存款,不過後來慢慢取走了。從劇院那邊的查訪得知,周志禮原來的工資加津貼每個月有萬餘元,後來随着網絡影視業的蓬勃發展的沖擊,實體劇院經濟開始嚴重的下滑。周志禮的工資逐漸下降到了五千多元,後來,他便辭職了。”一個戴着眼鏡的男警察說。

“那他在那家文具公司的工資是多少?”

“隻有四千多元。”

“比劇院還低?”

“是的。”

“不過我聽說燕嶺市劇院現在也成立一家文化傳媒公司,主要負責網絡媒體上的文化産業經營,好像也弄得挺不錯的。聽說最近還投資了一部院線電影。”

“是的,通過對劇院進行的企業股份制改革,實行網絡文化傳播,實體文化産業的雙線經營,燕嶺市劇院的經濟規模現在是越來越好了。去年是本市文化産業納稅單位的前五名。而且,他們現在改名叫燕嶺大劇院文化傳播有限公司,對外保留燕嶺人民劇院的牌子。”

“公司董事長為吳長軍。”他補充道。

“周志禮父母的經濟狀況怎麼樣?”

“10年紡織廠倒閉後,夫妻二人便承包下了幾畝田地和一片果園。紡織廠是民營企業,倒閉後不僅沒有任何賠償,而且老闆還把許多員工壓積的半年工資卷跑了。為此紡織廠員工把紡織廠告上了法院,但由于紡織廠股份關系混亂,至今事情還沒有妥善的解決。而且周志禮母親劉翠媛身體不行,常年都得吃藥控制。”

這時,負責信息科的女警察小楊從辦公室裡走出來。

“徐源,34歲,徽山縣楊樹集鎮人。2003年從燕嶺戲劇文學,就職于燕嶺市任編劇,與周志禮既是同學也是同事,2014年參與燕嶺大劇院企業股份制改革,現任燕嶺大劇院文化傳播有限公司文學總監。已婚,妻子吳紅敏。現居住于天宸華府。”

“天宸華府?”陳問。

“是的。”

“這個吳紅敏和吳長軍是什麼關系?”石屹峰問。

“吳紅敏是吳長軍的侄女。”小楊回答道。

大家夥面面相觑,都沒有再說話。

“得找他聊聊了。”石屹峰說。

“快吃中午飯了,要不下午再去吧。”陳堯明望了望牆壁上的鐘。

“無關緊要,他吃飯的時候,我們也可以聊聊嘛。”

陳堯明沒有再說話。

豔陽下,石屹峰走出警局的大門。這時後面一個男人追了過來。

“一塊吧。”

陳堯明把車開到石屹峰的面前,石屹峰不得不把已經騎到警局門口的警用摩托車放到一邊,上了陳堯明的黑色轎車。

轎車從警局前面的路口掉了個頭,便向東駛往天宸華府。

“老石,你說周志禮的才華比徐源好,為什麼他在劇院幹不下去了,而徐源卻越混好?”

在車上,手握方向盤的陳堯明回頭問坐在後座的石屹峰。

“也許徐源找了個好老婆吧。”石淡淡地說。

“我看未必,吳長軍接手劇院也才一兩年,吳紅敏和徐源也才在去年年底結的婚。那房子,還是吳長軍送給他侄女吳紅敏的呢。”

“也許,周志禮江郎才盡了吧。”陳猜想道。

石屹峰沒有作聲,他的臉平靜的望着窗外。也許對于他而言,他的心裡非常清楚其中的緣由,隻是他沒有道出來,他也不想把這些東西道出來。

陳堯明的車不一會兒就到了天辰華府的門口,天辰華府是燕嶺市有名的高檔别墅區,裡面的房子多是獨棟的洋房,一棟棟乳白色的洋房坐落在森林裡像一排排連串的貝殼鑲嵌海灘上。這時,一個穿制服的男保安從對面走了過來,陳堯明慢慢搖下窗戶,不露神色的把包裡的證件抽了出來,擺在保安眼前。保安看到證件,也沒有多說什麼,便把杆子升起來了。

“128号怎麼走?”陳問。

“進去以後往右拐,開到底,再往左走,右手邊第二戶就是128号了,門口會有牌子,你到了就知道了。”

陳堯明緩緩地把車開了進去,按照保安的話先右拐,後左拐,然後便來到了128号。他把車就停在柏油路上,下了車。

院子被白色的大理石堆砌的牆包圍着,隻有一扇黃銅色的大門出入。陳堯明按了按挂在門上的按鍵門鈴,很快,院子裡便傳來了鈴聲!從院子裡便走出來一個仆人穿着的中老女人,他把門打開,一臉疑惑地詢問敲門的客人。

“你們是?”

“請問徐源在嗎?我們是市公安局的警察,想找他了解點事情。”陳說。

“噢~吳小姐和徐先生在裡面,他們剛吃完飯呢。”

說着,她便把兩位警察領進了院子。石屹峰走在前面,他拉開屋子的紅木門,門鎖随着執手的轉動發出輕輕的響聲,突然,一條橘黃色的貓像是守株待兔早就遵守在門口似的從屋内一忽溜地跳了出來,跑到庭院的石地上。這時,從屋裡傳來一個年輕女人的聲音。

“王媽,怎麼又讓貓給跑出去了?”

裡面的女人伸出頭一望,看到了站在門口的兩個男人。

“你好,我們是市公安局的,來這裡想找徐源了解些事情。沒打擾到你們吧。”陳堯明開門見山的對這個穿着一條黑色長裙,皮膚白皙,面容秀麗的女主人說。

“噢~沒有沒有,你們——請進來吧。”說着,她便招呼兩人進來,“徐源,有人找你。”

兩人走進屋内并排坐在鋪了軟墊的紅木沙發上,相繼望了望客廳的四周,屋子的陳設布置齊全精緻而又不蕪雜,一盞非常典雅漂亮的金色吊燈懸挂在天花闆,如同一顆明珠鑲嵌在王冠上。

短發女主人用托盤親自端來兩杯茶水,遞給兩名警察

“誰啊?”

這時,從卧室内走出一位中年男人。他身穿一件黃色的長t恤,和一條黑色的褲子。看到這兩位陌生來客,他的眼神先是一陣疑惑,然後馬上,這種疑惑就像氣球被針紮時洩掉的氣一樣一瞬間自然而然的消失了。

“你們是?”

“你是徐源吧,我們是市公安局的,今天過來想向你了解些事情。”陳堯明站起身了,第三次說明自己的來意。

“噢。”徐源也坐下了,兩張紅木沙發面對着面。

“想必你也知道我們今天的來意吧。”陳語重心長的說。

“差不多也猜到了。”

石屹峰望着坐在對面的徐源此時表情變得有些凝重,他的眼神并沒有直視二人,而是獨自一臉神傷的望着沙發中間的茶幾,茶幾上有一個煙灰缸,但煙灰缸非常的幹淨,像是一塵不染似的。午後的陽光從半拉着的百葉窗縫隙裡射進來,照在徐源的又臉頰上,石屹峰清晰的發現,原來他的耳朵邊上有一顆小小的的黑痣。

“你抽煙嗎?”

陳堯明遞出一根煙。

“不,我早就戒了。”

這時,女主人抱着剛才跑出去的那隻橘黃色的貓從外面走了進來,也坐在沙發上。

“他呀,去年就戒了,抽煙的人,嘴裡一股子煙味。”她坐在徐源的旁邊,懷裡抱着那隻橘黃色的貓,她用手自顧自的撫摸着貓柔軟的毛發,仿佛把它當做了一個襁褓中的嬰兒。

陳堯明把點燃的煙掐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之間。

“警官,你随意。”女人笑着指了指陳堯明手上的煙,并把煙灰缸向陳堯明推近了一些。

徐源也陪笑着,他的那張并沒有因年齡的增長而變滄桑的臉所發出來的笑,仿佛自帶着許多豐富不同的含義。

石屹峰望着對面的這個面态深沉的男人,陡地發現,他的衣服被百葉窗的縫隙裡射進來的光所映出來的顔色,似乎跟女人懷裡抱着的貓的毛色居然是一模一樣的。

“你跟周志禮是大學時的同學,好友,也是後來工作時的同事?”陳問。

“是的。”徐源點了點頭。“我們是同班同學,同時,我們也是很好的朋友。”

“你們曾經一起在燕嶺市人民劇院工作,都是編劇,你知道他後來為什麼辭職了嗎?”

“劇院受到新興産業的沖擊,收益開始極具下滑,當時許多同事都離開了。”

“你一直都留在那?”

“是的。”

陳堯明把手裡的煙放進嘴裡,吸了一口,鼻孔迅速噴出濃濃的煙霧。

這時,石屹峰說話了。

“據我們所了解,周志禮在劇院一開始的工資加上創作津貼是要比你高的,可是後來不知為什麼,他的工資一年比一年少,而你的工資卻一直保持穩定,甚至還有一些上漲。這是為什麼?”

聽到這個帶有一絲漠視性的問題,徐源明顯有些不悅,不過這種不悅在他的臉上顯露出來,讓人覺得非常别扭,有那麼一瞬間,石屹峰甚至覺得,他剛才的陪笑和現在的不悅,好像是同一種表情。而這種表情的性質,隻能讓别人自己去定義,别人認為他是笑,那就是笑,别人認為他是不悅,那就是不悅。顯然,石屹峰認定他現在的表情是一種不悅。

他冷笑道:“警官,我不知道你這個問題是什麼意思?”

這時,陳堯明放下手中的煙,面帶微笑,用一種非常放松的口吻解釋道。

“沒什麼意思,我們就是有些好奇。”

“像他那樣死闆,固執的人。院長削減了他的薪水,有什麼問題嗎?”

徐源冷冷的解釋道。

“哦?能不能詳細說說。”陳面露好奇地問。

徐源把視線移向陳堯明,繼續淡淡地說,“随着時代潮流的發展,觀衆和讀者的口味也越來越不同,周志禮的那一套理論所設計出來的劇作也越來越不對觀衆的胃口,朱院長三番五次告訴他,要他改一改自己的風格,多寫一些更對觀衆胃口的作品。要知道,觀衆才是我們最大的衣食父母,沒有觀衆,我們的收入從哪裡來呢?可他并不聽,依舊我行我素,看劇的觀衆少了,劇院的收入下降了,他的薪水也就自然而然的少了。”

“當然,他和朱院長的不對付也是一部分原因。”他補充道。

“哦?他們有什麼過節嗎?”

“過節但是沒有,就是周志禮經常當面頂撞朱院長,和他唱反調,要知道領導嘛,臉上總是要面子的嘛。”

“聽說這個朱院長現在調走了。”

聽到這個問題,徐源好像怔了一下,他回答道,“是的。”

“那他調到哪裡去了?”

“具體我也不太清楚,聽說是調到北方那邊去了吧。”

這時,女主人吳紅敏插了句嘴。

“河北,調到河北當小學老師去了。”

聽到女人的這個回答,石屹峰并沒有感到過于驚訝。

女主人看到兩位客人的茶杯空了,便招呼剛才開門的那位仆人過來,老女人端着茶壺給二位客人續了茶。屋子裡這時沉默了一會兒。

陳堯明看了看女人懷裡抱着的那隻貓,笑着說“這貓很溫順嘛。”

女人笑了笑說,“它呀,是看到你們來了,才看起來這麼溫順。昨天還跑到鄰居家的院子裡偷腥去了,自己家裡那麼多食物,它偏不吃,非要去隔壁吃魚,魚刺吞進肚子裡,很容易劃傷腸胃的。”

“貓本來就是喜歡吃魚的。對了,它多大了?”

女人笑了笑,用手指了指身旁的男人,說,“這你得問他。”

“我也記不清楚是什麼時候抱來的了。”徐源說,“大約,有兩三年了吧。”

可能是因為聊到了貓,屋子内的氣氛似乎逐漸變得輕松。

“徐先生,你和吳女士是什麼時候開始認識的?”陳堯明突然問了句題外話。

這時,吳紅敏的臉紅了起來。

“兩年前吧。”徐源說。

“是這樣的,那時我和叔叔到劇院看話劇,話劇結束後,叔叔和劇院的領導商讨投資事宜,朱院長看我閑着無聊,就叫他帶我參觀參觀劇院,就這樣,我們慢慢開始認識了。”

“哦,原來如此。”

這時,石屹峰突然問。

“徐源,你最後一次聯系周志禮是什麼時候?”

“最後一次?”

“對。”

“本月3号吧。”

“是你聯系的他還是他聯系的你?”

“他。”

“他和你都說些了什麼?”

徐源思忖了一會。

“他說,他向公司請了假。”

“你知不知道他為什麼請假?”

“好像,是準備在家寫一部劇作吧。”

“他之前有沒有跟你聊過?”

“嗯~有。”徐源接着說,“他對這部作品醞釀了很久。”

“你知道這部作品具體是寫關于什麼樣的内容嗎?”陳堯明問。

“嗯~這個,我不太清楚。不過他跟我說,他能夠預感這部作品将會大獲成功。”

這時,貓從吳紅敏懷裡掙脫了出來,跳到地上,它屁股一搖一擺的走到了陳堯明的面前,它用毛發蹭陳堯明的鞋,張大着湛藍色的眼睛看着這個陌生的客人。陳堯明把腿翹起來,這時,貓便知趣地鑽進徐源的懷裡,徐源把它抱住,用手輕輕撫摸它的毛發。

“在過去幾年的時間裡,周志禮的經濟狀況非常窘迫,甚至把家搬到了老舊小區向西巷,在此之間,作為他的好朋友,他有沒有向你請求過經濟的幫助?”

“從來沒有,警官。像他這樣的一個人,他是絕對不會向别人求幫助的。即使我想主動幫助他,估計他也會斷然拒絕。”

“那麼在你心裡,他是一個什麼的人?”

“嗯~這怎麼說呢。”

徐源用手摸了摸下巴,一隻手撫摸着懷裡的貓。

“他是一個非常清高的人,在工作中,他并不善于處理人際關系。作為朋友,他是一個忠實可靠的人,但作為同事,他是一個非常糟糕的人。在生活中,他也是一個非常單調無趣的人,除了工作和看書,你根本看不到他有任何其他的娛樂活動。當然,他也是一個非常有才華的人,但是他的才華,在這個時代已經混不上飯吃了,他的創作理念早已經過時了。他是一個非常執着的人,但是有時候人的執着,是一種古闆和愚蠢。”

“當然他自己絕不會這麼認為。”他補充道。

“你對他的妻子張筱萍什麼印象?”石屹峰問。

“說實話我不怎麼了解。”

“據我們所知你和她是老鄉,你們都是徽山縣的。”

“噢?是嗎?好像是吧。”

“怎麼沒聽你講過?”吳紅敏用一種質問的語氣問徐源。

“我也記不太清了。”徐源說。

“對于周志禮的死,你怎麼看?”

“關于網上的謠言确實議論紛紛,但我想一切還得需要你們警方的進一步調查。”

“你說的對。”陳堯明說。

石屹峰看着這個男人平靜的臉,似乎他的每一句話都顯得滴水不漏,同時,他的語氣是如此的明快,像是早就提前準備好似的。也許是因為他是個作家吧。但是,不知道是出于一種什麼緣故,他總是覺得,這個叫徐源的男人一定知道點什麼但沒有說,又或者說,他與這宗命案,肯定有着某種千絲萬縷的聯系。

陳堯明把第二根煙抽完,看了看手腕上的表。

“我看我們問的也差不多了,也該走了。”說着便站起身來。衆人聽罷也都跟我站起身來。

“今天多有打擾。徐先生,吳小姐。”

“沒關系,協助警方辦案,應該的。”徐源說,“更何況,我和他是朋友。”

“如果今後有什麼想告訴我們警方的,請及時和我們聯系。”

“好的。一定。”

陳,石二人穿過院子裡的大理石地闆,來到了門口,保姆正在用紅色的拖把在清潔院子裡的衛生,夫妻倆一起來到了門口。

“對了,徐源,20日晚上,你認在哪裡?”石屹峰突然問正在開門的徐源。

徐源把門打開,一臉疑惑地看着石陳二人,好像腦海裡在仔細搜索回憶似的。

這時,吳紅敏像記憶猶新的開了口。

“那天晚上他在劇院呢。”

“對,那天晚上吃完晚飯後我便去了劇院研究劇本。”徐源順着吳紅敏的話回憶道。

“好的。我們知道了。”

“那我們走了。”說罷,陳把車門打開,坐了進去,随後,石屹峰也上了車。

黑色轎車來到小區門口,保安遠遠就把門杆搖了起來,車子離開小區來到馬路上。

“你是不是懷疑徐源?”

陳堯明回過頭問。

“不知道。也許有種感覺吧。”

“什麼感覺?”

“我總覺得他對我們有所隐瞞。”

“隐瞞什麼?”

“還不太清楚。”

陳堯明打開車窗慢慢抽了根煙,車這才慢慢移動。

汽車穿過幾個十字路口,回到了市中心。

“目前居然找不到任何一點兒線索,兇手實在太狡猾了,竟然想到拿狗做幫兇。”石屹峰說。

“我們也隻能摸石頭過河,查一步是一步了。”

“哎。”陳歎了一口氣。

“我想,也許周志禮的那本遺作是一個着力點。”

“噢?”

“我們搜遍了整間屋子,都沒有發現類似的手稿是嗎?”

“會不會他把作品寫在電腦裡或者手機裡?”

“不會,從周志禮以前的文章可以看出,他是個習慣用紙寫作的人,況且,他的桌子上還留有剩下的稿紙,筆盒裡,也有幾支剛用完了芯的筆。”

“你是懷疑,有人為了盜作殺人?”

“不好說啊。”

“你懷疑是徐源為了偷周志禮的作品而殺人?”陳輕聲的問。

聽到這個問題,石并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跟陳堯明講了個故事。

“在初唐的時候,長安有個詩人叫宋之問。宋之問是武則天的面首。有一天,宋之問在自己的書房裡看到一首詩,詩中有兩句是這樣寫的,‘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宋之問對這兩句詩感到非常地喜愛,經過詢問,他才知道,這首詩,是他的外甥劉希夷寫的。劉希夷也是個詩人,隻不過相比于舅舅宋之問的名聲在外,他是個名不見經傳的詩人。宋之問對’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這兩句詩越讀越癡迷,有一天夜裡,他竟不顧骨肉之情和倫理綱常,用沙土袋将睡夢中的劉希夷活活壓死。就這樣,這位懷才不遇的天才詩人以一種出人意料的死法消失在了大唐的一個冬天。”

聽完這個故事,陳堯明沒有再說話。

汽車慢慢開回到警局,停車時,陳堯明突然注意到,一輛熟悉的警車停放在了公安局内的停車場上。

“看來是汪局長從省裡回來了。”

果不其然,一回到警局,陳堯明便被叫到了局長辦公室。

汪局長是個五六十歲的老頭子,他個子不高,留着一頭白發。一年四季都穿着警服,仿佛不能脫似的。

陳堯明坐在了黑皮沙發上。

“堯明啊,案子查的怎麼樣了?”汪局長笑容可掬的問。

“已經初步有了一些線索。據我們所知……”

當陳堯明準備說到遺作的時候,汪局長突然用手打住,仿佛對案情的事情經過并不感興趣似的。

“堯明啊,你要知道,上面對這件案子很是關注啊,得抓點緊啊,今天上午我去省裡開會,宋書記還特意找我詢問了此事。”

汪口中所說的宋書記,應該指的是是省政法委書記宋堅民。

“我們刑警隊這邊的工作重心現在全部都放在了這件案子上。”

“嗯,好。”汪局長點了點頭。

“兇手要抓,案子要破,不過消弭人民群衆的謠言和恐慌,以及控制媒體輿論的煽風點火和風言風語,也是重中之重啊。”

“我知道。”

“當然,在這些方面我們公安局這邊,會幫助處理的。”

“嗯。”

“工作查案的時候,還是要多注意注意警察的形象,和人民群衆打交道的時候,也要把握好分寸。”

“是的,我知道。”

“當然在這些方面,你一向是把握的很好的,這我知道。”

說着,汪局長把帽子摘下了,站了起來。他的那頭白發此時看起來更加顯眼了。陳堯明看到他站起來了,也跟着站了起來。

“堯明啊,我已經老了,明年就要退休了,案子方面你要多加上心啊。”

“汪局你這說的哪裡話,就算退休了你還依舊是我們的領導嘛。”

汪局長笑了笑,拍了拍陳堯明的肩膀。

“你還年輕,以後的路,長着呢。好好幹。”

“是。”

“那就繼續工作去吧,去吧。”

陳堯明輕輕的把門帶上,出去了。

在從局長辦公室回到刑警隊的路上,陳堯明的心裡一直在掂量汪局長剛才說話的分量。他的心裡既喜悅又沉重,一方面,他似乎可以對未來的仕途有些更加美好的憧憬,另一方面,面對這件棘手,離奇的案件,他的心裡覺得自己肩上的擔子更沉重了,稍微一不小心,這副擔子,很可能便會砸到自己的腳。

他的腦海裡不停重複着汪局長的那句話“要抓點緊啊。”是的,在他的心裡,他肯定非常迫切想要把這件案子給搞定。可是,從一個從事刑警工作多年的經驗豐富的老警察而言,他知道,有些事,有些東西,越是抓的緊,越是容易消失,就好像人與人之間的感情一樣。在許多時候,上頭領導對事情的督促力度和通往案情事實真相的距離往往是背道而馳。

他的腳步沉重地落在堅硬的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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